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真的很不容易, 冷题材需要更多支持哦! 然而那无人得见的山洞之外,有无数暗影纵横交错,蠕蠕而动, 转瞬间竟将周边数座山头都全部拢住了。
这一刹那, 万籁俱静, 虫鸟不鸣, 便是连那天上的月亮,似乎都变得暗淡了下去。
洞中季雪庭忽然微微侧头, 若有所觉地皱了皱眉。
他转过头去, 手指头一勾, 将凌苍剑唤出来握在手中, 随后戒备地朝着洞穴口外走去。
他是惯常应付各种变故的人,所以动作极快,脚步也很是轻盈。
地上那条细弱的“暗影”原本几乎都要沾上他衣摆了,此时恰恰好,直接被他避开了。
那影子顿时身形一扭, 甚至连那带鳞的躯体都慢慢从影子中浮出来了一点儿。此时见季雪庭走开, 它便不管不顾, 忙不迭甩着尾巴便要跟上季雪庭。
而与此同时,地上躺着的那位倒霉的点心公子, 终究还是没被季雪庭那一枚打折买的仙丹救回阳世,虚虚吐出最后一口气后, 就这么直接嗝屁了。他一死,身形也软了下来,原本放在腹部的那只手也自然而然地垂落下来,掉到了身侧。
好巧不巧,指尖恰好就搭在了那条“黑蛇”的尾巴上。
然后……
那条轻而易举便可以把无数白骨蜈蚣都化为脓水的影子, 此时却像是被什么骇然之物咬住了要害,整条影子都猛然抽搐起来,挣扎中,浓黑的暗影中骤然迸发出无数条危险至极的细丝牢牢钉在地上,却也不过僵持了极为短暂的一瞬——下一刻,整条黑蛇便在无声的抽搐与抗拒中,直接被抽入了地上的尸体体内。
与此同时,那遍布整片山野的无数道暗影,也在这这倏忽之间尽数融于夜色之中,再不见踪影。
这位于暗处的诡奇变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于是,等季雪庭到了那洞穴口,看到的不过是山中清风朗月夜色苍茫景象,便是再这么探查,也丝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唔……”
季雪庭眉头微松,手中剑却不曾放下。哪怕回到洞穴中看着洞中一片平静景象,他依旧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时刻浮上心头那点儿不安究竟是因为真的有什么不妥,又或者……只是因为自己的神经过敏。
先前同鲁仁说的那番眼皮跳的说辞自然是开玩笑,但有一件事季雪庭却并未说谎:自从下凡以来,季雪庭便一直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妙。
当然,季雪庭到底惯来粗枝大叶惯了,一番思索觉得无果之后,便瞬间又将一切忘在了脑后,眼看着地上那尸体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而鲁仁依旧昏迷,季雪庭便也随意找了个舒服点的角落,双手放在脑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下去。
一夜无事,转眼到了天明。
季雪庭再睁眼时,鲁仁也已经清醒了过来。这人被山魈夹在腋下跑了一路又晕了一晚上,看着脸皮比之前更丧气了一些,精神头也不太好,幸而并无大碍,就是与季雪庭对视时,总显得有些讪讪,显然也是想起了晚上自己坚持要救“人”时义正言辞的模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季雪庭自然也只当无事发生,见鲁仁一切安好,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地上那位凡人公子身上。
要说起来,这位倒霉的山魈点心还能活着,也是大大地出乎季雪庭的意料。
昨天晚上入睡前,季雪庭都已经做好了第二日挖坑埋尸的准备,毕竟那人当时真是出气多进气少,完全是一副快挂的模样,但也不知道为何,一晚上之后,此人竟然又缓了过来,眼看着倒像是还能活些时日。
感情先前自己买的那打折仙丹还真没被骗?那玩意真的有效?
季雪庭心中十分惊奇,想起自己不小心买多了的那几箱子仙丹,隐隐还有点暗喜,连带着地上那位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公子哥落在他眼里,似乎也比昨晚上要俊俏许多。
这山魈洞穴中腥臭难闻,自是不可久留。
季雪庭与鲁仁当然也不可能将这死里逃生的年轻公子哥就丢在这,必须得把他也带走才行。
然而那鲁仁经历了昨天那一遭,俨然有了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此时连碰一碰这地上凡人都不敢碰。
季雪庭无奈,只得捋了一把袖子,随后便伸手将那青年一把抱了起来搂在自己怀中,准备带出这山魈巢穴去。结果季雪庭抱着那青年不过走了两步路,原本昏迷不醒的男子忽然喘出一口长气,随即睫毛微微簌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竟然是清醒了过来。
季雪庭察觉到怀中人视线,连忙一低头,正好便对上了对方一双乌沉沉的黑眸。
那人昏迷时,不过是个皮相颇好的普通人,如今一清醒,整个人竟然脱胎换骨一般,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来。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宛若不见光的玄幽洞井,几乎能将人神智都吸进去。
季雪庭只看他一眼便不由一惊,差点儿把人给直接甩出去。
好在关键时候,身旁那鲁仁发出了一声轻呼,道:“哎呀,这人醒了?!”
季雪庭才及时想起自己之前便已经细细检查过怀中这人身份,确定他不是什么妖邪而是个大难不死的凡人留,这才没一失手酿成惨剧。
这下倒也顾不上洞穴中环境恶劣,季雪庭赶忙又将那人放下来检查了一番,发现此人身体似是已无大碍。
然而脑子却像是坏掉了。
“这位公子是何方人士?怎么会流落至此?在这青州境地内可还有别的家人仆从可以联系?”
季雪庭问道。
那青年明明已经听到了问话,却只是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直勾勾盯着季雪庭不吭声。
季雪庭无奈,只得又换了个问题道:“你身上可是还有别的不适?”
青年依旧不说话,还是看着季雪庭——只是,他那目光却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应当有的目光。
季雪庭还从未被人这么盯着看过,看得他是皮肤疼骨头痒,好似下一秒便要被这凡人直接用眼睛直接给吞吃入腹了一般。
不,等等,倒也不能说从来没被人这么看过……
就在不久之前,也曾经有人这么看过他……
啊,等等,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季雪庭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堂堂一位神仙,竟然被一个凡人盯得毛骨悚然,以至于胡思乱想起来。
“你可是认识我?”
季雪庭犹犹豫豫地问道。
“……”
当然,他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这时候那鲁仁也凑到了他的旁边,看看那人类青年又看了看季雪庭,他不由嘀咕道:“季仙官,这人……这人该不是傻了吧?”
季雪庭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赶忙伸出两根手指在那人面前晃了晃,又问:“……你知道这是几吗?”
结果下一刻,那青年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季雪庭的双手。
“不要……不要丢下……”
那人总算开了口,只是说话时,声音很是沙哑生涩,仿佛连说话这种事也很是生疏一般。
他的气息非常混乱,事实上,他整个人看上去也都很混乱。
“不要丢下我……求你……”
季雪庭皱了皱眉,从青年铁箍一般的手指中强行抽出了自己的手。只不过他这么一动作,对方忽然间倒变得有些激动,竟然又一把拽住了季雪庭的袖子,声音愈发凄楚:“别,别走——别丢下我——”
眼看着他这幅模样,季雪庭叹了一口气。
也是个可怜人,想来当初被山魈袭击时,这细皮嫩肉的贵公子怕也是遭受了从未有过的人心险恶吧。
这么一想,季雪庭竟然难得的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同情,于是挤出一点儿珍贵的仙力勉强捏了一道清心诀打在了他身上。
那清心诀乃是季雪庭特别改良过的,使用起来格外清心醒脑,用曾经试用过此诀的人来说,差不多就跟把天灵盖掀开再往里头倒上一壶陈年玄冰液感觉差不多。
修道之人尚且不堪承受,这区区凡人自然也消受不来。果然,一道清心诀打过去,青年的身形顿时一僵,季雪庭便趁机从他指尖把袖子也抽回来了。
“这位公子,你现在可是清醒了一些?”
季雪庭看了看对方,觉得那公子似乎安静了下来,便叹着气继续问道。
“你遇到了山魈,遭了难,我看了看你的车马仆从似乎都已经罹难,如今我和我这位道友将带你离开这里,只是需要你告诉我,如今在这青州境内,你可还有别的人可以投靠?”
那青年怔怔望着季雪庭那带着浅笑的面庞,又沉默了好久,不再激动之后他便又回归了那副面无表情,双目漆黑地模样。
骤然看上去,好似一尊冷冰冰的,精雕细琢的人偶。
“……我……我不知道。”
他说。
不等季雪庭再开口,那人又补充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完蛋了。】
季雪庭看着那青年,心中咯噔一下,然后想道。
当然,面上季雪庭倒是半点不显烦闷,而是挤出一抹淡笑安慰道:“这……恐怕是公子你之前受了惊吓也说不定,若是能修养几日,也许便能想起来了。”
说罢他便转身,正打算与鲁仁商量个对策出来,结果就发现自己的袖口一紧。
季雪庭回头。
那青年正死死拽着他袖子。
季雪庭:“……”
“公子?”
一直到季雪庭开口,那人才像是忽然间回过了神一般,整个人微微一颤,立刻松了手。
“抱歉。是在下无礼,不小心走神了。”
他看着季雪庭,微微有些茫然,片刻后才沙哑低语道。
那人脸上虽说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睑处却渐渐染上了一抹薄薄的轻红。
……倒似强自镇定的模样。
“季仙官,此地不可行仙术灵力,我们要不还是先避开吧?!”
鲁仁一看到季雪庭的动作,莫名觉得自己的眼皮也跳了起来。一时之间,他顾不上开口便要吞下许多沙土,连忙喊道。
“啊?什么?”
季雪庭却只做听不清,活动完手脚,便一手握住凌苍剑,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拎起了宴珂的衣领,将他直接往鲁仁怀中推了过来。
“宴公子便劳烦鲁仙友照顾了,我去解决一下前面这玩意——”
说完季雪庭便要走。
而就在这时,他袖口忽然间紧了紧。
季雪庭一回头,正好看见那位脸色惨白的宴珂小公子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而他的手指,正死死揪着季雪庭的袖子不肯放。
“雪庭……雪……庭……”
风声呼啸中,宴珂声音听着也透着几分古怪。
而且,这位小公子现在看上去也有些不太正常,那双眼睛中竟是一点光都没有,乌沉沉的,像是在看着季雪庭,又像是忽然发了梦魇,如今正在发狂。
不过这点异样对于季雪庭来说却并不重要,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探究这位公子哥的细微心事。他看了宴珂一眼,理所当然只当对方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妖魔,激起了当初被山魈袭击的心魔,太过害怕。
季雪庭扯了扯袖子,见宴珂不松手,他便倒转剑刃,径直将那一角袖子直接割了下来。
“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丢下我——我受不了这个我求求你你别丢下我——雪庭——”
结果,宴珂一发现手中空了,忽然间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呜咽。
那一声“雪庭”,听上去竟然像是合着血喊出来的。
季雪庭原本都准备走了,听得这声音,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啊,真是……好麻烦啊。】
白衣仙君心中暗叹,人却已经回转过身来。
眼看着那宴珂一幅瘦弱的凡人身板,这一刻不知怎么的,竟然连鲁仁的手臂都一把挣开了,此时那惨白若死的人间公子,正一脸绝望地朝着季雪庭伸着手,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季雪庭,叫他不离开自己一般。
好端端个杀妖的小事情,倒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一般。
季雪庭哭笑不得,心道:怕是只能用那一招了。
随后他便抬手,指尖勾起自己发梢那一条原本就系得松松垮垮的发带,轻轻一抽。
季雪庭一头长发,顿时在他身后倏然散开,于风中散乱狂舞,而他却并不在意,反而是噙着一丝浅笑,俯身向前,用那条丝绸发带,直接蒙住了宴珂的双眼。
然后,还用那发带在宴珂脑后打了个结。
“别怕,等哥哥杀了坏妖怪,便回来找你。”
趁着打结的功夫,季雪庭凑到宴珂耳边,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那原本几乎已陷入狂乱的宴珂身形猛然一震,喘着粗气瞬间僵在了原地。
“听话,乖一点。”
季雪庭见他听话,敷衍拍拍他的脸,随即在人肩头一推,用了个巧劲,又把这小公子送到了鲁仁手边。
那鲁仁当然是一把拽住了宴珂,只不过抬眼看季雪庭时,那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
显然,他确实是不曾见过有哪个正经修炼出来的神仙,会是这般教人“冷静”的。
不过,鲁仁的心绪有多复杂,季雪庭自然是不会在意——他此时早已提剑转身,一纵而起,逆着那腥臭妖风,朝前掠了七八丈远。
安抚宴珂耗费了一点时间,此时那妖魔裹着一身浓黑的云雾与风沙,已到了季雪庭的眼前。
看到妖魔真身,季雪庭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到甚至自言自语了一声:
“兕母尸蛛?怎么会是这玩意?”
季雪庭口中的是兕母尸蛛乍一看,好似大蜘蛛与黑牛的结合物,上半身看着宛若蜘蛛,下半却是黑牛身体——然而只需要再多看一眼,便会发现,那几乎有土丘般大小的兕母尸蛛身上,密密麻麻地生着无数张人脸。
“好俊的男人——”
“细皮嫩肉——”
“嘻嘻嘻看着真美味——”
……
那些人脸直接就当着季雪庭的面开始交头接耳,声音细碎却十分清晰,乍一听仿佛只是路边什么三姑六婆的随口闲谈,但只要稍稍细听,便会发现那些低语变得无比邪恶下流,每一声吐词里头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憎恶与仇恨……若是个普通人,不,若是个没有经验的修道者甚至仙人,在这一刻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恐怕也会瞬时被那蕴含在“低语”中的污秽污染了道心清明,道行差点的,恐怕会立刻在原地入魔,而到了那个时候,这妖魔便可笑嘻嘻吐出丝线将人裹好拖回巢穴好生享用。
这种妖魔生着一幅狰狞骇然的模样,初见者便常常控制不住地去防备它那看似恐怖壮实的身躯与蜘蛛爪,却不晓得其实它真正厉害的,反而是身上那些赘生物一般的人面蛛发出来的“窃窃私语”。
这些轻声细语自带妖怨,而且无形无踪,哪怕是堵住了耳朵,那“声音”也能直接侵入神魂之中,然后将那人心中的七情六欲,爱恨怨执齐齐催发出来,最后直接让人陷入疯癫之中,再无半分清明。
事实上,这兕母尸蛛在两千年前,确实也是整片大陆上让人十分头痛的一种邪崇,非当世大能,绝难剿灭。
只可惜……它今日遇到的是季雪庭。
说起来,也是一团乱账。
两千年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邪门歪道忽然间泄露出来一个方子,说是这兕母尸蜘身上的人面蛛的面皮,剥下来之后一番特殊处理,覆在人脸上,可起到美白除皱,重返青春之效。
于是,这原本人人喊打,避之不及的骇人邪祟,忽然间竟然变得十分值钱起来。
……好巧不巧,季雪庭在那几百年里,手头恰好就有点紧。
……
……
……
就这样,等几百年后,所谓面膜之术风潮过去,这兕母尸蛛也早已销声匿迹。
季雪庭是怎么都没想到,能在这么久之后,在这青州地界内看到这般罕见的古老妖邪。
“啊,真可惜啊……”
季雪庭连连叹气。
一边感慨如今已是无人收购那人面蛛的面皮,一边挥剑跳到了那大蜘蛛的背上。
然后又是一番例行公事的打斗。
须臾功夫,季雪庭已经从那只兕母尸蛛的尸体上跳了下来,过程之快,甚至让躲在后方的鲁仁根本就没看清楚季雪庭究竟是如何出剑的。
眼看着之前还十分吓人的妖怪就在很轻轻松松地化为了一具尸体,鲁仁便带着宴珂一同跑上前来。
“季仙官,你,你——”
上一次杀山魈时鲁仁尚在昏迷,是故不曾见过季雪庭使剑的工夫。这一次亲眼所见,竟觉得震撼人心。
季雪庭全程甚至都未曾使用过一丝一毫的仙术灵气,使用的不过是最纯粹,最单纯的“剑道”,可偏偏就是这连凡人都可以掌握的“道法”,使用出来,竟然是如此精妙绝伦,让人见之心折。
鲁仁虽然只能看出醉模糊的一点大概,却也是心潮澎湃,看着季雪庭手持长剑的样子竟然还结巴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你的剑好快!”
面对鲁仁的赞叹,季雪庭依旧与先前一样,只摆了摆手随口应道:“还好,还好,唯手熟尔。”
说完一偏头,季雪庭才发现鲁仁身边那位可怜巴巴的凡人少年。他愕然看到,到了这时候,宴珂竟然眼睛上竟然还系着他之前给蒙上的那条发带。
这鲁仁与季雪庭都问答了一个来回了,宴珂却像是人偶一般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垂着手一动不动,简直就跟个刚嫁进门,半步不敢多走,半句不敢多说的小媳妇般乖巧。
丝毫不见先前的癫狂崩溃模样。
“哟,怎么还系着这玩意啊?”季雪庭哑然失笑,不由说道,“之前也就是怕你看到妖怪害怕才给你系上的,现在这玩意都死了你怎么还不解开?”
听到这话,宴珂嘴唇微微一颤,停顿了片刻,才迟疑地小声地回答道:“……我,解不开结。”
“怎么会,我也就是随便给你打了个结而已,你们世家公子难道是锦衣玉食太久,所以连这种小事都——”
听得这话,季雪庭一笑,抬手一抽,那条发带便从宴珂脸上落下来了。
宴珂睫毛轻簌,慢慢睁开了眼睛。
“……都做不好?”
季雪庭对上宴珂的眼睛,笑着说道。
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那后半句话里有一个格外细微的停顿。
啊,他之前都不知道——
季雪庭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嘀咕。
原来闭眼久了的人倏一睁眼,在非常短的那一刹那,目光会有些散漫无着——在这非常短的片刻里,看上去,竟然会神似目盲之人。
“雪庭……雪庭哥哥?”
宴珂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眼神早已在转瞬间化为清澈水润,此时他仿佛对季雪庭那片刻的走神若有所觉,便开口唤道。
“怎么了?”他问。
“没事。”季雪庭应道。
顿了顿,季雪庭忽然又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宴珂的头发,只揉得宴珂不明所以,眼睑上又染上了些许薄红才松手。
唔,这样才好……这样,这多少还称得上有趣的小公子,总算不像是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