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峰，来祭拜祖宗祠堂。”谢乾总是板着脸与谢峰说话，虽然常说严父慈母，但他严苛地却不像是一个父亲。

不仅是对待他，在谢峰的眼里，谢乾在玩一种扮演角色的游戏，不只是谢乾，每个人。每个出现在他面前的脸，他都能记在脑子里。他没有向谁说过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其他人包括他的父母，只是拿他当未来谢家的顶梁柱，谢家新一代的剑神来看待。

剑神是什么？谢峰不知道，他只是看那柄剑很熟悉，就像一个多年来没见过的老朋友，他对剑有说不出来的话和感觉。

莫大时常跑来找他，罗山的哪一个山洞，野兽的巢穴他俩不知道？罗山不大，他俩靠着罗山消遣的方式只是到了十来岁便坚持不下去了。到了现在，罗山反倒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他们渴望去更大的地方。莫大想去长安，据说那里有最大的赌坊和……谢峰想去洛阳，他听人说十年前一战成名的剑客荆芥，就住在洛阳城。

谁也猜不透一向沉默寡言冷冰冰的谢峰会和流氓小子莫大搅和在一起。相信在他们相遇之前，他俩也不会相信。

莫大虽说年岁不大，但吃喝嫖赌，只差一门就可以被称作样样精通。他住在罗山脚下莫家村，向来调皮捣蛋。谢峰在罗山出生，却是在八岁时才第一次下山，好巧不巧，碰见了正在纠缠着一个小姑娘的莫大。

莫大那时才十岁，而那个小姑娘和谢峰同岁。谢峰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一顿，后来莫大就天天来找他，希望能有一次打败他的机会。遗憾的是直到他们长大，莫大也没打赢谢峰一次。后来二人再次相遇，莫大上来就给谢峰一拳，谢峰没有躲，莫大又跟上了一拳。

小姑娘叫秋溪然，自从那天被谢峰英雄救美之后，就每天跟着谢峰一起。谢乾叫来谢峰，说道：“你最近和秋家的丫头走的很近。”

“我不知道什么秋家。”谢峰从小和谢乾说话，就没给过他面子，一向直来直去，谢乾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的性子。谢家有人背地里传：谢峰这小子，长大了也就是个白眼狼，你看他现在对咱们的态度，以后也不会管谢家的死活！

谢乾虽身为家主，但也知道谢家不可能仅仅靠着他一人就可以独断专行。最起码现在不行，得等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棋子，那是奠定他地位最重要的人——谢峰成长起来。

“杀了他！”几个家丁破门而入，一位汉子表情平静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院子里，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进了茅屋关上了门，谢乾冷冷道：“乔庆山，你叛出我谢家，还杀死我谢家弟子，今日便是来找你算账的。”

“我为谢家做牛做马十几年，个中辛苦我不多说。只能说我乔庆山命不好，让我遇到了想守护一生的女人。死士不应该爱上任何人。”乔庆山又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谢峰，“你就是谢家传言的天才谢峰。谢家有望，谢家有望。”乔庆山笑了起来，谢峰可以看出，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谢乾挥挥手，示意谢峰杀了他，“诛杀叛徒。”

谢峰抽出那柄剑，当他拿到它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他的剑。

“老朋友，又见面了。”谢峰抚摸着剑，说了句让别人莫名其妙的话。这把剑放在剑阁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自从被放入剑阁，就再也没人正眼瞧过它。

“这里的剑，随你挑。”打开尘封的大门，谢乾大手一挥，显现出剑阁内的景象。剑阁是坐落在罗山最顶峰的一座木制七层高楼。平日里有多人把守，此时正逢为谢峰举办授剑大会，才让谢峰进入剑阁，挑选一把陪伴他的剑。

剑是有生命的，不是剑客选合适的剑，而是剑选择合适的主人。

谢峰走过林列着不同的剑的架子，那摆放着各式各样，造型不一的宝剑，皆是数代先祖或亲手锻造或收集的天下名剑。每一把剑的昔日主人，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只是人死灯灭，空留下一柄剑，无声诉说着往事。

谢峰走过一排又一排的木架，双眼目不斜视，根本没有认真挑选的样子。在门口的谢乾面露愠色，这次机会在谢家每个人只有一次，而且并不是你挑选了什么剑，就能拿走它。若是这样的话，那剑阁里的名剑早就被人选光了。

当选好剑后，还会经过一番磨合，这一步叫熬剑，就像熬鹰一样。剑并不会一入了手就灵活自如，听号主人的话。越是有灵性的剑，越是如此，须知宝剑噬主的事情，也常有发生。谢乾的佩剑便是在第三层第二阁架取下的，名叫青光剑。

谢峰噔噔噔上到第七层，随后又下到第一层，这般来回反复了三次，终于回到了门口。谢乾期待地问道：“怎么样，选择了什么剑？”

他又看到谢峰双手空空，不解道：“没选？”

谢峰没有说话，他眼睛直勾勾盯着第一层第一阁架最下面，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放着一把黑色的剑。

说是黑色，但当他抽出剑，宝剑第一次离开剑鞘时，他突然听到一声龙吟，随后面前金光大闪，一道金龙盘旋从他身旁飞过，冲入九霄云外，直到谢乾叫他数声，他才回过神来。手里这把剑通体墨色，刚才的金光和金龙反倒是幻觉。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谢峰问。

谢乾看了看挂在剑鞘处的木牌，说道：“这把剑是第三代家主带来的，说是无名之剑。”

“先祖谢灵清的佩剑不就是无名，这把怎么也能叫无名。”谢峰摇摇头，“不妥，依我看，该叫它焦墨才对。一块烧焦的墨，甚是形象。”

谢乾点点头，“出了剑阁，就让师傅刻上焦墨二字，以后它便是你的佩剑了。”谢乾还想说些什么，谢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指着剑格下一寸的位置。

“不用刻了，你看，它就叫焦墨。”

谢乾仔细看去，剑格下一寸的位置果真用篆书刻着焦墨二字。

谢峰吹了吹剑上的灰尘，重新收入鞘中。“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去哪，你就要跟着去哪，不许有怨言，不许忤逆我。知道吗？”

谢乾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去杀了他这个叛徒！”

谢峰回过神来，他还在院子里，面前仍是那个安安静静笑着的男人，他看向屋子，窗户那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自己，看着他父亲。

“我是谢家养大的，我不会对谢家人动手。”乔庆山说道。

“那你为何打伤数位谢家弟子，并且杀死一人。”谢乾质问。

“他们要对小月动手，我没办法。”小月是屋子里那个女人，他守护的那个女人。

乔庆山突然直直看着谢峰，以一种完全放弃抵抗，坦诚的眼神看着他，这让谢峰很难受，似乎心中毫不畏惧死亡的将死之人，都会有这种眼神。

乔庆山说道：“答应我，放过女人和孩子。”

“我答应你。”谢峰点了点头。

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乔庆山心头的重担放下了，迈步朝院子外走去。“我们去外面。”

院子外是一片竹林，有两块开垦的菜地，结着瓜果。

“如果我们没来，他们应该正坐在一起吃饭。”谢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