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矿车在幽暗的矿道中前行。
熟悉的场景唤醒了许多久远的记忆, 云悠悠忍不住告诉闻泽:“殿下,我曾在左下方摧毁三辆追击我的矿车!”
“哦?”
她得意地眯起眼睛:“那天,我挖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星源矿原石, 在装车的时候被人探测到了, 他们就来追杀我。我舍不得扔掉那么大一坨矿石, 是带着无法摆脱他们的探测器, 于是我把他们引到一个几十年前废弃的采矿台,让他们撞毁在搅拌铁叶里面。”
她趁机让自己的小手逃出他的掌, 在身前比划了几下。
“三扇大铁叶, 边缘有这——么锋利!中间缝隙正好够矿车穿过去, 我事先撞了扇叶一下, 让它们转动起来, 然后折回去引诱那三个追兵跟着我往前冲。我嗖一下去了, 他们砰砰砰掉了一地。”
“然后。”他挑了挑眉。
她眨巴着眼睛:“然后我通知了红胡子老加尔,他带着人和武器过来, 收获了不少东西。那次我足足分了158星币, 加上之前攒的钱, 正好够买光脑。”
她晃了晃自己的二光脑, 笑得两靥生花:“就是它!”
上次帮她在星网上骂人时,闻泽已经深刻领教的卡顿。
当时怎么就没想着送她一台新光脑呢。
“嗯。”他淡淡地应,“什么时候舍得换掉, 我送你新的。”
她动了动嘴唇, 有些不自在地把指绞在一起, 犹豫着怎么开口拒绝。
他侧头微笑:“当作一起冒险的纪念。”
“哦……”
她的轻轻一松,旋即,想起了他刚才说过的话——等到母虫死后,想见他就不容易了。
纪念吗?感觉就像快要分离, 以后再没什么机会见面。
口空落落地沉了一下,回复原位时,不知道从哪里牵出来了一缕酸涩,从胸腔牵到了眼鼻,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酸溜溜。
“我会送您一份礼物当作纪念的。”她轻轻揪着衣服,镇定地告诉他。
“嗯。”
星空矿车从翘起半边的木台上穿过,滑一道巨大的弯。
距离目的地更近了。
“轰隆隆——”前方传来了闷雷一般的震动。
闻泽低头看了一眼能量条。
不足50%。
他的动作让云悠悠头一跳,她紧张压低了声音:“有状况?”
“高阶成虫。”他的语速没有变快,声音依旧清冷平静。
云悠悠攥紧了双。
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主动提出建议,让殿下返回主舰,等到能源恢复之后再继续探险。
“殿……”
他淡声说:“动静太大,很快会把后面巢穴中的虫族引来,就算此刻有活口,撑不了几时。”
她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闻泽没有再说话,他拉动操作杆,全速掠往轰鸣声传来的地方。
“拾荒队”的基地都在地底。
老加尔的地盘是一个矿业大集团留下来的地下基地,基本的生活设施还算齐全,有厚重的铁质电梯直通上下——开始的时候,云悠悠总爱蹲在电梯口,期待奇迹发生,爸爸妈妈回来接走她。
果哥哥在这的话,他一定会封掉电梯,就像绿林大学地下验室里面那两个幸存者一样,藏在安全的密室里面等她,赠她“奇迹”。
此刻,矿道深处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巨虫在拆大门。
云悠悠屏住了呼吸,指攥得生疼。
“殿下,”她的声音轻而坚定,“您在前面路口放下我,把能源枪留我,然后您离开!”
车舱中的温度陡然下降。
几秒钟之后,云悠悠听到了闻泽温和平静的声音:“想留下来殉情?”
她转头看他,发现那张冰雕玉琢的脸上露出了温柔至极的微笑。
笑容好看得令她惊。
“殿……”
“不想死就闭嘴。”他顿了下,“想死闭上。”
云悠悠:“……”
星空矿车掠一个弯。
“铮——滋——”
眼前豁然开朗!
数条矿道汇聚在前方终点,山岩中隐隐露出深嵌的铁质壁垒,两扇高达近十米的厚重的黑色铁门紧紧闭合,中间交错着铁齿。
一只腹部几乎全黑的巨虫拖着长长的黏液条,从电梯井道爬到铁门旁边,扬起前钳,卡进黑色的厚重铁门,撬动那些巨大铁齿的同时,不断地用身体轰撞这两扇铁门,发出山崩一般的闷震。
“滋——铮——隆隆隆——”
闻泽轻啧一声,眉头缓缓蹙拢。
修长的指轻轻叩击操作仪,指尖若有似无地掠发红的能源条。
击杀这只成虫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空能。
主舰系统修复时间未定,失去星空车、身陷地下面对未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就在这时,只见黑色铁门上方悄然裂开一道长宽各二十公分的炮口,一支轻型炮筒架了出来,自上往下对准这只成虫的脖颈,发射!
“嘭——”
火光四溅,浓郁的硝烟弥漫出骷髅头的形状。
这一炮,几乎是贴着成虫的脖颈轰下去的。
遗憾的是,这是一只恐怖的高阶成虫,矿业使用的火炮威力不足,无法彻底击穿的硬质甲壳,只是在它的脖颈上制造了一道流淌出粘液的裂口。
高阶成虫被彻底激怒,只听“咔滋”一声,两道利钳彻底卡进了铁门门缝,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冷的刺耳摩擦声,两扇厚达数米的铁门竟被它生生撬动!
云悠悠的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有人!面有人!一定是哥哥!”她的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意。
“云悠悠,”闻泽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击杀这只成虫,星空车将空能。你确定要救吗。”
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她滚烫的胸口。
她一顿一顿地转眼睛,和闻泽对上了视线。
他的脸色很平静,双眼直视她。
他已年近三十。站在如今的位置,每一日都在踩踏深渊边缘,每一夜都在抗衡海啸撞击,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
哪怕确定旧日好友与自己就隔着一扇门,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想听她说。
他非常想知道,眼前的女孩在他的究竟有多大分量,果她哀求他,有没有可能动摇他不变的意志。
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瞳仁一点一点收缩,像一朵漂亮的刺冰花。
她的呼吸又重虚弱,仿佛随时会闭过气去。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一会儿,终于一字一句,吃力地开口:“殿下,果您无法丢下我,那就把我带走。”
她不可以让他为她冒险,他的身上背负着帝国的明天,他是很多很多人的希望。
她希望他幸福,她不会让他为难。
她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来扛。
他盯了她一会儿,忽地笑开,声线轻懒:“他说得很对,你真是个善良得无药可治的家伙。”
“?”
话音未落,他拉动操作杆,星空车划一道利落的弧,“砰”一下撞在高阶成虫的后脖颈上!他想,这一定是因为时间过于紧迫,让他无暇深思熟虑。
被火炮轰开的伤口又炸裂了一些,流淌的黏液从细丝变成了小溪。
星空矿车迅速倒退,悬在矿道中央。
想要击断它的脖子,至少需要十几次能源炮点射,星空车必定空能。
“殿下……”云悠悠呜咽出声。
他嫌弃地轻啧:“别哭,现在没空喂你吃药。”
“不是、不是一哭就要吃药。”她抽噎了一声,脑海中忽然闪过灵光,“殿下!扇叶!扇叶!我们可以不用能源炮!”
“嗯?”他眸光微凝,缓缓挑了下眉,“可以一试。”
高阶成虫转身,黑色复眼冷冷转动,盯住了挑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