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语欣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这一整个下午,发生的两件事情或多或少地都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心理界限,对她的打击真不可谓不大。
府中的陈大夫再度被请到了正院。
床边,七阿哥担忧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姚语欣,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一个几字。
“陈云,福晋的身体……”
“回七爷的话,福晋今日接连两次怒极攻心,已经动了胎气,所幸身下没见红,不然……”陈云摇了摇头,道:“孕妇不能大悲大喜,若再来一次,奴才恐怕小主子会有闪失。”
在场之人俱是一惊,唐嬷嬷顾不得七阿哥在旁边,惊慌地拉住陈云的一只手臂道:“陈大夫,主子真没事?”
陈云放下姚语欣的手腕,道:“嬷嬷不用忧心太过,我方才说的是再一次动怒后的情况。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只要福晋平心静气,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为防万一,产婆屋子可以早点备下了。”
七阿哥轻轻呼出一口气,点头道:“你说得有理……”目光一转,落在唐嬷嬷的身上,道:”这件事情交由你去办,还有福晋母子……之后的日子你和红霞姑姑俩个少不得要多费一些心。”
唐嬷嬷欠了欠身,答道:“爷快别这么说。只要福晋和小主子大安,奴婢们辛苦一些又有何妨?”
七阿哥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这奴婢,不会是在怪他吧?扯了扯嘴角,他略显尴尬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福晋还有话说。”
闻得此言,唐嬷嬷立刻不放心地往床上看了眼,心里头惴惴,爷要和主子说什么,会不会又刺激到福晋?
“爷,主子今日惊吓过度,情绪难免受到了影响,您……可要多多担待……”临走前,唐嬷嬷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说上了这么一句。
眼见唐嬷嬷带着人退了出去,姚语欣张了张嘴,却最终压下了把人留下的冲动,一双眼睛又一次闭了起来。
七阿哥捏捏眉心,在床头坐了下来:“福晋,陈云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切不可像之前那般激动了。”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声音变得低沉了两分,道:“你怎么会以为我不在意孩子呢?你是我的正妻,肚中怀的是我的嫡子,即便……即便府中再多的孩子,我最看重的还是你肚子中的这一个。你和孩子因为那个贱婢差点出事,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
“爷一脚把她踢死也差不多了。”姚语欣还以为七阿哥会说详查的事情,不想话题仍旧是之前差不多的一个意思,不禁睁开了眼,凉凉说道:“爷的意思我明白了,爷不是不看重咱们的孩子,是我误会爷了。”
话一出口,她才知道自己又动了怒,赶紧做了几次深呼吸。
七阿哥脸色变了变,他不是笨蛋,怎会听不出姚语欣话里的讽刺之意?只不过刚升上来的那股火气在看到姚语欣按住胸口的动作时,“哗”一下马上熄了个干净。
“福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如果查出来……查出来和雅……呃纳喇氏有关,我不会念旧情。”
话虽这样讲,但七阿哥心里其实是不相信纳喇氏会做出谋害子嗣的事情的,之所以这样说,大部分为的还是安慰姚语欣。
姚语欣却想着,一国皇子,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心内一松,也不再露出恹恹的神色,转而露出个笑容,笑容里同时还带着点难为情,软下语气道:“有爷的这句话,我放心了。之前那个......我在客厅里有些失态,还请爷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同爷说声对不起。至于那些丫鬟和婆子,我稍后会吩咐唐嬷嬷,让她们闭紧了嘴巴。”
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姚语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所有的理智竟然回了笼。这理智一回归,姚语欣才发现,她前面处理事情的方法其实很有问题。刚开始对七阿哥的那番不满不用说了,便是之后对纳喇氏的指控,看似振振有词,但说穿了,也不过是毫无根据的揣测而已,又凭什么让七阿哥去相信呢?也亏得七阿哥没指着她的鼻子骂。
堂堂皇子正妻,出身大家,遇事却如此不冷静,只凭着推测往人身上扣帽子,你想干吗,你难道盼着内宅不宁,然后让爷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
仿佛听到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姚语欣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自己的脾气啊,一上来以后不管不顾的,在前世还好一些,但到了这里,也确实要注意一下了。
七阿哥不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姚语欣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好几个来回。他只知道,妻子终于平静下来了,他也终于可以和她好好谈话了。
“福晋,你能想通好。这件事情在尚未查明之前,确实不宜传扬开去。否则,纳喇氏名声受损事小,你作为正妻,总不想听到外面的人说你无端指摘侍妾的不是,挑起内宅争端这样的话来吧?届时,你我的颜面又往哪里放?”
七阿哥的话说得不好听,但姚语欣听进去了。当然了,她想得和七阿哥有些不一样。七阿哥是从贝勒府的名声角度出发,而姚语欣想的却是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可不能急赤白脸地说出怀疑的对象,而是该用迂回的方式,透过其他人的嘴引导着七阿哥往对方身上想。
说到底,她和七阿哥的情分还不到她能够肆无忌惮地说话的地步。
很好,这个教训她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姚语欣在心里默默说道。
夫妻俩说开来之后,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好了很多。
七阿哥想着妻子今日受惊不小,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该陪着。因此,叫了人进来替他洗漱,洗完之后便上了姚语欣的床。
姚语欣拒绝不了七阿哥的这份“体贴”,尤其在他表明了会彻查的态度之后,不得不说,她又重新对七阿哥有了几分期待。
这一晚,姚语欣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她的脑海中总是不断闪现着墨菊她们被烫伤的画面。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纳喇氏。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纳喇氏虽然觉得自己的计策不会出现一丝纰漏,但心中却总是隐隐有股不安,好像已经被人发现了什么。
从前她也有过排挤别人的事情,但下手除掉孩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做!那么小的孩子,比她刚生下的宝贝还要小的孩子......纳喇氏心头有恐惧忽地闪过。
“哇......”黑暗中,孩子的哭声打乱了纳喇氏的思绪,她猛地一个侧身,喊道:“谁?”
“侧福晋,是奴婢。”
烛火亮起,照映出了一张谄媚的脸,那是为纳喇氏的小女儿特意备下的一位奶娘。因为纳喇氏的坚持,孩子没有睡到旁边的房间,奶娘因此也留了下来。
纳喇氏目光阴沉,冷着声音道:“下次走路别那么吓人,知道吗?”
奶娘惶恐地点点头,她不明白,白日里看着温柔的侧福晋,到了晚上怎么会让人觉得渗得慌了呢?说她吓人,明明更吓人的是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