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昼将黑夜渐渐覆盖,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漫洒进来之后,谢谨歌从床上起身。
他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漱,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那眉心上方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花钿,而他昨夜在颈侧处贴的创口贴却不见了踪迹。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谨歌摸了一下额头中间的花钿,这次这个不是由血液画成的,而是有点像是年岁较久的朱砂的材质。
这应该是那只红衣恶鬼在他陷入梦魇中所画的。谢谨歌面无表情的将脸洗干净之后,漱完口就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他今日还有一场群演的戏,时间很短,一共也就只有两幕,演完之后就暂时不会与这个剧组再有交集。
拍摄是在上午八点二十开始的,十二点不到谢谨歌的戏份就拍完了。
严西村到最近的客运站都有大概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原本导演那边是想着让谢谨歌先等等,到时候再和整个剧组一起离开。但谢谨歌因为那只恶鬼的缘故,打算尽快回一趟老家,就拒绝了导演的好意。
谢谨歌的老家李家村是在与严西村所在的A市相邻的B市,不过尽管两座城市是相邻的,但因为李家村的位置非常的偏僻,距离B市的市中心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所以从严西村到李家村,路上还是要一定到时间。
谢谨歌是先坐客车到了高铁站,然后又坐高铁到达了B市,最后再转乘到乡村的小型客车。
这一路上他基本没有停歇,午饭就是在高铁上随便吃了一个面包。等他转乘上乡村客车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三点。
随着客车的驶动,两旁的街景从繁华的建筑慢慢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平房,越往李家村的方向走,路上的行人也就越少,环境也越安静。
做近一个半个小时的车,谢谨歌才到了李家村。
现在正是盛夏,即便这个时间点不是一天之中最为炎热的时间段,但阳光依旧灼灼,光晕烤在地面上散发着热气,天气显得格外的闷热。
谢谨歌把头发绑在了颈后,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这过于灼人的阳光。
在他从严西村离开之前,就先给李槐远打过了电话,等谢谨歌从乡村客车下来往前走到村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村口处的李槐远。
对方端着一个小板凳坐在村口的马路边,头上是一把遮阳伞,面前摆着一个小摊位,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竖牌,小竖牌上用黑色的炭笔写了四个潦草的大字——槐远算命。www.
这幅模样,与其说是在接他,不如说是在摆着摊位算命的同时顺便等他来。
与一年前相比,李槐远看起来更黑了,五官也变得更加的硬朗和阳光,他的头发剪成了利落的寸头,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T恤和短裤,这么高大的一个个子坐在没有背靠的小板凳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算命的。
谢谨歌走过去,走到遮阳伞之下:“你在这摆摊,人都没有给谁算命。”
“自然是给有缘人。”李槐远压低了声音,故作高深的说道。
谢谨歌笑了一下,丢给他一瓶矿泉水:“一年不见,你黑得只能看见牙齿了。”
李槐远呸了一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部皮肤,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回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我这是标准的古天乐色。”
谢谨歌没有在这个上面多纠结,而是问了一句:“李爷爷在村子里吗?”
“肯定不在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爱瞎跑的习惯,他两天前就去隔壁村了,这会儿还在那边。”李槐远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后,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你电话里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嗯。”谢谨歌道:“不算梦魇,他出现了三次。”
李槐远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开始收拾摊位:“我们先回去再详说。”
李槐远的家距离村口并不远,谢谨歌帮他拿了一些东西,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李家村,顾名思义,这里的村民全部姓李,祖上多多少少都沾了那么点关系。谢谨歌以前也一直住在李家村,他是五岁的时候被收养的,所以名字也就没有跟着姓李。
谢谨歌离开李家村两年,两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无论是那麦秆围城的小栅栏,还是门前的那颗老槐树,都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李老的病好些了吗?”李槐远一边将门打开一边问谢谨歌。
李老就是谢谨歌的爷爷李明忠,曾经是一位教书先生,在李家村也算是有些威望。
三年前,老爷子突然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从此就一卧不起,谢谨歌找了很多就近的医院,甚至还用上了一些江湖方法,李老的病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善。
直到两年前,谢谨歌不顾老爷子的坚持,执意将他送到A市的一家专攻疑难杂症的三甲医院之后,在专家的治疗下李老的病才慢慢有了好转,但相对的,医院的治疗费用异常的昂贵,谢谨歌每个月赚的工资几乎全都用在了这里。
“你这几年为了李老,也确实是费心了。”李槐远轻叹了一声:“只要是病情有好转就是好的。”
谢谨歌嗯了一声:“比以前好很多了,前几天他还试着下地了。”一提到李老,谢谨歌的语气不自觉的就变得柔和起来,眼眸里也浮现出了一丝暖意。
他跟着李槐远走到屋子里,看了一眼四周的装横,和他两年前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符咒,铜钱,桃木剑,还有许多谢谨歌喊不出名字的东西,在房间里随处可见。
李槐远家世代都是算命的,擅长阴阳符咒这类的道术,对于八卦邪降、招魂唤鬼和风水轮回也相当有一套,他们这一家一直是一脉单传,在整个李家村都颇有名气。
李槐远的老爸死得早,他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爷爷学,一学就学了十多年,虽然现在依旧还及不上李爷爷,但也习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章法。
谢谨歌将关于那只恶鬼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李槐远,包括在棺材里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只鬼穿得是新郎服,还说你是他的新娘?”李槐远有些惊讶:“你俩还在棺材里接吻了,还是你主动的?”
谢谨歌皱眉:“那个时候没有氧气,我会窒息而亡。”
“鬼的气息吸入到你体内,你除了在当时感觉到冰冷刺骨以外,那之后可曾还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李槐远道:“昨日是七月十五,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一天,按照你的描述,这只鬼并不是一般的亡灵。”说到这,他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在棺材里和他初遇,是由于鬼节的缘故,但在那之后,无论是你夜晚玩招鬼游戏招到了他、还是在梦魇醒来之后发现他躺在你的是身侧
,都是因为你最初在棺材里吸收了他体内的气息。”
“那个时候我别无他法。”谢谨歌想到了什么后,又说道:“那只鬼应该是被烧死的,胸口的位置有非常烙手的疤痕,他怕火,我用火烧他灵牌的时候,他立刻就消失了。”
“怕火吗...”李槐远分析着:“你说你在灵牌上看到的名字是叫沐漾,沐漾...三水沐、三水漾,都是水,这只鬼的身前应该是命里缺水。五行缺水的人不是大凶就是大吉,弱点也很明显,对了,你把那个红头绳给我看看。”他对着谢谨歌伸出了手。
谢谨歌闻言,立刻将放在口袋里的那个系着小铜铃的红绳拿了出来:“你看看是有什么玄机?”
李槐远接过红绳,仔细观察起来,他的手在铜铃上摩挲了片刻,又开始看上面的纹路:“这个红头绳我暂时还不能给你,因为要今晚十二点的时候我才能算出具体来源。”
“好。”谢谨歌点头道,“那我今晚就住你这里。”他原本所住的隔壁,两年前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搬走了,房间里早已经是灰尘堆积,短时间是不可能清理出来。
“这是自然,”李槐远笑了一下,随即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缺口很多的黄皮瓷碗,一边写着符咒一边对谢谨歌说道:“帮我舀一勺水清水过来。”
谢谨歌依言去舀了一碗水,然后在李槐远的示意下将这些清水倒进了这个黄皮瓷碗里。
做完这些后,谢谨歌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李槐远写符咒。
没用多久,黄色的符纸上就写满了红色的咒语,谢谨歌看不懂上面写得是什么,他也没有选择多问。
李槐远将写完的符咒用火点燃,然后将符纸燃烧之后的烟灰尽数洒到了装满清水的碗里。
“好了,现在就等今晚十二点了。”李槐远说完,拍了拍手上的灰。
谢谨歌想到那只恶鬼对他说得那些话,于是说道:“那只鬼如果再来找我,有没有可以避开的方法。”
李槐远看了一眼谢谨歌,思忖了片刻后,才说道:“五行缺水的人都忌绿植和古镜,植被会吸走水分,古镜则有反射的效果,等会儿我给你一个纯圆的古铜镜和吸水极强的泥炭藓,你回去之后在家里也记得多种点绿植。”
他说完这些后,突然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别说,听你描述的那个梦境,我还真有点好奇你穿新娘服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