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也好想你。”
宋厌抵夏枝野肩头，语气平淡地出这句话。
如果不是有某种微凉的液体浸湿了夏枝野肩头的布料的话，他或许真的就相信了宋厌就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酷哥。
可惜某人走之也哭，再见面也哭, 酷哥人设早就崩塌了。
夏枝野揉着宋厌一头软毛, 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 果然，真正见面抱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不陪宋厌多久，但是这么让他抱一抱, 让他哭一哭，告诉他自己还, 也总会好许多。
夏枝野以为这次久别重逢注定是温柔的, 然而就他准备再把宋厌抱紧一点时，突然感觉怀里的人一顿，然后下一秒他的脚背就被狠狠踩了一脚，紧接着整个人也被用力推了：“夏枝野！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夏枝野：“？”
宋厌冷呵一声：“几个月不见，你居然都敢抽烟了？耐啊？”
夏枝野：“？？？”
他看着宋厌突然就从撒娇小哭包秒变成“你今死定了”的冷酷杀手脸, 委屈极了：“我没抽烟, 我怎么可抽烟？”
“你没有你身上哪儿来的这么大烟味？臭死了。”宋厌皱着眉，满脸嫌弃。
夏枝野低头嗅了嗅：“有烟味吗？我怎么没闻出来？”
谁还冤枉你不成。
宋厌为了证给他看自己没有冤枉他, 攥着夏枝野的衣领一闻, 当场解：“就有重的烟味，还是种劣质烟味, 除了烟味还有啤酒味, 红烧牛肉面味，泡椒凤爪味，等等……”
宋厌意识到什么, 抬眸看向夏枝野：“你是不是工地跟民工搬砖赚路费了？”
“……”
不得不，宋厌的逻辑还是么严丝合缝挑不出漏洞偏偏又离真相差得十万八千里。
夏枝野忍不住轻声笑道：“哪家工地敢随便收未成年？估计是车上沾的味道。”
从小到大物质上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想干洗衣服但没钱的宋厌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夏枝野的是出租车，理直气壮反问：“骗鬼呢？什么车有这么大味道？”
夏枝野笑道：“来得及抢到最后几张站票的绿皮火车。”
“……”
绿皮火车。
站票。
宋厌质问的神情和攥着夏枝野衣领的手指听到答案的一刻顿住了。
他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
绿皮火车是什么样的环境他不是没从电视上见过，而从南雾到北京的绿皮火车要将近一一夜，也就是夏枝野独自一人拥挤脏乱的车厢里站了整整一一夜，就为了穿过风雨交加来北京见他一面。
真是个傻逼。
宋厌觉得自己做出了非常客观理智的评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就又酸了，攥着衣领的手指就又软了，然后就又忍不住抱住夏枝野了，额头又抵上了他的肩头。
夏枝野觉得自己肩膀上这块t恤布料怕是干不了了。
什么酷哥，就是个小哭包。
忍不住低笑一声：“现不嫌臭了？”
“还行，没么臭。”
宋厌埋夏枝野肩头，故作漫不经心地扔出一句，忍不住抽了下鼻子。
他以以为他抱着夏枝野时总觉得安稳因为夏枝野身上种他熟悉的温暖的柑橘调的香味。
可是现抱着这个大夏的绿皮火车上挤了一一夜的臭烘烘的夏枝野，根度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依然得到依靠一般松懈下来时，他才白，让他觉得安稳的，不是个味道，而是夏枝野本身。
哪怕是长久分离后如此简单的一个拥抱，也似乎瞬间就够治愈这长久的煎熬。
夏枝野依然还。
依然会奋不顾身地奔赴向他。
要知道这一点，让医生想方设法地试图用药物压下的让人焦虑和消极的大脑因子，就这么乖乖地被安抚下。
“可是他们不会让你进来陪我的，我也出不。”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管理，家属探视都必须出示身份证和关系证，宋海特地叮嘱过，夏枝野必然不进陪他。
而他想以他现的身体状况，虽然他觉得见到夏枝野的时候他的病就好了，但医生必然不会这么认为，也就必然不会给他办理出院，甚至连走出这栋大楼都需要护士陪同。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栋大楼的门短暂地见上一面，抱上一抱，就会被管理人员礼貌又无情地分。
赶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路，就见二十几分钟的面，夏枝野似乎也觉得值得，揉着宋厌的脑袋，低声笑道：“所以抓紧时间把我抱紧点，或你不怕害羞，想亲我一下，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
宋厌闷闷扔出一句。
夏枝野倒也毫不意外，刚想笑一句他们厌哥真是不解风情，宋厌就抬起头：“所以我们私奔吧。”
夏枝野：“？”
宋厌：“你先叫车。”
没等夏枝野反应过来宋厌这句话是什么意，就看见宋厌已经一脸冷静淡然地朝角落里正探头探脑的宋乐乐勾了勾手指。
宋乐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宋厌低头从他身上取下小才电话手表：“这个借给哥哥用一用，你妈妈想找我们的话就看定位。”
宋乐乐没大白，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宋厌又看向他：“这个月零花钱还有吗？”
宋乐乐再次点头：“有，刚看了姥姥，她给了我五百。”
“嗯，借哥哥用一用。”
“哦。”
宋乐乐老老实实地从他的小包包里掏出五张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粉红色纸币递给宋厌。
宋厌毫不羞愧地接过，揣进夏枝野衣兜，然后抬头看他：“车叫到了吗？”
夏枝野似乎猜到他想做什么，眸底压着笑意：“嗯，已经到医院门了。”
“好。”宋厌又转头看向宋乐乐，“你找他个保安小哥哥玩一玩，等他发现哥哥跑了的时候，就抱住他大声叫妈妈，妈妈就二楼，快就会下来，到时候你就告诉她哥哥跟夏哥哥回家治病了，她就知道了。白了吗？”
“嗯，白。”
虽然宋乐乐不太白他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牢牢记住了他哥的安排，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厌满意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吧，这件事办好了，寒假的数学卷子砍半。”
宋乐乐闻言二话不，立马就捯饬着两条小腿就朝保安跑。
宋厌牵过夏枝野的手：“准备好了吗。”
夏枝野与他十指交叉：“嗯，准备好了。”
“一。”
“二。”
“三。”
“跑！”
宋厌以不白怎么电视剧里每遇到什么情节矛盾情感爆发就总是是夏日的暴雨。
直到他牵着夏枝野的手，顶着风雨交加，踩过泥泞水坑和落了一地的残败桂花，朝着不远处辆即将把他们带自之地的车辆狂奔而时，他才白，原来总有么一气，一季节，一氛围，一人，会让你想打破平静枯燥的生活，做一幻想已久的戏剧化的事情。
似乎有这样，才证他们依旧以一种力以赴的鲜的色调生活着，而不是被套进刻板规矩的枷锁无望又麻木地生存着。
这也是年少时候为什么总是会做一幼稚的中二的冲动的事情的原因，因为有年少时候，才会因为一无所有，而胆大妄为。
当车辆启动，宋厌看着身后被宋乐乐抱住大腿气急败坏的保安和匆匆赶下来加入战斗的覃清时，突然就忍不住趴夏枝野身上笑出了声：“草，夏枝野，我们刚才跑得好傻逼。”
夏枝野认真道：“实话，刚才我有一点我是偶像剧男主角的感觉。”
“你他妈不别这么戏精。”
宋厌笑着锤了夏枝野一拳。
夏枝野也忍不住笑道：“我再戏精有你弟戏精？他抱着保安喊‘哥，你快跑’的时候，惨得我以为他要牺牲了。”
“嗯，你得对，所以回头你不给你小舅子多买几个变形金刚都不过。”宋厌看着车后愈来逾远的一地鸡毛，带着笑意，像是没意识到自己了什么。
有夏枝野听到“小舅子”这三个字，心情大好，搂过宋厌，低声笑道：“嗯，好，回头的事回头再，我们现哪儿。”
“回家睡觉。”
“？”
宋厌今这么主动？
一看夏枝野有期待和惊喜的表情宋厌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黄色废料，红着耳朵踹了一脚：“立即停止你脑子里面不要脸的想法。我们是睡觉，单纯地睡觉，我已经整整几个月没睡过好觉了，今部都要补回来，你别想耽误我的睡眠时间。”
宋厌的确是这么想的。
然而这个年纪绝大部分时候都难以控制事态的发展。
当房门关上，宋厌抱着夏枝野轻轻吻上了他的唇的一刻，两人就再难以分了。
起初是不带任何杂念的，有这分别日子里埋心里无法言的难过绝望和痛恨的用力宣泄，已经浓烈到无法用言语宣之于的念和爱意的表达。
宋厌以为夏枝野是够克制的，不然怎么会见到他时是笑得样温柔，可是当他感受到夏枝野几近将他拆吃入腹的失控攻势时，他才白，夏枝野的积压已久的痛苦和想念一点也不比他少。
是夏枝野是这段关系里被依靠的一方，所以他自己面不得不显出更温柔坚强的模样。
这日子强烈的压抑想念和爱意已经冲破了宋厌的理智，他紧紧搂着夏枝野的腰，闭着眼，放任自己的感官跟随本行。
他以为他们就可以这样放任事态发展下，直至他们都得到真正的宣泄和满足。
然而夏枝野突然摁住了他的手，微偏头，哑着嗓子：“我洗个冷水澡。”
“夏枝野，其实我不……”
“你还小，而且你现身体不好，所以我们先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好不好。”夏枝野低头吻了一下宋厌额头，转身就准备走进浴室。
被宋厌拽住了手腕。
夏枝野回过头。
宋厌垂着眼，语气努力保持冷淡：“冷水澡容易感冒。”
“所以？”
“所以我帮你。”
语气冷淡得像是救死扶伤，耳朵红得滴血，夏枝野深深呼出一气，他觉得宋厌果然是老爷派来考验他的人品和法律道德意识的。
而宋厌最后除了四处点火以外，到底也没帮上什么忙。
生了这么久的病，体实好不到哪儿，人也单薄得厉害，搂怀里，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偏偏又变得更娇气，嫌累嫌疼的时候就轻踹一脚，以一种自以为凶的语气撒着娇，勾得人火气大，又因为心疼而不敢用力。
最后他被伺候舒服了，夏枝野握着他的手草草结束，还被他踹了一脚，嫌弃时间太长。
恨得夏枝野咬牙切齿，想把他拎进怀里教训一顿，可是一触碰到纸片儿似的单薄身材，又低低地叹气：“怎么瘦成这样。回头被奶奶知道，她气得揍你。”
宋厌闭着眼，不话。
夏枝野无奈道：“不不吃饭。”
宋厌还是闭着眼，不话。
夏枝野恶狠狠道：“要是你以后身体不好，不陪我活到九十九，我就找其他老头，气死你。”
“你敢！”
宋厌着飞起一脚就踹了过。
夏枝野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毫不退让：“所以以后要不要好好吃饭？”
宋厌挣了挣，没挣，没好气道：“想等我死了找别的老头你就做梦吧你，你活九十九，我起码活到一百一，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其他老头，要是找了我揍死你。”
“好好好，不找不找。”夏枝野笑着把宋厌重新抱进怀里，“但你也得有活到一百一的本事才行，就你现这小身板子，怕是谁都揍不死。所以每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最重要。”
“起，别把我当小孩子哄。”
宋厌嘴上这么着，身体老实，“我又不是不想吃，不想睡，我是……”
宋厌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漏嘴了，戛然而止，闭上了唇。
夏枝野低声问：“是什么？”
宋厌嘴唇微张，嗫嚅半晌，最终耷下眼睑低低出一句：“我是太想你了。”
夏枝野抱着他的手微僵。
宋厌垂着眼睫，平静又淡然地缓缓讲道：“吃饭的时候会想夏枝野干嘛，有没有吃饭，和谁吃饭，会不会有漂亮女生过来和你拼桌，给你送奶茶，点外卖。”
“睡觉的时候会想，夏枝野干嘛，睡了吗，梦到我了吗，会不会因为太长时间见不到我，就忘了我长什么样，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看见学校里其他小情侣偷偷摸摸牵手，压马路，传纸条的时候，会想如果我还三中，我们是不是会和其他情侣一样，一起逛小树林，偷偷接吻，和刘德青打游击战。”
“所以要我脑子一闲下来我就会想你，想你还不，还喜不喜欢我，还有整整一年，我们到底熬不熬得过来。”
“如果熬不过来，你放弃了，我又该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的时候，我就觉得像是回到了被关黑屋子里的几，没有光，没有盼头，然后突然就理解了我妈当时自杀的想法。但是我不想这样，所以我不让自己闲下来，就不敢睡觉，不敢吃饭，不停刷题学习，刷题学习，好像有这件事情是我唯一可以掌控的事情。”
“所以你今来的时候，我特别兴。”
因为他终于可以确定夏枝野还。
他的希望和救赎也就还。
宋厌的语气平静冷淡至极，可是还是听得夏枝野心脏抽疼不已。
他抱着宋厌，低声道：“宋厌，你知道我绿皮火车上站了一一夜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宋厌抬起了眼眸。
夏枝野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想，窗外的风景真好看，等我们考结束后，我一定要车带你看看。所以我一点也没觉得辛苦，也没有觉得累，就是想假如你就好了。”
“你我就可以告诉你，宋厌你看，边田埂上有小狗多可爱，我们以后要不要也养脾气好的小狗，再养脾气不好的小猫，我负责铲屎，你负责撸，家里一定热闹。”
“我当时想的时候旁边的人问我一直傻笑什么，我就我想我的爱人，他一定会和脾气不好的小猫打起来，到时候样子一定可爱。而我一笑，他一定会红着耳朵发脾气，就更可爱了。”
“我就这么想了一路，等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更确定了，我要养金毛，再养漂亮的小布偶，这样老大像我，老二像你，多好。”
“所以宋厌，不要想没有我的将来，因为我想的将来里都有你。”
宋厌想，时候的夏枝野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讲着最美好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会听得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吧。
因为即使曾经有过一不太愉快的经历，可是老爷还是送给他一个夏枝野，教会了他什么是正确的爱的方式。
以至于一瞬间他突然就觉得好像没什么痛苦绝望无助难熬的了，懒恹恹地踹了夏枝野一脚：“我饿了，点外卖，吃完睡觉。”
夏枝野轻笑一声：“好。”
窗外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宋厌夏枝野的怀里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和夏枝野养了一狗，一猫，白发苍苍，依旧还止不住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