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阿哥进内室时,纳喇氏早已收起了愤怒之色,转而换上了一副复杂的表情。
“爷,您可收拾好了?”她坐在塌边,咬着下唇,似有无限委屈。
七阿哥见她这副模样,脚步不由地停了停,净房里的一幕霎时袭上心头,与此同时,淡淡的愧疚感也冒了出来。
“雅真,那个丫头......”
纳喇氏眸光一闪,避开了七阿哥的目光,轻声道:“爷要不要用点夜宵?我让厨房煮了鸡丝面,爷赏脸尝一尝。”
七阿哥见纳喇氏回避话题,心中一叹,便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可在两双手刚要接触的一瞬间,纳喇氏突地起身道:“我去给爷端面来。”
七阿哥一把拉住她:“雅真,我不吃面,咱们说会话。”
纳喇氏扭过脸,垂下眼皮不说话。
“雅真......”话才开了个头,一阵隐忍的低泣声忽然在七阿哥耳边响起。
七阿哥大惊:“雅真,你怎么哭了?”
纳喇氏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没事,是小腿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
七阿哥搂住她,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沉默了会终叹道:“雅真,是我思虑不周,伤了你的心了。”
此言一出,纳喇氏的身体颤了颤,紧接着她回抱住七阿哥,嘤嘤地哭出了声。
“爷既知道,为何还要......还要......”纳喇氏抽抽噎噎着,纤细的身子抖个不停,听的七阿哥越发心疼。
七阿哥低头擦了擦纳喇氏脸上的泪水,语气说不出的柔和:“按理说伺候的人应该有你来安排,这次却是我的不对。”
堂堂皇子,两次跟她说对不起,纳喇氏的心里既酸又甜,泪水渐渐止住了:“不是我拈酸吃醋,爷看重哪一个丫头,只管同我说是,我难道还能不顾及爷的心思?爷如果想要月如伺候,何必非得在净房里,也不怕身子着了凉,得了风寒?我是伤心爷不注意自个儿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七阿哥抱住纳喇氏的手紧了紧,眼中满是柔情。
过了好一会儿,七阿哥手上的力道才一松,额头轻触道:“那丫头杖毙了吧!”
纳喇氏唇角一勾,若按她本意,月如这种贱婢自当杖毙了事,也好叫院里其他有心思的丫头们好好看一看。可如此一来,不显得自己太过狠毒了吗?落在七阿哥眼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爷,月如犯的到底不是大事,爷稍作惩戒也是了,用不着大动干戈。”纳喇氏用自责的语气道:“说来说去,还是我识人不清,我......”
七阿哥听不得她这般自责,忙打断了她的话道:“怎么能怪你呢?贱婢阴险狡诈,哪是你能管得住的?”
纳喇氏心下暗爽,在爷心中得了个阴险狡诈的评价,她已经能够预见月如以后在院里的日子了。哼,让你勾引爷,让你损我的颜面!后半生,叫你凄惨度日好了!
“爷,我明儿去给福晋请罪吧,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丫头。”纳喇氏做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七阿哥当然不会同意,说道:“福晋心善,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明日我让福喜跟福晋说一声也是了。”
纳喇氏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那我听爷的话。有爷护着,我也恃宠生娇一回。”
七阿哥看她笑了,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雅真,安置了吧。”
次日清晨,正院。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姚语欣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忍,皱起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里的?”
月如略显惶恐地答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名唤月如,在......在......”
墨竹凑到姚语欣耳边低语了几句。
姚语欣的不忍当即跑了个精光,淡然道:“行了,不用支支吾吾了,你犯的事情我知道了。怎么,有胆子做出没规没矩的事,却没胆子承受后果了?我今儿若不严惩了你,保不齐家里还有丫鬟学你的样呢!墨竹,叫人把她拖出去。”
听到姚语欣的话,月如以为自己要被杖毙,忙拼命朝姚语欣磕头道:“福晋开恩,福晋开恩,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奴婢肚子里......肚子里说不定有了爷的孩子,求求福晋,求求福晋!”
听清楚她话的姚语欣不禁又气又笑,自己几时说过要她的命?好笑的是,为了保命,竟然连那么滑稽的借口都说出来了,真是让她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了。
姚语欣按了按跳动的眉心,冷声道:“你若再这般哭哭啼啼,别怪我心狠!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两个婆子动作迅速,三下五除二把月如的手反扣在背后,又拿布塞住了她的嘴。
可算安静了。姚语欣吐出一口气,对墨竹道:“你去看着点,让她们别往重了打。”
“是。”墨竹出去了。
唐嬷嬷看出了姚语欣眉间的烦躁,上前说道:“主子,天燥,奴婢给您拿点水果来。”
姚语欣挤出丝笑容:“让墨菊她们去吧,嬷嬷陪我会儿。”
唐嬷嬷笑着坐在了离姚语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姚语欣蹙眉道:“这人若没被爷收用也罢了,如今爷都收用过了,总不能再当个丫鬟吧。照这么看,我还得给她安排个院子。”
“我的主子哟,这有什么可愁的?”唐嬷嬷笑道:“她原是哪里的,自回到哪里去。难不成您还想给她弄到侍妾们的院子里去?她那身份,配吗?”
对哦!姚语欣反应过来,跟着笑了:“你看我这脑袋,怪不得民间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呢。我发现自从怀了孕,这脑子越发不好使了。我只管按照爷的吩咐惩戒人一番,之后的事情,当然交由她真正的主子去办。”
纳喇氏院子里的人出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事,要说姚语欣没一点幸灾乐祸的想法,那是假的。几个月下来,她对纳喇氏的感观一降再降,没办法,她是欣赏不来这种动不动哭的性子。
“嬷嬷,这事儿一出,纳喇氏多少丢了脸面吧!你说她会不会又在爷面前哭个不停?”
唐嬷嬷轻笑一声,带上了讥讽之色,道:“也不知侧福晋怎么想的,这样的奴婢还留着作甚?既要扳回面子,还不如把人打死呢!这样不上不下的,算是怎么回事?是了,她要在爷面前充当贤良人。不过这贤良人当得嘛......别到时砸了自个儿的脚!”
姚语欣脑子转了两转,踌躇着开口道:“嬷嬷的意思是,那个叫月如的......并不简单?”
唐嬷嬷微笑道:“奴婢只说有这个可能。主子,那个叫月如的,仔细一看,长得和侧福晋有两分相似呢。”
啊?!姚语欣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唐嬷嬷,你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厉害!”
唐嬷嬷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