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寂寞

“nonono，进入接续步时的身体姿态、手臂动作必须更加舒展轻盈。”

“想象一下路易斯, 静静流淌的泉水, 融进湖面的雪花。充分运用你上赛季学会的快慢变化，拉长你滑行表演时的视觉效果。脚下冰刀的每一次起落转向, 必须完全符合背景音乐的旋律, 融合，百分之一百的融合。”

2005年8月22号星期一, 安易跟随音乐熟悉练习着新赛季的短节目，不断的根据场边朱利安帕特的要求修改着自己的动作。

期间，他没有执行任何一次跳跃, 只用步法或者说是舞蹈姿势合乐练习，实际呈现出的节目效果却比加了跳跃动作更甚, 看的不少场内、场外的运动员、教练员，摇头赞叹。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训练结束，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半，他踏出冰场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 按照约定来到新冰场三楼医疗室找他爸帮忙按摩放松, 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 一声哀嚎穿门而出吓得他啊, 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来到了屠宰场。实在是因为那声惨叫太过突如其来，太过、太过、太过、吓人了。

“ow！！！an！轻一点拜托，请轻一点，温柔的对待我。no！我的腰, oh，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我发誓，刚刚我真的听到咔嚓一声！hohoho，断了断了断了！乔伊斯快阻止他！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按住我的肩膀？不！我我恨你们！！”

气喘吁吁的声音，颤抖无法承受痛苦，可怜带着哭腔讨饶的声调。

安易推开医疗室的木门走进室内一眼看到，身上仅穿了一条四角裤几近全_裸的强尼面部朝下趴在床上，床头站着个体型微胖的詹姆斯乔伊斯按住他的肩膀，床尾他的小腿上跨坐着一个体型健壮结实的刽子手安泽贤，正伸出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按在他满是汗水的腰椎、尾骨附近揉捏拧转，带起一阵阵生理性的肌肉颤抖，以及控制不住的嚎叫。

耳朵肌肉一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安易对着看过来的乔伊斯和自家老爸点点头蹲在床头侧面，安抚性的拍了拍床上小可怜的后颈，在他含着眼泪搞不清楚状况看过来时微微一笑，很好心的帮他分散注意力。

至于效果……

嗯，只能说是爆炸性的，随着他的到来，得到他的‘爱抚’，此前还唉唉叫疼的娇花立即变成硬汉，无论之后他爸使出多大劲儿帮他推拿，愣是硬气的一声不吭。

看的一直旁观全程的乔伊斯笑言，如果不是强尼身下压着的床单，被他身上滴下的汗水打湿了一片，刚才回荡在医疗室内的惨叫仿佛只是错觉。

直接换来他爸一声冷哼，以及压在某人腰部手掌骤增的力量，再一次让某位明明很怕疼，偏要装硬汉的先生破功。

“哦吼吼吼，慢点慢点慢点，路易斯，我的下半身依然没有太多知觉。”

悉悉索索的抽气声中鞋底擦过路面，一道身影靠在另一道身影上缓慢挪动。

“当然，我承认an的按摩对我帮助很大，可真的真的太疼了。你能想象吗？他完全是在把我以前损伤后没有恢复好的肌肉，扯开、梳理整齐，让它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状态。我很感谢他，我真的很感谢他！但是！god那种疼痛，帮，帮我一下路易斯，我弯不下腰，无法准确的坐在椅子上。”

四点半到六点半，按摩结束、晚餐时间，安易扶着仿佛经历了剜心挫骨之痛的强尼，离开冰场来到街对面的餐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多管附近发现他俩行踪，探头探脑举着照相机，对着他俩拍摄的记者。

在安易的帮助下坐好，背部放松靠在椅子上舒缓了好一会儿，强尼舒气，强尼复活，在桌边侍应生含笑的注视下完成点餐。

之后，将视线停留在对面座位上安易的脸上想到什么聊什么，一路从新赛季的节目说到伤势的恢复情况、退役后的生活安排，直到二十分钟后两人点的海鲜面和牛排送上来后闭嘴开吃，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将饥肠辘辘的肚皮喂饱。

过后，点咖啡配甜品再次开聊，反正今天的训练已经全部结束，这么早回去除了自行加练也没别的事情干。

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这就是运动员的悲哀吧，每天每天的生活重心只有一个，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让身体充分休息，以便更好训练的路上。

越是成功出色的运动员越是如此，一旦改变不是健康方面出了问题，就是心里对未来的人生重新作出规划，准备离开这个行业，干些别的了。

“对了路易斯，说到退役我有一个问题问你。明年冬季奥运会结束后，我和俄罗斯老男人离开，你会不会……嗯，我是说，你会不会感觉寂寞？”

晚餐结束甜品消食打发时间，饱受安泽贤‘摧残、调校’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心情慢慢变好的强尼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语气有些好奇的对着坐在餐桌另一边的安易问道。

“你知道兄弟，比赛虽然是每个运动员自己的事情，可对手的存在同样重要。换作是我的话，两个，不对，应该是同组六人中的四人同时退役，心里肯定相当迷茫相当失落，会无法控制的生出一个，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退役的想法。”

说到这里他放下咖啡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胸腹塌落缩进椅子，整个人的情绪像是沉进所描述的情景中，双眼放空视线漫无目的扫向热闹的餐厅茫然道。

“……然后，就算我选择继续坚持，随着一批又一批新人涌现，我也会渐渐感觉，啊，我果然已经老了，跟年轻人相比滑不快、跳不动了。”

“呵，你能相信吗路易斯，我在做出退役的决定，开始兼职担当跳跃教练后，每一次给jason他们上课时，总是会生出一种我比他们要大十几二十周岁的错觉。这种想法真的很疯狂，明明我刚刚度过二十一周岁生日没多久。”

“……”

听着强尼的疑问、强尼的自白，安易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无声中拿气咖啡碟里的勺子，搅动着杯子里棕褐色的液体，热气氤氲间心神一下子跑远。

明年二月冬季奥运会后，强尼、伊利亚、乔尔杜洛克、雷欧鲍德曼，通通退役后他会不会感觉寂寞？

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唯一剩下的尤吉涅夫叶维申科，跟他的关系与陌生人没什么不同。

那么，接下来呢？

就像强尼刚才说的，新人辈出，老将凋零，就算他身体情况允许，心理方面也会逐渐受到影响，不断的质疑自己的年龄，质疑冰坛还是不是自己熟悉的冰坛。

再加上乔伊斯强调过很多次的观众、裁判、审美疲劳，isu官方以及各国冰协等等一系列利益问题……

他这样的存在，就算再不想退，也一定会被逼退的。

想到此处叹息一声，端起咖啡杯挡住嘴角嘲讽的笑，安易脑子里面浮现出一个，还好自己没有仗着系统傍身，打算一直赖着不走的想法。

按照已经初步决定好的时间，明年奥运会过后他再参加一届奥运会，最迟2010年二月底绝对会退役。

然后干些什么好呢。

谈一场恋爱，告别两辈子老处男的尴尬身份，还是在辅助系统的帮助下，在另外一个领域里叱咤风云、大杀四方？

思绪翻涌、主动或者被动的考虑着未来的安排，日复一日磨砺着新赛季的两套节目，八月底、九月初，isu国际滑联青年组大奖赛分战赛开启，距离成年组新赛季首场俄罗斯站的比赛日，也仅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翻看一下训练计划，短节目完成进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左右，自由滑方面则徘徊在百分之七十以下。跳跃、滑行、动作执行方面没有问题，纠结的是对《圣母颂》这支滑行音乐内涵的理解与表达。

按照安易的想法，圣母颂、圣母颂，滑出赞颂爱的感觉怎么样都不会错，哪想到朱利安帕特以这是伊利亚伊万诺夫选择的风格为由拒绝了他，转而要求他滑感情、滑希望、滑出对世间一切美好情感的歌颂。

极度挑剔，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他这套节目跟伊利亚伊万诺夫那套节目区分开的态度，简直用吹毛求疵都不足以形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连滑行音乐都彻底改了。除了，横贯整支曲子中的童声吟唱‘ave　maria’两个单词证明这还是圣母颂之外，整首音乐从开头到结尾，与伊利亚伊万诺夫去年滑过的那首，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nonono，神秘、庄严并且神圣，不要忘记你最熟悉的圣母大教堂带给你的心灵触动。”

“听着路易斯，去年你自由滑的音乐难度如果有六颗星，今年这首《ave　maria》绝对超过了十颗。她很美但也很难，几乎接近难以表达的界限。滑的好了会成为你整个职业生涯，等同于神秘编舞为你编排的《献给尼金斯基》。滑的不好，我亲爱的boss先生，你恐怕会遭遇比上届奥运会中国风自由滑，更加严重的质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