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酒品不太好。

在优卡利认命收拾狼藉的桌面时也不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就在床上滚来滚去，用一个可爱的说法就是它像在跟自己的尾巴玩到处打滚的猫咪，然而当毛绒绒软乎乎的猫咪变成了披头散发还乱抖尾巴的人鱼……

那画面简直太美。

优卡利彻底忽视了这条神经病发作的鱼。

他拒绝承认这是他家那条可爱乖巧又有点小任性的人鱼。

海风刮得更大了，刮过洞口的时候会传来呜呜的声音，海浪拍在山壁上的哗啦声也十分响亮，这让优卡利十分在意地频频看向洞外，总觉得一个不好这海浪就扑进来了。

扑通一声，小人鱼直直地砸到地上，不耐烦地用尾巴拍着地面，嘴巴里不知道在哼哼唧唧什么，它看看洞口又看看优卡利，看了半天选择扑过去抱住优卡利大腿。

“亲爱的，我知道你家位置很不错，”，方才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优卡利已经看过周围了，这个洞穴地理位置极佳，虽然洞外光秃秃的没有藤蔓掩映，但比较靠内，与大海之间还有个山壁挡着，再往上爬说不定可以到达这座岛的最高点，除了晒不到太阳一切都很好，“外面这是起海啸了吗？”

人鱼摇了摇头，顺着优卡利的腿爬上去抱住他的腰，“杂鱼。”

声音绵软柔和，大概因为困意和醉意的关系，听起来酥得人的心都化了，当然这不是重点，这家伙不是一直都表现得不会说话的吗？

好吧，那不重要，也许只是人家不爱说话呢，此时的优卡利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亲爱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人鱼抬起脑袋看向优卡利，眼眸黑沉沉的，“名字。”

“没有吗？”

“……不能。”

这大概是优卡利人生里第一次被人如此果断地拒绝。

洞穴里一阵沉默，因为这份寂静，洞外海浪呼啸的声音明显更大也更近了，优卡利忍不住扭头看向洞外，隐约看得到黑影，抽出魔杖给自己的眼睛来了个远视魔咒，可以清晰地看到有鱼般的生物不断从海里跃出又落下，再放大了看，那些分明都是人鱼。

跟怀里这只模样相似的人鱼，只是他这只是幼年体，那些都是成年体，可以看出很明显的性别特征，人鱼的模样大多都是俊美夺目的，它们都是上帝最钟爱的孩子，精心勾勒的身体，慷慨赋予的力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优卡利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只是童话故事里人们编造才存在的物种，在这座岛上居然有这么多！

这个认知震惊得优卡利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里的小人鱼低头看着守在洞穴外不断跃起的人鱼们，口中缓缓发出吟唱般的声音，这是比精灵语还要复杂的语言，多变的音节与音调在一瞬间转换自如，长长的一串根本不需要换气般接连响起，就像在音乐家手指下的钢琴，只要指节依旧在悦动，音乐就不会停下。

小人鱼在歌唱，歌声里有种激荡人心的力量与恢宏阔大的气势，莫名又带着几分悲壮，激昂华丽的高音似是呐喊又似悲泣，从高空中回落的低音似是叹息。

优卡利以前看过的任何一场音乐剧，任何一首歌曲都无法让他如此动容，让他几乎忍不住要迫不及待地跳出洞穴，从高空中坠落，把自己砸得粉身碎骨来为这首歌曲献祭。

这是首悲歌。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唇齿间，人鱼抬起身舔了舔优卡利滑落到脸颊边的泪水，嗓音低低的，“我的族人，死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这让小家伙的精神有些亢奋，做事也更加冲动，它卷着优卡利直直坠入水中，砸入水中的时候优卡利被巨大的冲击力给震得喷出了一口血，没等他缓过气来，他已经被带着卷入更深的水域中，随着晕开的血丝与一串气泡离自己越来越远，优卡利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人鱼的爆发力向来不可小觑，短短几秒里他们已经不知下潜了多少米，优卡利眼前是一片墨绿色，昏暗的海水里浮游生物到处都是，不论海面上如何翻滚，水下本该都是风平浪静的，现在这份平静被打破，缓慢移动的生物们被强迫分开一条路，优卡利隐约看到有水精灵跟在他们身后，又很快被甩掉。

水压压得他的耳膜都要裂开了似的，他知道人鱼们在飞快地交流着什么，但是他听不分清，耳边嘈杂得很，那不是外界传来的声音，深水里向来安静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安静得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

优卡利知道，是他的血液在沸腾，因为气压的关系他血液里的气体会迫不及待地变成气泡，当那些气泡充斥在他的血管里，他会死亡。

该死的，他这还不是淹死，而是因为承受不住深海的压力而死亡吗？

人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在水流的急速冲击下，被人鱼紧紧抱着的优卡利拼了命地抓住腰间的魔杖，企图给自己来一个气泡，这个气泡可以让他安全地下潜，提供足够的氧气与合适的气压差，然而这个气泡有致命缺点，它太脆弱了，根本受不了丁点袭击，也承受不了水流的冲力。

快点想想，还有什么魔法可以用。

可以让他在深海里安全活下去的魔咒。

身体越来越疼痛，浑身的血管都在叫嚣，优卡利抓在人鱼身上的手越来越用力，这让小家伙很不开心地咬了他一口，该死的，那一下痛极了，脖颈处被死死咬住，优卡利简直以为自己会被它给咬死，就算不是脖子断了，也会因为失血过多，在这个地方任何止血方式都是无效的，有了出口血液都会疯狂地往外涌。

他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挣扎都无能为力，只能死死地握住魔杖，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救命绳索，奈何关于潜水的魔咒太少了，上天就是漂浮咒，魔法扫帚或者地毯之类刻印了强大漂浮咒的魔法用品，天上可不缺空气，不要不跌死撞死就没事，潜水就太难了，在优卡利集中精力的思考下居然除了泡泡咒就想不出别的魔咒了。

该死的，等他活着上岸了一定要给魔法部写信控诉魔咒种类的不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