苏鹤亭呆了少顷, “哦”一声。他的侧颈逐渐红起来,忍不住拉了拉t恤领口,佯装散热, 实心脏狂跳, 尾巴正在左右扫动。
家政机器人继续提示:“猫先生该吃……”
苏鹤亭心思乱飘, 哪还在吃饭上。他注意力都在谢枕书脸上, 好像能把人盯出花来。
楼的隐士把饭弄好,却等不来人。他摘了围裙, 撩起摆上楼,敲门问:“人在不在?吃饭了呀。”
卧房的门开了,苏鹤亭说:“禁止喧哗。”
隐士道:“还玩呢?赶紧叫谢哥吃饭。”
苏鹤亭把门虚掩, 不给隐士看, 道:“只有我吃。”
隐士问:“为什么只有你?谢哥不吃?”
苏鹤亭说:“他晚点来。”
隐士一脸疑惑,跟着苏鹤亭楼,屁股刚挨着凳子,看苏鹤亭一阵风卷残云。他握起筷子,说:“你是饿了多久?慢点吃吧,锅里还有。等你叫叫谢哥, 忙也得吃饭。来尝尝个, 道……欸, 你站起来干吗?吃好啦?”
苏鹤亭放碗筷, 道:“吃好了, 一会儿你自己房睡觉,别出门了。”
隐士料想他俩有,还是自己不好过问的那种,说:“那我把饭焖锅里,你俩谁饿了谁来吃……”
他话还没说完, 苏鹤亭已经没影了。
家政机器人守在卧室门口,见苏鹤亭来,跟着他进屋。一大一小就在营养缸边坐。
苏鹤亭心里像猫抓,可惜他叩不开记忆门,想不出什么熟悉的点。他心道:别人失忆还会做梦,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珏的日记,我根本想不出自己会在惩罚区里干吗。
家政机器人进入发呆状态。
苏鹤亭趁机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家政机器人眼睛一亮,十分开心。
苏鹤亭说:“游戏叫我问你答,是检测家政机器人对主人了解程度的小测试,你要答清楚、答明白才算数,懂了吗?”
家政机器人叠起铲子手,大眼睛明亮,边点头边道:“答清楚,答明白。”
苏鹤亭单手撑脸,看着它,说:“第一个问题,谢枕书喜欢大白猫零食吗?”
家政机器人答:“不喜欢!”
苏鹤亭问:“好,干脆利落,我很欣赏你。第二个问题,谢枕书喜欢吃糖吗?”
家政机器人道:“不喜欢!”
苏鹤亭心想:他竟都不喜欢!那他随身带着的大白猫奶糖是给我的吗?
想到里,猫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他尾巴翘起,说:“很好很好,接来我要问你复杂点的,谢枕书一直住在里吗?”
家政机器人说:“是的,先生一直住在里。”
苏鹤亭失忆前在光轨区,那他和谢枕书就是在惩罚区里相识的?猫转念一想,又不确定,毕竟谢枕书对狩猎实验也很了解,两个人搞不好在旧世界就认识。
他问:“谢枕书是黑豹成员吗?”
家政机器人道:“不是,猫先生才是!”
苏鹤亭倒不意。
根据资料,黑豹成员身上都有自己的编号文身,苏鹤亭的“7-006”位置隐蔽,藏在右手大臂的内侧,而他跟谢枕书几次亲密接触,没在长官身上发现过编号文身。
苏鹤亭收思绪,道:“最后一个问题,他……”
猫次想起飞头獠子的话。
【我亲眼看见过他在暴雨中痛哭,那一幕犹如电影画面,被祝融定格,反复凌迟。】
苏鹤亭笑容渐敛,绪无端低落。他转目光,继续看谢枕书。
长官的鼻息很浅,操作台落的阴影笼罩着他,他在寂静中好似要融化的冰。
不到一个小时,苏鹤亭已经体会到了难熬的滋味。他很少等人,因为耐心不够。可他样坐着,竟不觉得枯燥,只是看着谢枕书,想跟谢枕书讲话。
家政机器人没等到问题,却不吵不闹。它抱着身体,滑行到椅子边,坐在那里不动了。
半个小时后,苏鹤亭打起了哈欠。他放手臂,抱着椅背,眼皮沉重,开始犯困。房间内的钟表得缓慢,他就样睡着了。
* * *
大姐头坐在椅子上,周围都是烟味。她默不作声,把手上的资料翻了又翻。是委员会设的讨论组,在座二十来个人,除了她跟一个记录员,余全是男的。
那倒霉催的审讯官坐得老远,把烟抽了一支又一支,说:“我还是那句话,人是在武装组眼皮子底跑的,押运块,女组长才是行家。”
他两天日子不好过,被卫达和审讯厅当作皮球踢来踢去,谁都想他背锅,他还偏偏谁都得罪不起!他坐里熬过了一批一批的审问,就硬耗,打算把原因都推到大姐头身上。
大姐头也不好过,但她要体面,面上瞧不出倦色,说:“那晚负责押运的主力军都是卫达和审讯厅的人,我就算是行家,恐怕也不顶。”
她的画音很明确,苏鹤亭是审讯厅拿的,出了□□所就不归她管,人跑了也跟她没关系。
审讯官不占理,可他脸皮厚,胡搅蛮缠起来,道:“话不能么说,你也派了个小队跟着吧?当时乱起来,我怎么没见你的人出来帮忙?”
大姐头把资料摔了,说:“我派过去的小队都死完了,你也没给我一个交代。”
审讯官越发不讲道理,道:“女组长,你话说出来笑死人,哪有上级跟级交代的道理?你们武装组保卫生存地,有牺牲不是正常?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答?”
“哎呀,别吵啦,你们在吵吵嚷嚷,闹得我头疼。”
主持讨论的是个刑天监察警长,名叫钱钢,刚过十,保养得当,没秃没胖,就是细皮嫩肉的,不怎么出门见光。他虽是个监察警长,但职位是“世袭”来的,刚当差没几天,连黑市有多少个武装组都不知道。
他说:“都不是儿,不就是跑了个拼接人吗?拼接人都在黑市做牛做马啦!他难道还能逃出黑市?你们真是的,都干了么久了,遇到点就急躁。”
黑市的监察警长一共有十六个,属于生存地总督的设监察机构,后来职能扩充,变成了监察、管理一体的职位,是负责生存地安全重要人,有开启生存地一级警戒的特权。
钱钢心里有主意,就等着他们问。
审讯官深谙此道,听出意思,赶忙把领带拉直,说:“警长是见过世面的人,您给提点提点。”
钱钢很满意,笑一笑,道:“件的关键问题是什么?是卫达不高兴。他死了儿子,犯人又跑了,换哪个当老子的受得了?既样,那我们让他高兴高兴不就好了。女组长,你调查过犯人,他有没有兄弟姐妹,或是亲朋好友?”
大姐头挤出微笑,道:“没有,犯人光棍一个。”
“不能吧?他就算是个孤家寡人也该有认识的人。哎呀,”钱钢喜欢用“哎呀”,每次讲起来就皱眉头,“我们不是在追究谁的责任,是在解决问题,你不要意用,故意隐瞒。”
审讯官说:“是啊是啊,我都知道苏鹤亭有朋友!他杀卫知,就是为了朋友。”
钱钢说:“把些拼接人的资料调出来,找个理由拿了——”
大姐头极反笑,问:“什么理由?”
审讯官抢答:“袭击叛乱,非法持枪!必须严惩。”
大姐头说:“你有什么证据是苏鹤亭的朋友干的?可记录来了,稍后要给总督过目,没凭没据,我不参与。”
“啊,”钱钢怕总督,闻言转过头,看着审讯官,“你有证据没有?”
审讯官一急,把腿蹬直,说:“我当晚看见了呀!”
钱钢点点头,又看大姐头,道:“不就结啦?有人证足够了。你把犯人朋友的资料都整理出来,赶紧发给卫达,让他别闹了。”他自认为体贴,往大姐头跟前坐了坐,“你不要太争强好胜,给他个台阶,就翻篇了。”
——都他妈的什么酒囊饭袋。
大姐头没做答,她站起身,往,对背后的喊声充耳不闻。她想上楼跟总督面谈,等电梯开了,却看见卫达。
卫达拄着拐杖,皮笑肉不笑,道:“去哪儿,女组长?”
大姐头看见卫达胸口的白花。
卫达说:“总督接见了我,亲自替我戴的花。知个案子,以后就转交给钱警长负责了。”
大姐头腕间的银镯垂落,她单手抄兜,道:“是吗。”
卫达迈出一步,说:“我听说你未婚,也没生过孩子。女组长,我真心觉得,两样比工作更能给你成就,所以劝你一句,别把时间耗在工作上,多关心关心自己。”
大姐头神自若,嘲讽道:“你死了儿子,倒比以前像个爸了。”
电梯门开开合合,提示音“嘀嘀嘀”响。
卫达的拐杖敲在大姐头脚边,说:“你觉得自己聪明伶俐,能把办得滴水不漏,跟苏鹤亭背后的人联手,把我耍得团团转,”他经过大姐头,“可你怎么不想一想,是谁给了你苏鹤亭的资料,又是谁给了你潜入惩罚区的接口?总督早把惩罚区研究透了,你还在沾沾自喜。我提醒过你,你对惩罚区的探索都是白费功夫。”
他说完扬长而去,留大姐头面对电梯,直到电梯闭合,她也没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