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乔真处理消息的时候, 发现祁俊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
那晚后他及时关闭了各项通讯软件的免打扰模式,陆陆续续收到了不组里人的消息。
他上辈子也是这样,杀青过后, 同剧组的人还会保持一段时间的联络,互诉一下离组的不习惯。直到下一次进组, 结交新的朋友, 再慢慢疏淡。
纪乔真翻了翻列表, 每天的消息都很多, 翻了一阵才找到祁俊,已经沉得差不多了。
而祁俊的头像旁边, 显示着免打扰的标识。
纪乔真记得他没有单独屏蔽过祁俊的消息, 心下困惑,点进会话框, 看到了祁俊他发过的邀约。
纪乔真没有阅读过这条消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一条:“已经有爱的人了, 勿扰。”
纪乔真:???
再看时间,是他和许景铭出国旅游的前夜,也和他与许景铭共处一室的时间重叠。
只能是许景铭趁他在睡觉, 看到锁屏界面上的提醒, 给祁俊的消息。
虽然纪乔真很不喜欢别人动他手机,但借此让祁俊死心, 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这边许景铭已经答应不再找祁俊的麻烦,是时候让祁俊早点放下了。
接下来他所有的精力,都会投入到许景川身上。
纪乔真如此计划。
系统提供的信息中, 许景铭和许景川兄弟阋墙,并非源自于天生的好胜欲和对权利的争夺,而是因为他们成长的家庭环境。
许景铭和许景川在天资和勤勉程度上不分伯仲, 难较高低,许父却把所有偏爱都给了许景川。
没有涉及爱恨情仇的狗血理由,只因为许氏集团日渐壮大,许父事业心重,把许景川当做继承人培养,而继承人只有一个。
许景铭和许景川对此都很无力,直到一天,变故突生。
许父要求许景铭把一个学业上的重要名额让给许景川,许母觉得许父偏心太过,对许景铭不公平,前去劝说,却因意见不合,和许父争吵起来。
这是夫妻二人多年婚姻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最后没有谈和,许父摔门而去。许母也因此出了意外——她突发心疾,猝死在房间中,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于许景铭而言,是许父和许景川导致了母亲的离去。
许父痛失爱妻,性情愈发沉郁,身体状况也跟着急转直下,已经无法再操持集团事务,便将许氏交由许景川,独身出国疗养。
许景川虽然什么都没做,置身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也对许景铭抱愧。
他主动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了许景铭,自己则跟随许父出国,方便照料。同时继续深造,开了家中等规模的公司,接手一些金融项目。
如今趁着项目间隙,许景川想回国给许景铭过个生日,许景铭心中隔阂未散,并没有见他的想法。
许景川是在下飞机以后发生的车祸,当时他在树荫下和许景铭通话,两人起了口角——
他们虽然都不是偏激的性子,但自小到大,遇到彼此就十分容易争吵。
许景川分神之际,一辆失控的汽车急速他撞来,车祸就此发生。
肇事司机是酒驾。
纪乔真想,如果可以找到那名司机,让他深明其中危害,不要在驾驶前喝酒,最是稳妥,也不会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但不幸在于,现在不知道肇事司机姓甚名谁,更无法联系上他。对于故事中的炮灰,系统也搜寻不到太多信息。
也就是说,从根源上制止这条路不可行。
纪乔真思量,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肇事司机往树上撞。
否则他酒后驾驶,没撞到许景川,也可能有其他无辜之人,被迫迎接这飞来横祸。
于是在许景川国的当天,纪乔真仔细整理好仪表,根据定位,提前几个小时到达车祸地点,守树待车。
无论能不能守到许景川,都可以想办法阻止这里可能会发生的一场车祸。
纪乔真和1551闲聊的同时,乌黑冷静的眼眸环视着四周。
万幸的是,这里的位置比较偏,路宽阔,地广人稀,很有人往这边走。
约莫两个小时后,一名身高腿长、气质出众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
1551还没提醒,纪乔真已经辨认出来,这个男人正是许景川。
许景川对深蓝色的偏爱,就像黑白灰之于许景铭一样。
今日,他依然穿着一套深蓝色西装,和许景铭一般身段修长,清矜优雅。
哪怕见过照片,纪乔真也不得不感慨,许景川和许景铭在容貌上的相似之处。
同样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轮廓,仿佛能轻易地从一个人的五官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若说有什么分别,可能是许景川的气质中多了些温润的成分。
气场却依旧强大,不似容易近身之人,微眯起眼睛的时候,会给人带来一的压迫感。
如果说他和路景容貌有七分相似,那么许景铭和许景川就有九分往上。
毫无疑问,是一个完美的替身人选。
接下来的情境和剧本走如出一辙,许景川拿出了手机,和许景铭通话。
剧本里的重要剧情点,如果不经过人为干涉,不会受到蝴蝶效应的影响。
纪乔真没有径直走上去提醒他,如果直接让许景川后退,避开可能撞来的汽车,整个过程会过于平淡。
他必须让许景川记住他救命的恩情,以此作为要求他配合出演白月光的筹码。
许景川和许景铭通话后,面色中很快覆上了寒霜。
预期中的车辆飞奔而来,亮白的车灯急速闪烁,在光天白日下也显得刺眼。
千钧一发之际,纪乔真先是喊了一声“小心”,随后冲了过去,奋不顾身地往许景川身上一扑——
冲击力下,两人一起滚到了旁边的水泥地上。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酒驾的汽车撞上了路旁的大树,树干折倒,巨大的动响惊起阵阵飞鸟,车头也随之变形。
着地的瞬间,纪乔真及时伸出手,护住了许景川的后脑。
水泥地冷硬,还布着碎石,纪乔真手背被重重擦过,尖锐的石子嵌入血肉,很快渗出鲜血。
许景川惊魂未定,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吃痛的表情,睁大了双眸,急切地出声问询:“你怎么样?!”
纪乔真好像疼得说不出话,鼻腔里闷出一声,牙关都在打颤。
许景川可以看见年眼睛里迅速蒙上的雾气,又以很快的速度消散,仿佛把剔透的眸子洗涤得更加净澈。
精致立体的五官皱在一起,非但没变得狰狞,还有一种意外的漂亮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在这紧要关头,许景川为自己的分神感到愧疚,磨了磨后槽牙,急着把人扶起来。
“等等。”纪乔真却苍白着脸道,额角滚落汗水,言简意赅,“擦伤没事,只是手扭了,需要缓一会儿。”
他嗓音清润、冷静,痛楚而清晰,下颌抵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尖润的弧度。
从这个视角可以看见他挺直的鼻梁,鸦羽般漆黑的长睫,仿佛五官中的每个细节都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许景川忽然愣住了,应了一声“好”。
手掌情不自禁地搭上年的腰,本是想轻拍以作安抚,柔韧温热的触感却让他触电般收回,心脏也如擂鼓般跳动起来。
他想让加速的平息,却发现不为他所控。
就这样,纪乔真安静地在许景川身上压了近乎五分钟的时间。
有些不稳的鼻息落在男人的喉结间,像轻盈的羽毛,若有似无地挠着。
时间变得漫长,许景川忧心、焦急,目光却没有从纪乔真脸上移开,仿佛被安了磁石。
心律也快出了新的境界。
1551为纪乔真的敬业程度深深震惊:不知道许景川会不会成为宿主的白月光,宿主似乎要成为许景川的白月光了……
许景川扶着纪乔真起身后,交警也来了,肇事司机被带走。
纪乔真“情急之下”喊的那句小心,让他笼了些神志,及时踩下了刹车。
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树上,却已经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初春的外套有一的厚度,最重要的部位也被纪乔真护住,许景川躲过一劫,几乎毫发未伤。
他无法想象,如果纪乔真没有出现,酒驾司机没有踩下刹车,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轻则重伤,重则……失去性命。
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毫不夸张地说,纪乔真于他有救命之恩。
许景川无法对纪乔真的伤势置之不理,哪怕纪乔真伤的是手不是脚,他依然搀扶着他去停车场,准备送他去医院。
许景川在国内有车,但因为常年在国外,没有停放在机场,让司机开了去,一时半会儿拿不到,但纪乔真开了车来。
许景川看着纪乔真“血淋淋”的双手,眉目担忧,有些唐突地开口:“我来开车?”
纪乔真点点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交谈契机,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看着纪乔真下到停车场前便带上了口罩,许景川不由问道:“你的职业是?”
纪乔真没有隐瞒,“演员。”
许景川眉梢一挑,神色中浮现出轻微的讶异:“难怪,你很漂亮。”
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会引发一些歧义,怕纪乔真误会,补充:“这是赞扬。”
纪乔真并不意外,他时常收到这样的夸赞,对许景川淡淡一笑,眼尾从容地弯起。
纪乔真坐上副驾驶座,偏过头,对许景川说:“我觉得先生有些面熟,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可能需要先生帮忙。”
天气尚有些寒冷,许景川在给车辆预热:“称不上麻烦,我也在想该如何报答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接提。”
纪乔真:“我需要的可能有点另类。”
这让许景川产生了几分好奇,“说说看。”
纪乔真直接说了:“我希望你能饰演我的白月光。”
这确实是另类的提议,饶是见闻颇丰的许景川也从所未闻,他稍一扬眉:“白月光?是影视作品中的角色?”
“是现实生活里的白月光。”纪乔真嗓音温淡,把要求陈述了出来,“多年前我们相遇,我对你一见倾心,却暗恋不得。在接下来的生活里,我们能产生的全部交集中,你刚开始对我态度冷淡,后来慢慢熟络。具体的,如果先生同意,我们日后再商议。”
许景川对他们未来可能产生的交集比较感兴趣,抬了抬眸:“只是这样?如果你需要,我会配合你。”
纪乔真笑:“你觉得简单?”
“嗯。”许景川点头,虽然定位是白月光,却更像是工具人。
如果不是纪乔真,不知道他现在躺着的地点,会是在手术室还是在太平间。
他却成了纪乔真的白月光,怎么听着都觉得是他占了便宜。
纪乔真眼尾弯得更深:“那我得寸进尺了?提更进一步的要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许景川见过不风浪,自认为需要做心理准备的事情已经寥寥,失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尽力。”
纪乔真粲然一笑:“你不怕我是来碰瓷的?”
许景川目光再次扫过纪乔真的手背,瓷白的肌肤遍布伤痕,如果不是这样,应该可以看清淡淡的青色血管。他也笑了笑:“碰瓷也认了。”
纪乔真笑:“那我直接问了,你能和我协议结婚吗?”
许景川盯着他:“协议结婚?”
纪乔真解释说:“表面婚姻,领不领证都行,不谈感情。不过这不是硬性要求,先生可以自己决定。”
只是这么做,他的评级会更高。
许景川望进纪乔真那双明媚的笑眼,虽然不知道他的初衷,但内心已经有了初步的答案。
纪乔真随后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正住在许氏别墅等要点。
许景川也交换了信息,禁不住感慨缘分之巧,思绪复杂。
“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告诉许景铭,契约时间不长,时间到了我主动会离开你。如果你有名声方面的顾虑,可以把这则婚事对外界隐瞒,让许景铭一人知道就可以了。还有,在我们确认关系之前,我会尽快和他分手,你不会是第三者。”
许景川:“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主的经历实在难以概括,系统的存在在普通人看来更是荒诞无稽,纪乔真说了个大概:“可能有点复杂,概括来说,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的替身。如果我意识不到这一点,人生会步入一个糟糕的境遇。”
许景川很快抓住重点:“我弟弟把你当做替身,但没告诉你。”
纪乔真:“对。”
许景川沉吟:“我知道了。”
许景川在市中心的公寓住下了,纪乔真和他别,留了联系方式,独自一人回了家。
他没有告知许景铭今天的程,到家时,许景铭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杂志。
许景铭听到开门的声响,已然从财经报刊中回神,他以为会听到预料之中热情的“阿景”。若是纪乔真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甜着嗓音喊他“老公”。
但出乎意料地,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纪乔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亮着双眼眸,扑到他的怀中。
紧随其后的,是出奇的静谧。
许景铭觉得心里有些空,眼前的文字成了读不进去的乱码。他无奈地放下杂志,侧头过去,一眼看到纪乔真手上缠着白花花的绷带,脸色也有些苍白失血,蹙着眉起身:“你手怎么了?”
纪乔真只是平静地答:“受伤了。”
许景铭:“让我看看。”
纪乔真摇头,避了他的触碰:“不怎么疼。”
许景铭很快察觉到纪乔真态度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他的嗓音很淡,了几分往日的粘人。
他总觉得这时候,纪乔真应该缩在他怀里,娇气地喊疼,而自己也给他一个深吻才对。
许景铭喉结微微滑动:“怎么弄的?”
纪乔真答得心不在焉:“不下心摔的。”
许景铭:“你心情不好?”
纪乔真:“没有。”
许景铭皱眉。
他喜欢纪乔真安静的模样,因为他安静的时候总显得温驯。
而纪乔真现在,明显是有事情在瞒着他。
虽然他也不讨厌,心里却莫名有些堵。
许景铭修长的指尖捏起少年的双颊,眼眸微眯,试图把他的想法看穿:“看着我说。”
纪乔真和许景铭的视线在空气中汇聚,没有因心虚垂着眼睫,却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甚至还有些疲惫:“没有。”
他漂亮的容颜冷静而冷淡,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而视线略有些飘忽,似乎把重重心事隐在了眸底,那里有一个让人窥探不到的世界。
这让许景铭胸口发闷。
罢了,纪乔真也会怕他生气。迟早主动和他说,只是时间问题。
许景铭想。
纪乔真安静地缩在沙发上看剧本,时不时地分神,目光透过落地窗,落在院落里的植株上。
许景铭想到今天许景川的电话,觉得有必要告诉一下纪乔真,以免他穿着睡衣在家里乱晃。
“过几天家里有客人来。”
纪乔真不是很感兴趣,兴致缺缺:“嗯,是谁?”
许景铭回答他:“我哥。”
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却听“砰”地一声,纪乔真的水杯摔落,碎成了碎片。
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衬衫。
许景铭望他,年耷拉着的神色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