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缙这一刻终于明白, 原来自己在顾礴心里,跟这些不远千里来京城寻他的公子哥一样,不需要格外惦记。
他排在十七号, 前面十六号人又跟顾礴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顾礴金尊玉贵, 为什么要给这些人留联系方式?难道在他心里,这十几号人都是可发展对象?
不止,能看见的有十七号,看不见的岂不是数以万计?
难怪顾礴可以很迅速地获知他的感情, 很坦然地应对,对他说“我爹不让”,这话顾礴又对谁说过?又被几人亲过?
他以为情窦初开心照不宣, 不曾想遇到情场浪子。
正恼着, 又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商人进来,显然是刚来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找顾礴。
陆缙听见他跟接应人套近乎, 说自己和顾礴三年前在冯州相遇,风花雪月,可惜顾礴那时匆匆回京,约他来日再续前缘。
陆缙脑门青筋直跳。
三年前!冯州!
那是从西疆回京城的第一个驿站。也就是说, 顾礴刚跟他分别两日,就遇上了“新欢”。
陆缙努力把心头的荒诞感和愤怒压了下去, 脸色稍缓和, 邀请商人和公子哥一起去酒楼喝一杯。
他倒要看看顾礴是怎么跟他们风花雪月。
二人拿着爱的号码牌,相视一笑,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惺惺相惜感,二话不说,相约喝酒。
席间, 陆缙询问他们如何和顾礴相识。
商人和公子哥对视一眼,眼里都燃起了胜负欲——只要他们形容得够亲密,对方是不是就会知难而退?
喝了点酒,吃了几颗花生米,男人一喝酒就吹牛的劣根性暴露无遗。
商人:“我跟他相识于拼桌吃饭。”
公子哥:“巧了,那天下下大雨,青州城的客栈全满了,我们挤一间。”
商人:“只不过吃一次饭,他就记住了我的口味,隔天再约,点的全是我爱吃的。”
公子哥:“我们抵足而眠,第二天他问我早餐吃什么,他去吩咐厨房。”
商人快速道:“我们牵过手。”
公子哥分毫不让:“我背过他。”
商人额头开始冒汗:“他的暗卫一见我就笑,俨然把我当成另一个主子。”
公子哥大话不惭:“那是你的错觉,他怕冷,最喜欢躺在我怀里睡觉,你亲过他吗?”
商人杀红了眼:“有!”
“……”
两人齐齐看向被忽略的陆缙:“你呢?”
陆缙不答,把刚才快速录下的口供呈上,如同审讯犯人:“签字画押。”
每人整整三页,也不知陆缙怎么练的手速,比京城专业抄书人还快。
商人和公子哥皱眉:“凭什么要签字?”
陆缙不跟他们废话,制住两人的手,啪叽盖下一个手印。
两个大男人在陆缙面前跟一只小鸡仔似的,毫无还手之力。
陆缙收好口供,揣进怀里,冷笑:“他是我枕边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商人和公子哥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他好像是真的?”
公子哥闭上嘴,不甘示弱:“我也是真的。”
商人上下打量了公子哥一眼:拉倒吧。
顾礴有洁癖,衣袖都不让人碰。他们都清楚对方说假话,却觉得陆缙说的是真话。
操,他们这就没机会了是吗?
……
顾礴此时并不在京城,他预计陆缙会在这个月到京城,本想快点回去,路上让一些琐事绊住了脚。
三年不见,不知陆缙外貌上可有什么变化?
顾礴自己是挺烦的,烂桃花不知为何越来越多,不能都交给甲宝处理。
顾礴替太子哥哥体察民情,时常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什么东西他都能聊上两句,在谈话中,获得初始信息。
有些人,聊两句就觉得自己跟顾礴有灵魂共鸣,非要跟他上京。顾礴只得留了地址,劝勉他们脚踏实地,不要影响正常的工作生活。
毕竟,大梁还要靠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维持运转。
他把烂桃花推给甲宝,本来也是想给哥哥枯燥的政务生涯找个乐子,但是多到影响哥哥的日常生活就不好了。
暗卫向他反映,最近太子有些忙不过来,号码都排几个月了。
顾礴沉吟了下,他和哥哥都二十一了,该学会自己找乐子,“行,以后不告诉别人。”
暗卫心里一亮,顺势劝道:“小主子,要不我们干脆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回避陆将军。”
陆缙如今是朝廷重要的一员边关猛将,小王爷又跟他有牵扯,万一处理不好,影响到朝堂稳定了怎么办?
自然,他们主子和夫人都不怕有人造反,但是小主子夹在里面多难受?
顾礴嘴角噙着一抹笑,用扇子敲敲暗卫的脑袋,苦口婆心道:“桃花不及时处理,由着他烂在那儿,会变质。”
鲜衣怒马的少年,扬鞭指向京城,眼里的光亮宛若太阳。
暗卫在后面窃窃私语。
“小主子的意思,陆缙在他心里不算烂桃花吗?”
这可是石破天惊第一朵!
暗卫齐齐震惊,有些凄风苦雨。
另一个暗卫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主子的意思是赶紧回京把他送走。”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顾礴自信满满,殊不知,他的桃花已经变质了。
陆缙私底下见不到顾礴,打听到小王爷一向神出鬼没,他的行踪除了帝后太子,谁都不知道。
于是,陆缙隔天就去兵部报道。
兵部官员给他安排了住处,让他明天上朝面圣。
陆缙有了第一次上岳父家里的紧张感,最重要的是,顾礴没陪他一起去。
坊间传闻,当今皇后其实是男儿身,陆缙综合了各方消息,觉得这个消息八、九分真。
无风不起浪,皇后是女子定然不会传出这种无厘头的新闻,且皇帝岂能放任不管?
顾礴言语中很亲近他的家人,若是有人中伤皇后,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管。
若男人也能当皇后,他和顾礴的阻力,应当会小一些吧?
陆缙这些天让某个情场浪子气了个好歹,这些天脑子只盘旋一个念头——要个名分。
翌日下朝之后,沈磡单独接见了陆缙。
沈磡看过陆缙呈上来的奏报,战场上他用兵如神,杀伐果决。难得的是,下了战场,眉目里俱是英气和胆识,看不到一分杀伐和戾气。顶天立地,保家卫国,陆缙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而非为了平步青云。
赐良田黄金,似乎都配不上对方。
沈磡干脆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陆缙抬眸看向皇帝,顾礴的父亲,竟然意外地年轻,让他酝酿的敬称和敬爱都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陆缙滚了滚喉结:“我喜欢小王爷。”
他没用谦称,用上了“我”。
是“我”非臣,“我”用了三年站在这里,亲口说想娶小王爷。
三年既长又短,是他在边关漫长的一千个日夜,也是顾薄鲜衣怒马白驹过隙的三个春秋。
沈磡脸色一黑:“滚。”
他看错了,陆缙跟其他人一样想平步青云,他想当驸马!
陆缙临危不惧,面容坚毅:“我是认真的。”
沈磡也认真道:“朕不能答应你。”
他顿了顿,更加坚定有力地拒绝:“我媳妇也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