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选择

心里想着，脚下滑着, 控制住情绪来到朱利安帕特面前, 安易与看向他的法国籍艺术编排教练对视。

沉默无声，足足三十秒的时间, 他没有说话, 朱利安帕特同样没有说话，两人间的气氛沉重压抑像在较劲儿, 直到将一头金发扎成马尾，面容娇艳眉目风情比女人还要妩媚些的男人，首先动作敲了敲手中记录着训练内容的笔记本, 手腕一转举到安易眼前让他自己看时，这场不那么愉快的自由滑交流才暂时中断。

而后, 随着朱利安帕特的动作，安易下意识的将视线集中，看向罗列着一系列花样滑冰技术名词，背景音乐第几分第几秒完成什么技术动作，以及如果该动作出现失误, 用什么动作替换, 滑行表演中要求什么样的氛围风格的纸面, 为自己的不理智、不冷静感到羞愧。

他在干什么, 质疑朱利安帕特的专业，还是被职业生涯至今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骄傲自满的深渊？

改！

必须得改！

自信和骄傲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他必须严守本心保持清醒, 才不会让自己因为自身的原因，给职业生涯留下任何遗憾。

“路易斯，看得出你对我的要求相当不理解，但这没关系，随着练习进行我会让你理解我这样做的用意。”

刷拉，刷拉，举着笔记本往后翻了三四页，露出后面写的密密麻麻，尚未涉及到的自由滑内容，朱利安帕特敏锐的捕捉到安易重归的冷静，放下了手中的本子提醒道。

“亲爱的boss先生，我知道我对你的要求很多，但我希望你明白对你的要求为什么会这样多？因为乔伊斯的要求，我同时也在为强尼编排新赛季的节目，对他我为什么没有不断挑错、不断修改编排、不断增加节目滑行难度？如果你也想要像他一样，请不要犹豫直接告诉我。”

“抱歉朱利安，我只是……”

“ho，你那是什么表情，明白自己的错误想要对我道歉发誓吗？no！不需要。请牢记，这只是我的一份工作，却是你一生的事业，退役前你一定要记住自己在干什么。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在抗拒这套自由滑节目？”

咄咄逼人的语气，毫不妥协的质问，朱利安帕特说话间打断了安易的道歉，异常直接的将话题调转，拉回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上。

观察安易的反应，听见朱利安帕特的问题后欲言又止表情上带着些许纠结，想要说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儿却迟迟出不了口，实在是，实在是，这次朱利安为他设计的自由滑编排动作，有些地方在他看来他太露骨、太情＿色、太不正经了。

“……好吧好吧，你不需要说了，我已经明白，依然是老问题，中国人深入骨髓的传统与保守。”

“但是上帝啊，有些时候我真的无法相信你会是an的孩子，他明明那么狂野奔放那么有趣。特别是他二十一岁那年我们相遇那天，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那样深刻，简直让我记忆哦，我真不应该说这些，我答应过an要永远为他保密的。”

“……”

话说到一半，有心或者无意吊人胃口，朱利安帕特通过安易纠结的表情直接找到问题答案，索性没在这个困扰安易多时的问题上继续纠缠。

他知道，这个赛季自己编出的自由滑节目很难，对滑行这套节目运动员各个环节的要求非常苛刻。

可是，事关他曾经挚爱孩子的未来，事关他跟现任男友私下进行的一场约定。所以就算再困难、再难以实现，他也想要试试看，因为他相信面前男孩儿惊人的竞技水平以及表演能力。

刷。

“no！这套步法中的向后摇滚步不够慢。是的，滑行速度不变，将步法动作幅度减缓。”

嚓。

“jesus，不要双膝跪在冰上，这个动作从这个赛季起，列入了禁止动作目录。另外，我必须强调，为了保证编排与音乐的融合性，开场的第一个联跳绝对不能使用后外结环4loop接3loop，我需要看到更多的表演细节，更流畅的打开滑出衔接过程。一个跳立刻接上一个跳并不美观，你是舞者是艺术家，不是只会跳跃的机器。”

“wow！”

“gosh！我想整个俱乐部也许只有路易斯能够忍受帕特教练的高要求。禁止4loop接3loop联跳？我敢打赌只有路易斯不会因为这个设计心生不满，其他运动员？抱歉。就算是我，也不想在分数上将一个三周跳变成两周。”

2004年8月18号下午四点半，蒙特利尔流星冰上俱乐部新冰场。

完成各自训练，跟安易相约六点晚餐消遣的辛迪、强尼，趴在冰场防护墙上看着训练中的好友先后发出感叹，接着视线转移扫过冰场内训练的其他运动员，最后回到那个手掌撑着膝盖，弯腰喘气汗如雨下的男人身上，心中生出一种他已经这么成功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专注拼命的不理解。

对比他们，训练态度虽然不能说是天堂到地狱的差距，可有些时候看到这样的他再想到他们自己，真的会感觉很惭愧。

就算有各式各样，诸如定位、天赋、身体健康之类的原因，他们对待这项运动的热情不如朋友，始终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同样的时间地点，相似的成长训练背景，他们已经把退役后的生活提上了日程并开始实施。冰场上休息过后再一次开始练习的人呢？正计划着要在明年的冬季奥运会上卫冕，计划着要成为这颗星球上谁都无法忽视代替的花样滑冰之神。

“辛迪，看着这样的路易斯我突然在想，决定明年奥运会后退役的我会不会很讨厌。”

起跳、落下，依旧是自由滑开场后的第一个跳跃，但与之前朱利安帕特指出的动作不同，安易这次在执行出一个飘逸高远的后外结环四周跳后，接上了一个双臂上举高度远度堪称惊人的后外点冰两周跳。

“我想……或许我应该坚持？或许我不应该将伤病当作退役的理由？我确信，如果我没能在2002年的盐湖城冬季奥运会上，幸运的得到那枚金牌成为奥运会冠军，不甘心的我一定会拖着或者比现在更严重伤病的身体坚持下去，直到真正滑不动为止。”

冰场边，趴在防护墙顶端像询问像自语，身着一身赞助商运动品牌套装的强尼说话的声音很轻，看着冰面上试做一个步法进出勾手四周联跳摔倒后迅速爬起的兄弟，脖颈微转望向左侧发育后身材愈加丰满性感的女人求助。

他想，就算原因不同，但以他们做出相似决定的心情，对方也许更能理解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梦想亦或者现实，继续坚持还是选择妥协真的很难抉择，有些时候他真的需要指引。

“强尼，我想……不管你选择什么，不要勉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选择。”

身为邻居兼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辛迪塞拉亚在听到强尼的话，读懂他眼中表达的意思后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有话直说。

“放轻松一些，不要给自己压力。就像乔伊斯说过的，路易斯是路易斯你是你，你和他并列获得奥运会金牌是事实无法改变，这是荣誉不是负担，不要让其他讨厌鬼的话困扰着你。”

说着话侧过身，她笑着交叉双臂拢住胸口，将自己更加饱满的身体特征凸显出来没再多言，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相当明显。

同为明年奥运会后计划退役的人，强尼至少是奥运会冠军，是世锦赛冠军，是大奖赛亚军。她呢？不过是加拿大国内，北美b级别赛事的女单冠军，奥运会第六，大奖赛第三，世锦赛第三。

在北美地区，或许因为美丽的外表，丰满的身材广受圈内圈外的观众喜爱。但在对运动员来说，最重要的职业生涯成就方面，因为上帝的偏爱，最多也就是现阶段这种水平了。

“oh～好女孩儿，身体是家人和上帝赋予你的礼物，不要让这个其她女性羡慕的部位成为你的梦魇。你知道”

“哟！这个鲍步后立刻起跳的阿克塞尔三周跳不错嘛，放到正式比赛里goe分一定能加满。怎么样啊儿子，出来走走见识见识，是不是比一个人窝在国内多知道点东西多涨点儿见识？”

冰场防护墙内外，安易继续练习强尼因为辛迪的动作，刚刚站直身体想要安慰她之际，一道熟悉的、中气十足的精干男声，突然从他身后冰场的进出口处插＿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看去，强尼发现来者果然是自己熟悉的人，最好兄弟路易斯沃兹的父亲an。

唯一让他不理解兼好奇的是，跟在他身边那一大堆人之中，最显眼、最特别、已经发现他在观察他，所以看过来的寸发高壮男人是谁。能被他朋友的父亲这样搂住肩膀带在身边区别对待，足以引起他的关注和警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