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垂头丧气,跪在那里像斗败的公鸡。
回想初见莽荡情景,那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省级巡检,不免令人唏嘘。
唏嘘归唏嘘,喜欢伤春悲秋的一般命都不长。
邱昊明白,这俩虽口不敢言,心中定有怨愤。
坏了别人修为,毁了别人前途,
这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按说两个废人也做不出什么了,再与他们计较不够邱昊丢份的。
可我们的邱典使能在银行苟几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咋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大隐患。
邱昊挥挥手道:“别影响了几位大人饮酒。”
二鬼起身对他深深鞠躬:“草民退下,此生立誓,再不敢入典使大人视线之内。”
邱昊盯着他俩离去背影良久,老邬拍拍他肩膀:“没了修为,按他俩鬼龄,魂识磨灭地也差不多了,可能撑不了几年,我与老马商议,不日便送他们去轮回殿报道。”
邱昊:“这是善举;轮回殿据闻离王城千余里,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吧?”
十殿皆距王城千里以上,轮回殿算近的,大部分阎罗殿离中心城都在万里甚至十万里之遥,考虑往生台在这边,好些投胎鬼魂会从这里借道再转轮回殿,是以第十殿距中心城最是接近。
老邬哭笑不得:“任他千山万水都是眨眼功夫,你把心且放肚里,这事儿老马尽快办的。”
邱昊端起酒杯浅尝辄止,再道:“托生这种事不好说吧?入了六道,福分是否都在天定?”
这次轮到马面失笑,“六道之中,做猪还是做狗谁都无法控制,即便薛王来了也是一样。”
“孟婆汤也熬了上万年,不会过期吧?”
马面愣住,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老邬口中美酒卡在喉间下不去上不来,差点憋死,
“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恁多顾虑,干脆把那俩抓回来,你一人赏一掌让他们形神俱灭好了。”
“咳咳...邬官说笑了。”
能一掌拍死早拍了,还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马面叹道:“毕竟是跟了我多年的下属,他们有过,却无罪,一点活路不留,未免寒了下头的心。”
邱昊:“害老哥作难了。”
要他们去投胎跟再杀他们一次没什么分别,
既怕下属寒心又为何做这么绝?
惩罚手段那么多,打去投胎该是最后一步才对。
“老弟是否觉得我有些残忍?”
“啊?”
“身在官场,除非一生不求上进,否则踩雷是不可避免的,这雷,其中一项就是下级,用错了人,就是一颗雷,一只定时炸弹!”
“老哥讲话挺现代...”
“嘿嘿嘿,我专责打理阳间万千事物,思想境界自然不同于老邬。”
老邬眼珠一瞪:“嗨我说马脸,啥意思你?”
马面没搭理他,继续道:“莽荡这混不吝,真不愧他姓氏,莽而无智,险些酿出大祸,留着他们迟早是害,我怎么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所以马面半是为邱昊出气,半是为自己着想,放他们去投胎也是给下边人看,总算给了两人一次重生机会。
还有个秦睿德至今不见踪影,要说过节,属他与邱昊最大,差点栽那老小子手里。
马面不等他问,忽从怀中掏出一枚闪着淡淡黄芒的水晶珠,拳头大小。
“听说那奴才当时想取你魂魄,我便炼化了它的魂识,此晶是它魂魄精华所聚,你收下,当补偿也好,赔罪也罢。”
邱昊愕然。
这小珠子竟然是秦睿德魂魄炼化而成!
小心翼翼接过,一股冰凉透过掌心传遍全身,邱昊打个冷颤。
这东西拿着有点膈应...
想退给马面,对方不收。
老邬笑道:“给你就拿着,魂晶难求,不为你出气老马也不会费那么大工夫炼制一只小小中品。”
不是费工夫,怕是费钱才对,这里肯定用了什么高级法宝丹药之类辅助,说不定还是老邬出的血呢。
老邬再道:“快收好,炼晶是禁术,地府明令禁止,老马也算有诚意,出钱出力还担风险。”
邱昊更确定是老邬出的血了,明知是禁术,马面怎么可能不避老邬,除非对方也参与了。
这俩关系貌似很好。
要说修为,二人大约相同,级别来讲,两人可就天差地远了。
地府不是个纯看修为的世界,先敬罗衣后敬人,走到哪儿都是这道理。
邱昊没多问,知道越多死的越早,人家关系好不好不关他事。
老邬似乎从邱昊眼中读出疑问,笑了笑:“那马员外本是邬家在阳世的姻亲,他也算我的晚辈。”
马员外就是害马面收受贿赂私放他将死儿子的那位,
当年一句著名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让马面动了恻隐之心,
也因为那句话,马面才丢了官场前程。
虽说最后做了阳间无冕之王,总不如逍遥地府那般痛快。
今日再听老邬旧事重提,邱昊才明白这里似乎还有别的故事。
游魂举报,
谢必安彻查,
以及老造主介入,
邱昊似乎看到了些派系的踪影。
地府太广生灵太多,就连官僚数量衙门称谓也是多不胜数,这种复杂的环境下,不说派系林立,多少会分出些彼此。
马面缺钱吗?
那是一定的。
然而仅仅为一些贷款融资,傲气的马面就将名不见经传的邱昊引为知己甚至兄弟,还为他一个外人将跟了自己百年的心腹下属统统开销,亲兄弟也犯不着吧?
这群人对自己有所图!
邱昊一百个肯定。
好在目前来说这些大能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恶意,
想想当年情形,凭老马面子肯定请不动老造主,必然有更高层出面为马面找造主说项。
由此证明,即便大家不属同一阵营,至少也是相对亲近的派系。
他们对邱典使只可能拉拢,绝不会有加害之意,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邱昊很纠结,
原本他不想淌这种浑水,
刚来地府就站队这也太快了...
直到有了与造主的对赌协议,邱典使心态渐渐开始转变。
能不能赚到造主要求的数字还在两说,即便赚到,不过就是给他个再坐镇一年继续新任务的机会。
他来来回回都是个底层打工仔。
老造主的心意也被邱昊摸透,
反正都拘来了,先凑活着用呗,以后再物色合适人选。
所谓一年赌约并非造主心血来潮,而是早有谋算。
这种大前题下,邱昊动了打造自家班底增加自身权重的想法。
奈何人微言轻,能跟着他混的人基本都符合两种特征:
一,级别低。
二,缺钱。
像郭嘉那样,以后大概是能帮上忙的,眼巴前用处不大。
或许眼前这两位是个不错选择?
想收拢别人自然不可能,大家互通下有无倒还可以。
从当年为马面说情一事就能排除他们与造主派系不对付的可能,具备了合作先决条件。
队不能轻站,
再下来就是观察他们的可靠性与实力,
以及想想未来如何将自己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