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白兰顷刻间见了底, 灼而烈的酒精一路沿着喉管燃烧而下。郁斯年神情阴鸷,紧握酒杯的背上突显出青色的脉筋,力道却丝毫未收, 五指继续收拢。只听“砰——!”的一声,酒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
尖锐物在掌心割出密集的伤口, 滚出殷红血珠, 郁斯年却浑然未觉, 仍用力攥着拳。直碎片嵌入血肉, 深可入骨,加剧的疼痛才给他带来片刻的清醒。
记忆里, 少年眼眸永远盛着最耀眼的光亮, 温情似水道出一句句“郁先生”、“我爱”……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不展露着对他的深浓爱意。
郁斯年想,事是朗的, 纪乔真爱他,并且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他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 担心得不他的允许, 这才没有告诉他。
郁宅上下始终肃静声,即使听见了酒杯碎裂的声响, 佣人们依然不敢帮郁斯年包扎伤口,全都缩在角落里,双腿不停颤, 如同胆怯的鹌鹑。
郁斯年没时间在这时候处置他们,冷肃着眉眼,长腿迈开, 阔步向门口走去——
即使附近的监控系统被全部损毁,法得知纪乔真的去向,他也不可能放弃找他。他势必要把纪乔真捉回来,再狠狠清洗、惩罚。
郁斯年脑海里划过数阴沉黑暗的想法,胸口焚烧着一团炽痛的火焰,步速也越来越快。正要迈出大门的时候,一道冷沉沙哑的声音却陡然响起,质问的语气中透出不容忽视的威慑力,不留情面将他的步伐阻拦——
“这么晚了,准备去哪里?”
郁斯年抬起一双狭长漆黑的眼,黑暗中走出的人影赫然是他刚回国的父亲,即使两鬓染上霜白,气场却丝毫不减,眉宇间皆是上位者的威压,可以隐隐窥见年轻时候的风华。
“听说长时间没去集团,而账面每天都在亏损——对此,我必须知道原因。”郁呈则声线沙冷,威严道,“把这些烂摊子收完,他方都别想去了。”
饶是作为宋氏三少爷,宋浔也没想宋氏会如此迅速发展成江城最难以匹敌的势力。当然天底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代价的是大哥宋砚的分身乏术。他每天在全国各间辗转奔波,早出晚归,只有深夜才能在家中碰上交谈几句。宋浔意识,他久没有和宋砚一起吃早餐了。
这天清晨,宋浔却见了纪乔真,少年穿着奶白色居家睡衣,乌黑的额发散落在眉眼上,显得格外柔软。见他后,落落大方道了声“早上好”,唇角弯起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透亮。
宋浔被那过分耀眼的笑容看得心中一悸,目光不自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应声道:“早上好。”
纪乔真轻轻点头,在餐桌坐下,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轻软好听:“宋总去公司了么?”
宋浔答说:“嗯,他最近都离开得早。”
三两句后,餐桌重新陷入寂静,只间或响起几声餐具碰撞的声音。
宋浔和纪乔真不熟,也不是自来熟的性格,原计划自顾自吃着早餐,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结果刚垂下头去,眼帘又忍不住抬了起来。
——对面的少年似乎拥有某种魔力,让他的视线不受控被他吸引。
比如他有一双相当漂亮的,指纤细白皙,仅是安静坐在那儿,握着刀叉,就显得十分赏心悦目,让人想像观赏影片一样欣赏。
再比如他的机中途响过一次,接电话时论是与生俱来的清润音色,还是接人待物的态度,都没有一处可以让人挑剔。如果出生在宋氏,说不定父亲会把他列入继承人的人选。
宋浔觑着纪乔真,再次陷入沉思。
那天初见,他便觉得纪乔真和纪子瑜在外貌上有些相似,这种感觉极为强烈,在胸口里横亘了整整一天,想忽视都忽视不掉。当天晚上便去探查了清楚,得知纪乔真是纪子瑜的继兄,和他有着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纪子瑜是他的情敌,纪乔真还拥有他最求而不得的美貌,于情于理,他都该站在纪乔真的对立面。但他在纪乔真身上丝毫看不出纪子瑜那般谎话连篇的虚伪造作,也看不出任何因家境清贫而产生的自卑与局促。纪乔真漂亮、完美、惊艳夺目,让他生不出任何讨厌的情绪,连嫉妒都觉得没有资格。反倒是自己,虽然出身名门,却五官平平,气质欠佳,即使穿着华衣锦服,丢人群中也极不显眼。
宋浔微微失神,情不自禁问:“阿见,是我哥的男朋友?”
宋氏人脉广,客人多,但由宋砚亲自带来居住的,纪乔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宋砚还亲画过纪乔真的肖像画,更是给他取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
纪乔真听宋浔的问询没有展出过多的紧张和意外,面容淡静,眸光微垂道:“在还不是。”
宋浔抿了下唇,他不是话多的人,此刻却忍不住说:“阿见,我哥肯定喜欢,我平时少见他对谁这么好。我哥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好相处。”
纪乔真点头,眸色亮了几分,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中添了几分灼灼的意味:“他对也好。”
这句话接得有些突兀,仔细想来却可厚非,宋浔顿了一下,微微不自然道:“嗯。”
听肯定的答复,纪乔真再次对宋浔展露笑容,眼尾有意意勾着,漂亮得非常醒目。
宋浔定定望着他,目光和神魂同时被牵走,冷不防感慨了一句:“如果我能和一样好看就好了。”
宋浔说完才意识不妥,即使是他喜欢温瑶在先,纪子瑜和温瑶也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也许不等他对纪乔真抱有敌意,纪乔真作为纪子瑜的继兄,会率先对他抱有敌意。
宋浔懊恼想转移话题,纪乔真却循着话锋追问:“为什么这么说,是想了什么?”
他语调温柔,一点儿不咄咄逼人,带着天生的亲和力。宋浔垂下眸,牵动嘴角:“没什么。美貌是人人都想拥有的,就像健康与财富。”
纪乔真思索片刻,道:“应该没有军娱乐圈的算,出身又不凡,我想外在条件对的人生而言,应该不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难道说,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宋浔惊觉自身情况被纪乔真全部说中,微微僵硬道:“我哥和说的?还是……”纪子瑜和他说起过?
纪乔真微微一笑:“猜的。”
宋浔松下一口气,放在桌面上的机却震动了一下,屏幕随亮了起来。
他设置的屏保是温瑶发在朋友圈的自拍,照片里的少女站在海边,一身鹅黄色吊带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被海风轻轻扬起,是容易让人沉沦的初恋长相。
宋浔急忙掩住屏幕,有些尴尬向纪乔真解释:“骚扰短信。”
纪乔真却将屏保纳入眼底,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和纪子瑜关系不好。他骗了那个女孩儿,我也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宋浔惊愕于纪乔真的直白,每次都挑准他最想逃避的话锋开口。
纪乔真笑笑,和他解释:“纪子瑜只是我同父异母的继弟,和有后妈故事一样,他们对我并不好。”
“虽然我们在一个家庭长大,但我和纪子瑜来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早餐。或者说,我少有机会能吃早餐。家里只有一辆电动车,只能载一个人上。那个人是纪子瑜,我步行去。因为路上时间不同,和纪子瑜的早餐时间也不一样。属于我的那一份,自然被省略了。至于生活费,更不敢奢望,校园卡里的钱,只够中午点土豆丝。”
“我也想过和他们愉快相处,但屡次尝试证,偏见是根深蒂固的,一切都是我的异想天开。有时候,我羡慕有宋总这样的家人。”
纪乔真语气清清淡淡,代入感却强,宋浔一次次被他说的刷新眼界,喉结滚了滚,沉着声说:“的父母……太过分了。”
纪乔真轻扯唇角,眸光染上不深不浅的讽刺,语调却轻:“是,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有些父母可以这么过分。纪子瑜的母亲不是我的生母,自有偏私。可我亲生父亲也是这样。”
宋浔没有断,纪乔真便顺着说了下去。原主历坎坷,饱受不公,不需要添油加醋,任谁听了都会愤愤不平。宋浔也因此愣住,他发自己在感情上的不顺心和纪乔真的过去相比,十分微不足道。
难能可贵的是,纪乔真看起来阳光清澈,一身干净的少年气,完全没有被成长环境影响。那些阴郁、负面的情绪,好像来不会出在他的身上。
宋浔捏着杯柄的指微微收紧,认真斟酌了下措辞:“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相信,以后一定会更好,他们也会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纪乔真眼中笑意重新达眼底:“说什么抱歉,不用费神安慰我。能听我倾诉,我感谢了。我没什么朋友,也没和他人说过这些。”
他这样说虽有他的目的,却也没有夸大词。截至大毕业,原主的交际圈只有宿舍那么大。即使是朝夕共处的室友,一个星期下来,原主和他们也说不上两句话。
以郁斯年提出给原主更换机的时候,原主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朋友少,周围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有觊觎他美貌、不断骚扰他的追求者。
“因为觉得投缘,以才告诉了。”纪乔真说。
“投缘?”宋浔中的羹匙意外撞碗壁,发出清脆声响。
纪乔真毫不心虚“嗯”了一声,友好弯起眉眼:“见的第一面起,就想和做朋友。”
“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能抗住纪乔真笑容直击的人并不多,宋浔不出意外蜷了蜷指,心脏变得柔软,“我大哥知道的这些历么?”
纪乔真淡笑着摇头:“他只知道我家境不好。”
话音落下,宋浔的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仍然是来自陌生号码的广告短信。
不过这次纪乔真表了立场,宋浔也不再遮掩,摁熄了屏幕,坦然道:“还是骚扰短信,可能我的号码被什么人泄露了。”
“有可能,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纪乔真点了点头,目光指向机,“宋浔,喜欢温瑶吗?”
“什……”宋浔本想含糊应过去,想纪乔真的坦诚,搪塞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唇边扯出笑意,“瞒不过,别和他人说。”
“不会。”纪乔真眼眸剔透,玻璃珠般净,“宋浔,也许我可以帮。我对纪子瑜还算了解。不过,近况不太了解。”
在纪乔真的目光下,宋浔心里蓦有些发痒,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
暗恋,或者说,没那么多人知道的恋,滋味酸酸涩涩,极不好受。
他反反复复被温瑶拒绝,注定了这是他人生中最不堪、最法见人的一面,就像纪乔真的成长历于纪乔真一样,不会轻易向他人说起。
但鬼使神差,宋浔今天分外想同纪乔真分享这段苦楚。
“我真的可以和说么?”
纪乔真弯了弯唇:“当然。只要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纪乔真袒露心扉在先,宋浔便跟着开了话匣。
宋夫人和温夫人是多年至交,宋浔和温瑶小便相识。小时候的温瑶粉雕玉琢,扎着两个羊角辫,肤如凝脂,扑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小孩子心思单纯,宋浔常给她送糖果,一来二往,两人便熟络起来。在幼儿园同的撺掇下,甚至仿着大人模样,举办了简易版婚礼。
和多be的青梅竹马故事一样,后来温瑶长大了,忘记了儿戏的誓言,宋浔却一直记在心里。他对温瑶的感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反而越来越深。
起初温瑶对宋浔的追求是客气的,会婉言称他们不合适,后来宋浔表达心意的次数多了,她的耐心也逐渐耗尽。至于拒绝的原因,可谓非常简单粗暴——宋浔不够好看。
宋家基因好,宋夫人是名噪四方的大美人,宋浔的大哥宋砚和二哥宋枞都英俊不凡,只有宋浔一副平平奇的样貌,和高颜值的宋家格格不入。
温瑶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评定任何事情的标准都是颜值。在上天的眷顾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自身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仅她好看,连社交圈都是好看的。难说是她的颜控决定了她的社交圈,还是社交圈影响了她。像宋浔这样的长相,如果不是父母的缘故,他们甚至不会成为朋友。
宋浔屡次碰壁,渐渐把感情藏好,不再开口表达。温瑶每次遇见他,却还是会习惯性奚落他的外貌。一方面想让宋浔退堂鼓,一方面也是真的感不耐烦。久而久,宋浔对自己的外貌十分在意,也十分自卑。
但这样自卑的一个人,谈起温瑶的时候,眸光却是熠熠的。
纪乔真能听出来,宋浔是真心喜欢温瑶,也一直在微不至照顾她。
每一个雨天,宋浔都会给温瑶备好伞,站在她的身后。如果温瑶真的忘记带了,却不愿意和他共撑一把,宋浔可以把伞递给她,转身就走。
每一次温瑶和男友分的时候,宋浔都会慷慨借她一个肩膀,听她倾诉。即使那些浓烈的爱意来不是对他,他也不会表出任何悲伤和不满,而是隐藏真的自己,想方设法逗温瑶开心,帮助她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
每一次温瑶生日,宋浔都会给她置备最难筹备的生日礼物,哪怕这件礼物会使他的生活短暂变得拮据。至于他的每一次生日,许下的祝福则全部关于温瑶,祝她平安喜乐,永远幸福。
宋浔不完全是一个怯懦的人,却在感情的处理上畏畏脚,把有的酸楚都咽了心里,因为太过在意。
纪乔真听宋浔细细道来,唯独对一个方感不解,他问道:“纪子瑜和温瑶为什么一直没有分?”
在郁宅的时候,他知道纪长峰和冯萍双双失业,纪子瑜可能沾染上赌博或者借贷,处境如此糟糕,温瑶和他走下去的概率并不太大。直一刻钟,他才通过宋浔的神情推断出,他们仍然在一起。
宋浔脸色微白,声线发苦:“因为温瑶不在乎纪子瑜的家境,也不相信我告诉她的真相。我若是再说下去,她一定会和我翻脸,认为我恶意挑拨。那样就算她和纪子瑜分,也不会考虑我。我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等他们的热恋期过去,温瑶冷静下来,看清纪子瑜是一个怎样的人,可能就会清醒了。”
阵子宋浔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分不了,不想给自己添堵,放弃了一直盯着纪子瑜。在在纪乔真的建议下,重新派人调查情况,后续的发展却让他瞠目结舌,疾首痛心。
纪子瑜预料再多的点子也只能是缓兵计,治标不治本。如今身陷贷款,父母失业,家境比过去还要糟糕。除非中了彩票,否则在温瑶面的谎言迟早会被捅破。
尊严比天高,反正最后都要分,为了不那么颜面尽失、一败涂,纪子瑜选择了先行劈腿。而且劈的正是温瑶的室友兼塑料闺蜜,虞青青——那天帮他把送给温瑶的东西拿回来的女生。当时纪子瑜和虞青青加上了好友,客客气气道了声谢,两人各自有意,不久后便热络上了。
虞青青和纪子瑜是一类人,家境中上水平,但肿脸充胖子,非给自己立个白富美人设。她在纪子瑜心目中的优势在于,她舍得在纪子瑜身上砸钱。不像在纪子瑜和温瑶的关系里,一直是纪子瑜砸钱。
在虞青青眼中,纪子瑜是个高富帅。如果有朝一日能嫁给他,肯定能千倍万倍回本。目的花销不叫铺张浪费,叫做期投资。
纪子瑜见状,给了虞青青不少承诺,包括他一定会和温瑶分。虞青青最开始的算计,渐渐被纪子瑜的海誓山盟冲昏头脑,越陷越深。殊不知她送给纪子瑜的名贵礼物,绝大多数都被纪子瑜转掉了,一部分填补资金窟窿,一部分继续给温瑶买礼物。
纪子瑜的考量里,虞青青是个普通家庭,即使最后告诉虞青青他家里破产,对方也不能奈他怎何。反正大家都是假装的有钱人,谁也不比谁更拂了颜面。虞青青如果曝光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事上,虞青青脑回路简单,听他的说辞都未必会起疑。温瑶则不一样,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身边还有一群富二代闺蜜,知道他家境窘迫,肯定会看不起他。
于是纪子瑜计划在事败露,提把温瑶给绿了。由此来证,在这段感情里,是他在占据主导位。不论他,能绿了一个校花级别的白富美,都是一种珍贵的谈资。
纪子瑜虞青青身上捞了不少好处,再不用极利用人脉借钱,靠着甜言蜜语哄骗温瑶走了今天。也就是说,时至今日,温瑶依然没有察觉纪子瑜的欺骗。
在宋浔心里,温瑶是应该得万千宠爱的公主。纪子瑜穷装富,如果是为了给温瑶提供好的物质条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能想,纪子瑜和温瑶在一起,竟仅仅是为了财富和颜面。温瑶以都是因为性格不合等等原因才和男友分,被戴绿帽还是头一回。宋浔法形容他有多懊悔这阵子的疏忽,发誓不会让纪子瑜好过。
纪乔真抵达江大时正值傍晚,成群的鸟儿城市上空飞过,落日熔金。温瑶只身一人,支着下巴坐在蔷薇花圃的长椅上发呆。
“温瑶。”
纪乔真出声喊她的名字,嗓音透着低润的少年感。年轻俏丽的少女抬起头来,脸上依次划过困惑、错愕等情绪,最后,眸光亮起。
作为十级颜控,温瑶自然白纪乔真这张脸意味着什么——不仅比周围有人都好看,还比荧幕上的演员星好看。
她目光定了几秒,更是惊异发,这张脸的轮廓中,竟能叫她隐隐窥见纪子瑜的影子。
“是?”
“我是纪子瑜的继兄,有些要事找。”纪乔真温言道,“温小姐,方不方便借一点时间?”
纪乔真有一张漂亮害的脸蛋,连嗓音都是一尘不染的清澈,加态度绅士,少有人能拒绝他的提议。温瑶是个颜值至上主义者,更不可能拒绝,快应声答应:“好。”
纪乔真温和笑了笑,望向那片花圃:“喜欢蔷薇?”
温瑶眼睛一睁,连忙摇了摇头,被戳中心事的缘故,嗓音有些发虚:“说不上。”
她以养成了对着蔷薇花圃沉思的习惯,是因为那天看见纪子瑜把石块用力往花丛里砸,把花瓣得七零八落,毫不怜惜。暂且不论对公物的破坏,仅是纪子瑜眉眼间流露出的阴戾色,就足够让她生畏。
那天以,温瑶一直认为纪子瑜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不觉得和纪子瑜在一起有什么错。她家境优渥,即使游好闲一辈子也能丰衣足食。更遑论考上了不错的府,未来必定是光敞亮的。既然自己可以给自己提供优越的生活,又何须倚靠一个男人,给予她权势位?
比起有权有势但相貌平庸的富二代,她更愿意找颜值合衬自己心意的。更何况纪子瑜并不穷,给她送的礼物都拿得出,哪里就有她妈妈说的那么不堪了?
直目睹这件事的发生,温瑶心头第一次长了疙瘩块。在这过去,就算纪子瑜心情再差,也没有在她面失控过。那么,他是否可能有着隐瞒她的另一面?在她面表出来的,又是不是真的他?难道真的如同宋浔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温瑶想不白,更不敢去深想。
今天温夫人来电话,温瑶一边散步一边接听,和母上大人拌嘴拌得专注,不意绕了蔷薇花圃。
正值蔷薇凋零的时节,晚风徐过,落了一残瓣。望着眼此景,埋藏心底多时的心结霎浮涌上来,侵据她的神思。
温瑶正兀自揣测着纪子瑜,随即就遇见纪子瑜的继兄,难免感心虚。不过她快恢复镇定,挂上礼貌性的微笑:“请问找我是什么事?”
“想和聊聊。”纪乔真眉目舒展,平缓柔和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去一个方。也许可以解答心中的困惑。”
作为和她仅仅一面缘的纪子瑜继兄,纪乔真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冒昧的。但温瑶对纪子瑜好奇了久,纪乔真不仅看起来温柔害,更像能参透她心中想。
温瑶按捺不住好奇,点下了头。
温家的势力和人脉比不及郁氏和宋氏,有限的能力加上意识的回避,温瑶没有彻查过纪子瑜的家底。但在她的预设中,纪子瑜的生活环境论如何都不会是在城市最偏僻的角落,一个破败潮湿的危楼里。这和纪子瑜光鲜亮丽的外在、阔绰的出比起来,差距在太大了。
温瑶站在逼仄脏乱的楼道,闻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潮湿霉味儿,双措绞着:“这里真的是纪子瑜的家?”
纪乔真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需多言,眼下的场景揭穿了纪子瑜的谎言。
温瑶紧紧抿着唇,虽然说着不介意男朋友的家境,可当真正直面这一切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至于原因,说不清道不,可能还因为纪乔真始至终淡然的态度。
她可以对有人说,选择纪子瑜是因为他好看,但唯独面对纪乔真说不出口。因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纪乔真比纪子瑜好看太多。
温瑶觉得自己颜面挂不住,更猜不透纪乔真的立场。纪乔真是纪子瑜的哥哥,带她来看纪子瑜的家,揭露真的家境,显然是不利于纪子瑜的,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常听说兄弟阋墙,纪乔真是因为嫉妒吗?
温瑶快把这种猜测否决了,纪乔真长得这么好看,恐怕不用勾指头都有不少小姑娘倒贴,没必要羡慕拥有自己的纪子瑜。
难不成是收了钱,被自己母亲派来劝自己的?温瑶思来想去,觉得如此可能性最大,骨子里的那股叛逆劲儿又上来了。
她和纪子瑜的感情常有摩擦,吵架家常便饭,但每次温夫人插阻拦,他们的冷战就会立刻结束。她好像总是希望通过这段感情证些什么,比如,她的选择是对的。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难道也认为,我应该和有钱人在一起?”温瑶忍不住开口质问,因为心情不好,语气有些冲,胸腔也微微起伏。
纪乔真睨了她一眼,道:“论和谁在一起,他都不应该是一个头尾都欺骗的人。”
他的语气中没有太多情感色彩,却道出了最尖锐的事。温瑶张了张唇,法反驳。
她被迫正式这个问题,也终于意识心理不适的根源——如果这真是纪子瑜的家,那么她不仅找了个穷光蛋男朋友,更是被这个穷光蛋男朋友欺骗了这么长时间。
那么,纪子瑜的钱底是哪里来的?温瑶翻着脑海里和纪子瑜有关的回忆,猛然想起来,纪子瑜曾把送给她的东西收回去过,后来据说是出了什么意外,也就理当然没有归还,给她买了他礼物。
她小在养尊处优中长大,想要什么父母就买什么,什么都不缺。收纪子瑜的礼物不过是收个心意和态度,会用心珍藏,但不会精心算计,自然没有清点过先后送的这两批礼物间价值的差距。
更多被她忽略的细节涌上来,阵阵寒意脚跟顺着脊椎骨往上涌,温瑶身子都有些发抖,但来不及思量太多,纪乔真叩响了门。
他及时退了一边,冯萍开门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温瑶。冯萍盯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这个唇红齿白、衣着靓丽,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女生,正是自家儿子的女朋友。
冯萍没有见过温瑶,却知道她出身不凡,家底不容小觑。殷切巴望纪子瑜可以入赘温家,自己也跟着过上好日子。但冯萍知道,纪子瑜在温瑶面隐瞒了真的济情况。人情故告诉她,门当户对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在一定范围内一定准确。温瑶如果知道纪子瑜的真条件,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冯萍担心纪子瑜功尽弃,入赘梦泡汤,眼略略发黑。不知道温瑶是如何找这里来的,纪子瑜知不知道她来了?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说,温瑶找错方了?
冯萍视线慌不择路一瞥,却看见了站在一侧的纪乔真。
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就坏了,昏暗的光线中,少年皮肤白得极扎眼。一些日子不见,他竟然又变好看了。如雕如琢的五官惊艳张扬的步,眸光却透出沉着的自信。一身的着装皆是高端定制,衬得气质愈发矜贵。漂漂亮亮往那儿一站,于她而言,像是一种声的讽刺。
冯萍差点心肌梗塞,纪乔真毕竟是纪家的人,她就算想否认这是纪子瑜的家都否认不过去了。更别说纪乔真让她想起了那个森然可怖、冷酷情的男人,时至今日,她右的腕骨还在隐隐作痛。
“是这小子带来的?”冯萍的普通话并不标准,甫一开口,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因对纪乔真充满怨怼,态度更显得尖酸刻薄。
温瑶量着眼女人身上的山寨服饰,全然压不下自心底不断上窜的嫌弃,蹙眉道:“不是,我是自愿来的。我们在楼梯口碰上了。”
她话音落下,一道熟悉的男声楼道里传来,带着张扬的喜悦:“爸,妈,我回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纪子瑜。他刚和虞青青约会回来,不仅嘴唇是红肿的,衬衫上还留着张扬的口红印。因为他们像有偶像剧男女主一样,在游乐场的摩天轮车厢里耳鬓厮磨,热情激吻。
后纪子瑜没有收拾仪表,刻意保留着吻痕回家,就是为了让纪长峰和冯萍知道,他和温瑶的感情非常稳固。反正他们不知道留下吻痕的人是谁,自然会以为是他的女朋友温瑶。这是他向父母伸要钱的资本,同时证了他的人格魅力——即使历波折,温瑶依旧愿意跟着他。
只是纪子瑜没想,温瑶就站在他家门口。此时此刻,论是他衣领上的口红印,还是家里狭小的空间� ��简陋的陈设、大片大片剥落的墙屑、发霉的板……全部都被一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