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男生来的第三次。
对方身上穿着明显不属于他们学校的校服, 顶着一头柔顺的黑发,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人不算很高, 皮肤白身形却单薄。
傅随觉得自己一只能掐住对方的腰身。
傅随在学校有单独的练舞室,这是学校给他开的特例,他平时喜欢一个人待着练舞, 自从之前有女生过来给他送东西被他冷脸相待之后,就什么人敢过来看热闹了。
他不是那种容易接近的人。
这男生不一样。
前段时学校有活动,男生就是那天闯进来的,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就趴在窗看着他。
傅随早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本以为不搭理, 男生就会自己离开, 跳了一会儿对方还不走,傅随法, 只能回头看他, 想他说这里不欢迎任何人围观。
结果一回头,撞进一双漂亮的眼睛里。
傅随学跳舞的时候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男生女生都有,他们许有漂亮的眼睛。
傅随不得不承认,那时候撞入的那双眼睛,是傅随人生里见过最漂亮最干净的,能是因为当时阳光过分炙热,映得对方眼里像是有光。
傅随来对人冷漠惯了,即使有半秒惊艳,有半分表露,反倒是男生似乎被他突然的回眸吓到了, 呆滞了片刻,随后又突兀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
又傻气又漂亮。
傅随被他笑得不太愉悦,像往常一样上前准备关窗,男生却笑得越发明媚,趴在窗他:“哥哥,你能教我跳舞吗?”
哥哥?
傅随愣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自己,还是个陌生人。
这种亲近又黏腻的称呼让他十分不适应。
傅随面无表抬起眼皮看了还在笑着的男生一眼,毫不留地拉上窗户。
男生哎哎了两声,却有什么恼怒的绪,往后退着让开了窗位置,就在那儿盯着他关了窗。
傅随以为这样男生就会走了。
结果有。
男生
男生站在窗外看着他,见他回过头来就对着他笑,半分不在意自己刚刚搭理他的事。
身后盛着光,男生笑得仿佛是从光里走出来的。
有点烦。
傅随背过身垂下眼,难得被人扰得有些无法集注意力,从镜里还能看见对方一半入光影里的身形。
再搭理对方,傅随转而投入进舞蹈里,他过段时要参加比赛,编舞还有完全定下来,现在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些灵感。
傅随是被敲窗声打断乱七八糟的绪的。
男生抓着机白嫩的脸被晒得泛红,脸贴在窗户上见他转过头朝他挥着,隔着窗户,傅随听见他在那儿喊:“我先走啦!我叫江渐行!我在你隔壁学校哦!”
江渐行。
傅随以为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江渐行。
想到隔了几天他从学校回自己的练舞室,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江渐行还是穿着那身校服,少年清瘦身形被裹在宽大的校服下面,踩着学校外面大道路灯投下的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像偷偷摸摸,又半分不怕被他发现。
见他停下来,江渐行抓着书包袋奔到他身边仰着头:“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
傅随脚步微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还停下来对方了,他不说话,只是淡淡扫了眼江渐行笑得明媚的眉眼,然后加快了脚步。
江渐行便跟着他的脚步硬生生要他并排走,边走边:“你要去哪里呀?回家吗?”
“你叫什么?我以喊你哥哥吗?你是专门学跳舞的吗?”
傅随:“……”
傅随还从来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一路上他不说话,江渐行能一个人把话给说全了。
到了自己的练舞室他才惊觉他居然把人领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儿,傅随冷着脸转过身,还在喋喋不休的江渐行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胸,幸好及时止住脚步只是仰着头略微不解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怎么了?你到了吗?那我走了呀?拜拜。”
说完,江渐行毫不留念地转身就走,连反应的机会都给傅随留下。
倒搞得傅随有些迷茫。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走出对方视野,江渐行才松了气又偷偷摸摸回头看刚刚离开的地方。
原来是有自己的练舞室,怪不得他好几次去他们学校找人都找不到,下次就以两边跑了!
有了第一次第次,就会有无数次。
傅随发现江渐行出现的频率逐渐高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他们学校的练舞室,江渐行会趴在窗懒洋洋地看着他练舞,即使他全程不搭理对方,少年能看得十分高兴,离开的时候却连头都不回。
有时候是在傅随自己的练舞室,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不会让别人踏进他的练舞室一步,即使对方身上很干净都不行。
好几次看见男生努力扒拉着门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傅随都差点心软。
连傅随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许是看对方白嫩的脸被晒得太红了,或者是夜色下少年身形过于单薄,又或者是对方每次都有很多说不完的话,这让一天到晚蹦不出一句话的傅随分外不喜,觉得如果让他进来他应该就会闭嘴了吧。
傅随还是有邀请江渐行进来。
一直到傅随参加比赛,连着一周去了外省,回到练舞室的时候天色都黑了。
他平时懒得回住处的时候就会在练舞室随意打地铺睡觉。
这次比赛结果还是第一名,父母又打电话来催他回去,电话甚至打到了他的导师那里。
十六七岁的男生还是怀着追求梦想的念头不愿意回家去继承所谓的家业,父母从前允许他接触音乐舞蹈,却并不意味着允许他以后的人生都走这条路。
傅随心不好,到门的时候摸索着不知道被自己藏在哪里的钥匙,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绵软的生物。
男生靠在门边睡着了,还是穿着那件宽大的校服怀里抱着书包。
傅随之前目测过,他的书包里估计一本书都有,不知道成天带着干什么,不好好上课,有好几次都是翘了课来找他的。
江渐行是被喊醒的。
他都以为自己做梦了。
连着一个星期有堵到傅随人,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的练舞室都有,他又不认识对方的同学,只是从傅随学校的贴吧里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转学过来的,知道他跳舞很厉害,知道他去比赛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有。
江渐行法,只能每天在练舞室这里一会儿。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睡着,毕竟午午休的时候朋友跑出去打球都来得及午睡,困得要命。
被喊醒的时候,江渐行还有些发懵,以为自己能做梦了。
借着外面的路灯能看见傅随就蹲在他面前表很淡,看见他睁眼,对方就径直站了起来,绕过他,钥匙插进锁孔里发出声响。
江渐行彻底醒了过来,连忙爬起来给傅随让位置,因为起来得太急躁了,反而撞上了傅随的腿,本来就睡得泛红的眼睛这么一撞更红了,江渐行捂着额头抬着下巴连声:“你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他还是以前一样的语气,半分听不出不耐烦。
傅随却冒出一个念头。
他到底在这里了多久?有什么好的?
傅随不是个喜欢表露绪的人,开了门,他了会儿偏过头发现江渐行还是以前一样站在门眼睛虽然发红是很亮,明明这几天快要下雨连月亮都要不见了,莫名出现了星星。
傅随了一会儿,江渐行有要动作的意,抬了下眉眼:“不进来吗?”
江渐行今天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兴奋地跑进来,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瞬印上几个脚印,虽然只是换鞋区域,傅随还是皱起了眉。
忍了忍,看见少年脸上兴奋的表,最后还是什么都说。
“你去比赛了吗?”
“我看你们学校说你去比赛了,你拿到第一了吗?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又帅又厉害……”江渐行很明显因为允许被进屋而绪高涨,得不到回应得十分开心。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题的傅随指搭在外套上面,沉默片刻,江渐行说完一句话的功夫,才反他:“知道我去比赛了为什么还来?”
江渐行摸了摸鼻,“就是想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很想傅随这样的人当好朋友吧。
隔了好一会儿傅随才说:“拿到第一了。”
“你好厉害!”江渐行像以往庆祝朋友们一样跳到了傅随后背上,还跟事人一样搂着他的脖带着凉意的呼吸从傅随耳边擦过,声音又软又清亮:“傅随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
傅随被他猝不及防这么一挂踉跄了两下,幸好底盘稳有发生什么惨案。
耳朵却意外地红了。
有了第一次的进屋经验,江渐行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之后都不需要傅随的允许他就会自发地跟着进练舞室。
当然发现了一些事。
比如傅随这人好像很爱干净,每次他踩过的地方都要马上拖一遍地,每次离开之前必定要扔掉垃圾。
再比如被他发现自己经常逃课以后,傅随就变得一言不发。
这人生闷气的时候根本不舍得开,虽然平时话很少。
江渐行能辨认他的绪。
于是只能挑放学后的时来找傅随,傅随待在自己练舞室的时会变得越来越长,以前他还要在练舞室门,后来他每次来的时候,傅随人就已经在练舞室了。
再比如江渐行有时候会良心发现带着作业,非常不耐烦地写着写着就会从镜里看见傅随似乎在看他,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傅随还是在做自己的事,仿佛刚刚那是他的错觉。
傅随发现江渐行很不喜欢学习很有耐心,基本上在那儿安静上多久就会开始开小差。
男生偶尔会撑在下巴嘴里咬着笔,偶尔会吃一些小点心,唇边沾上一些蛋糕屑或者是奶油,从巨大的镜里能看见他咬笔时候舌尖顶着笔帽漫不经心的模样,或者是舌尖扫过唇瓣奶油舔舐干净然后唇色变得水润。
干净又漂亮。
傅随的心底就像是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
而江渐行是那个织网的人,一步一步吐出丝线然后缠绕起来,甚至还要在这巨大的网上悬挂上一颗会发光发热的星星。
同样的,江渐行是那个被网困住的人。
江渐行并不知道这一切。
傅随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想法过于出格,对方似乎真的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偶尔一些亲昵的举动他见江渐行对自己的朋友做过。
直到某一个下雨天。
练舞室的门被敲得啪啪作响,傅随有些意外,开了门,门外站着被淋得浑身湿透的江渐行。
他脸色一下就变得差劲,连语气都有些凶地质:“你来干什么?”
外面雨下得那么大,还连伞都不撑,把自己搞得一副狼狈模样。
傅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把毛巾扔到江渐行脑袋上,一边让他进来一边动作粗鲁地给他擦拭着湿哒哒的头发。
偏偏江渐行不知道跟吃了什么药似的,拿湿漉漉的去抓他腰侧的衣服,仰着头笑意盈盈地说:“傅随!我喜欢你!你要不要我早恋?”
傅随当场愣在原地,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了。
就在前两天少年还在梦里勾着他的腰软软地喊他哥哥,醒来之后傅随出了一身热汗,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过分了。
如今对方却站在自己面前说喜欢他。
“你能不能给我个回应啊,快说好。傅随哥哥?”江渐行抓着他的衣角扯了两下傅随绪扯了回来。
傅随的还隔着毛巾放在对方脑袋上,一垂眼便能看见对方白嫩的脸上还有雨水滚落,一路入湿透的领。
“好。”抛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傅随应声。
想到下一秒,少年冰凉的唇角贴上了他的唇角。
湿透的衣服贴上他的衣服,有水意隔着衣服传过来,傅随觉得很热。
他恍然想起梦里的江渐行抱着他喊哥哥,却迟迟有下一步动作,光是如此就让他醒来后觉得难以启齿。
而现在唇瓣相贴,他连回应都忘了。
只觉得自己应该是踩在云端,里抓住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