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中,太子正在上他今日的最后一节课。
萧六郎的课其实上得极好,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半点也不枯燥,比起韩学士的讲学更生动易懂。
这倒不是说韩学士的文学底蕴不如萧六郎,而是萧六郎家里有几个小捣蛋鬼,给他们辅导功课,但凡枯燥一点三人便会集体神游。
可太子看着萧六郎那张脸就会忍不住想起已经去世的萧珩,总是出神。
“太子殿下,请把方才那句话的释义说一遍。”萧六郎打断了太子第二十七次走神。
太子愣了愣:“嗯?”
萧六郎重复了一遍。
太子愕然。
他方才去想萧珩了,哪里听清了他讲了什么?
萧六郎在讲台上,放下书本,道:“太子没听明白,那我再讲一遍。”
太子头都大了,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可因为自己总是出神导致内容没上完,换别的文臣兴许早下课了,他们不敢拖太子的堂。
偏偏这个萧六郎轴得很,非得把课上完。
太子硬着头皮听了一遍。
仔细听了还是收获很大的,至少他立马就能重复释义了。
萧六郎又考了今日所学的几个重点,太子本以为自己没听进去,结果不料全都答了上来,他自己都意外。
究竟什么时候听懂的?
他这节课不是一直在神游萧珩吗?
萧六郎不疾不徐地说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请太子记下作业。”
“还有作业?”太子眉头紧皱地看着他,好大的胆子,毛儿都没长齐,不过是临时过来代个课而已,真把自己当成太子的老师了?
太子好歹是皇帝嫡子,是未来的国君,他有心高气傲的资本,他看不上萧六郎这个寒门出身的小瘸子,当然也可能是内心深处对于萧珩的复杂情绪在作祟,让他把对萧珩的部分情绪投射在了萧六郎的身上。
他疼萧珩吗?
自然是疼的。
宫中兄弟姐妹这么多,但在小七出生前,他没有真正的手足。
他们都想要他的位置,表面奉承他,背地里却嫉妒他、诅咒他。
他唯一当了亲弟弟的是萧珩。
萧珩是那么优秀,明明小他五岁,却书比他念得好,诗比他背得好,就连容貌也比他生得更好。
但他想,这是他表弟,日后也是他的臣子,优秀了也是一件好事。
他不曾嫉妒他,直到……他遇见温琳琅。
那年十三,温琳琅十一。
他也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不懂男女情爱,可莫名的,见温琳琅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是他将来要娶的太子妃。
母后时常将大臣的女儿们叫进宫里做伴,那些人他一个也不喜欢。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陪他走上帝王之路,他希望那个人是温琳琅。
“你叫什么名字?”
“我……”
“琳琅姐姐!”
八岁的小萧珩满脸稚气地奔了过来,歪歪小脑袋? 看看温琳琅? 又看看他:“太子哥哥你来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琳琅姐姐,琳琅姐姐? 这是太子表哥。”
“参加太子殿下!”
她忙跪下行礼。
之后? 她牵着萧珩的手离去? 一边走,还一边给萧珩擦拭满是汗珠的额头。
他听见她轻声叮嘱:“阿珩以后不要再去爬树了,很危险。”
“可我想摘果子给你吃啊,你不是喜欢吃吗?”
“但我更喜欢阿珩好好的,不希望阿珩受伤。”
“哦。”
他回宫? 告诉母妃他喜欢阿珩的琳琅姐姐? 母妃却很郑重地告诉他:“她是阿珩的未婚妻,她救过阿珩的命,亲事很早就定下了。你是哥哥? 不能抢弟弟的亲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萧六郎的声音打断了太子的思绪。
太子惊得出了一头汗。
他心虚地看了萧六郎一眼,太可怕了? 这个人太像萧珩了。
父皇怎么想的?
让他来给自己上课,也不怕自己做噩梦吗?
太子定了定神,秉承着良好的涵养与储君风度,压下不耐与不适,语气如常地说道:“方才的作业我没记住,劳烦萧修撰再说一遍。”
从上书房出来,太子浑身都湿透了。
等在门外的宫人立马走上前,又递帕子又打扇。
万幸如今正值炎夏,出汗了也不奇怪。
只有太子明白,自己这身汗多半都是冷汗。
萧六郎从容淡定地走出上书房。
太子又扫了眼他的拐杖。
萧珩是很臭美的,也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小时候换牙没了两颗大门牙,愣是整整半年没在人前开口说话。
他才不会允许自己身有残疾,有了他宁可坐轮椅,也不会一瘸一拐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萧珩。
他不是。
另一边,淑妃乘坐轿子出了长春宫。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闻魏公公来报:“陛下,淑妃娘娘过来了。”
皇帝蹙了蹙眉:“现在?”
正是午膳的时辰。
皇帝看了眼一旁默默等他的萧皇后,清了清嗓子,对魏公公道:“让淑妃进来。”
“是。”魏公公迈步走了出去。
萧皇后啥也没说,默默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品茶。
秦楚煜在地上打滚。
他在练蛤蟆功,这是他们国子监三贱客从一个小话本上看到的,据说这种功夫很厉害,学会了就能打跑很多坏人。
他在向父皇展示自己的功力,告诉父皇自己也是可以保护他的人。
皇帝没觉得儿子在练功,他只是觉着儿子太胖了,该减减肥了,滚吧滚吧的也算是在锻炼,就没说他。
淑妃本以为御书房只有皇帝一人,不料一进门,好家伙,一家三口全在呢!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淑妃忍住尴尬,给二人行了礼。
萧皇后笑了笑。
皇帝说道:“小七。”
滚到一半的秦楚煜扭头看了自家父皇一眼:“父皇?”又看到了一旁的淑妃,“咦?顾娘娘?”
他起身,给淑妃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小七见过顾娘娘。”
“真乖。”淑妃笑着说。
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成何体统?皇后也是把规矩学到牛肚子里去了,竟然这么教儿子。
“淑妃可是有事?”皇帝问。
是有事,可当着皇后与七皇子的面让她怎么开口呢?
“苏公公,带小七出去。”萧皇后说。
这是打算自己留下来了。
“七殿下,奴才陪您去外头打弹珠。”苏公公笑着说。
秦楚煜最近挺迷弹珠,就和苏公公去了。
“你们也退下。”皇帝对屋子里给他和萧皇后打扇的几名宫女说。
“是。”宫女们鱼贯而出。
魏公公守在门口。
“说吧,何事?”皇帝言简意赅地问。
淑妃一脸纠结。
萧皇后笑了笑:“看来是本宫不方便听到的事,那本宫改日再来探望陛下。”
“不是的!”淑妃哪儿这个胆子背着皇后与陛下说事?不拆穿的情况下尽可放开了来,可一旦摆在明面上就不合规矩了。
淑妃笑着道:“我哪儿有什么事瞒着皇后?我方才只是在寻思如何开口,皇后这么一问,倒叫我茅塞顿开,知道从何说起了。说起来,这件事也需得皇后作证呢。”
萧皇后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拨弄茶水,道:“哦?何事需要本宫作证?”
大义灭亲这种事,到皇帝面前是忠心,可落在旁人耳朵里就有些家丑外扬的意味。
淑妃当然不想让皇后看了自己笑话,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唯有硬着头皮把顾娇给揭发了:“……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丫头竟与太后相识了。”
淑妃在宫里不站队,不巴结庄贵妃也不太投靠萧皇后,可有一点她始终十分注意,那就是绝不能与庄太后走得太近。
她这么说也是要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当然,她也不忘把定安侯府摘出去:“那丫头自打来了京城,不仅不来给我请安,也不回府给她祖父、祖母请安,家中几个哥哥与她形同陌路……”
所以她勾结太后不可能是定安侯府授意的。
萧皇后其实也是来说这件事的,只不过她没淑妃这么心急,她要先看看陛下对那丫头的态度,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左不过宫里人多嘴杂,她不说,御花园的事迟早也能传进陛下耳朵里。
至多就是自己没有检举的功劳。
萧皇后是一国之母,她不需要功劳也能稳坐后位,恰恰相反,她是不能出错,否则就要连累太子。
萧皇后没料到第一个来给皇帝报信的人会是淑妃。
那丫头可是淑妃的嫡亲侄女儿。
也是。
与淑妃不亲近,她发明风箱与糯米砂浆得了陛下赏识,可淑妃不仅沾不上她的光,还因她受了罚,今日五皇子又被她推下水。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淑妃不想撕了那丫头才怪了。
萧皇后不动声色地喝茶,一句评论也没有。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萧皇后:“皇后也看见了吗?”
萧皇后放下茶盏,叹息一声,道:“臣妾的确看见她随太后去了仁寿宫,听说是太后身体抱怨,从民间请了一位大夫。”
请大夫的话一出,皇帝的神色缓了缓。
他是知道小神医的医术的,妙手堂的名声也在京城渐渐传了出去,太后会慕名将人请进宫不足为奇。
淑妃忙道:“可哪儿有民间的大夫坐上太后的凤撵的?公主也没几个坐过。”
萧皇后笑了笑,不再说话。
皇帝是了解庄太后品性的,她绝不可能让一个只见了一两次面的大夫坐上自己的凤撵,淑妃说的没错,公主也没几个坐过。
那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老太婆!
难道是她把小神医收买了?
皇帝沉声道:“你们先回宫,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淑妃明白皇帝这是要去核实事件的真相了,他不怕皇帝去查,就怕皇帝不查。
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那丫头与庄太后亲密得很,一看就是有猫腻的样子!
夜里,皇帝从内务府叫来何公公,命他带人去调查顾娇与庄太后的关系。
顾娇与庄太后的关系并不难查,从前没人发现是因为根本没人怀疑二人头上,何公公挑着担子假扮成货郎去了一趟碧水胡同,便什么都浮出水面了。
御书房烛光摇曳,皇帝的脸被照得忽明忽暗,他捏紧了拳头,隐忍着说:“你说什么?她救过太后?”
“没错,太后就是她与萧修撰家里的姑婆。萧修撰进京赶考,他们也一道从乡下跟了过来。不过……”何公公顿了顿,不知道要不要说庄太后在碧水胡同的表现似乎与在宫里不一样。
不是确定了模样特征与画像,他几乎要以为街坊口中的娇娇姑婆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乡下老太太。
逢赌必赢这点倒是吻合,毕竟庄太后是一个从不吃亏的人。
何公公接着道:“奴才还打听了一下太后到他们家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在太后从麻风山失踪后不久,咱们的人是在清泉镇失去太后行踪的,他们也正是清泉镇的人。”
皇帝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满脸的不可置信与受伤:“所以……在遇见朕之前,她就遇见太后了……”
何公公叹道:“恐怕是的。”
皇帝又道:“那太后的麻风病是她治愈的吗?”
何公公道:“奴才不知。”
但恐怕也是。
皇帝自嘲地笑了,眼神充满了痛苦:“她连花柳病都能治,麻风又如何不能治?朕早该料到的,天底下除了她……谁能治愈太后的麻风!朕只是不愿意往她身上猜啊!”
“陛下……”一旁的魏公公看着皇帝几乎魔怔的神色,心里一阵担忧。
皇帝的眼眶都红了。
他对顾娇的感情是很特殊的。
绝不是男女之情,但也不仅仅是普通的医患关系。
这个小丫头承载了他太多期望,他感激她、欣赏她、器重她、甚至疼惜她,见了她便会心生欢喜。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啊……她居然是太后的人!
人的立场与眼界不同,偏见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会有所不同。
同样是顾娇小俩口救了庄太后并收留其在家里的事情,在庄太傅与安郡王看来是萧六郎投靠了皇帝,知道对方是太后,一切救赎与收留都只是为了软禁太后。
可落到皇帝眼中就成了庄太后刻意隐瞒自己身份,以无辜老妇的形象骗取顾娇小俩口的同情与信任,并借着萧六郎进京赶考的机会重新回到京城。
“她卑鄙到可以去利用一个科举考生!也无耻到可以去算计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毒妇!”
别的皇帝都能忍,但这件事他忍不了!
皇帝双目如炬:“为什么……为什么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要背叛朕!小神医是,当年的宁安也是!朕究竟哪里不好?哪里输给她!”
魏公公与何公公都没再吭声。
二人明白皇帝是又想起宁安公主了。
宁安公主是静太妃的女儿,皇帝自幼养在静太妃膝下,与宁安公主感情甚笃。
二人两小无猜长大,太后早年与静太妃的孩子们关系都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扶静太妃的养子上位。
可皇帝登基后不满庄太后涉政,与庄太后愈行愈远,最终闹到了彼此决裂的地步。
在皇帝与庄太后之间,宁安公主选择了庄太后,倒不是她为庄太后陷害过皇帝什么,而是她字里行间对于庄太后的维护让皇帝感觉寒心。
甚至最终宁安公主为心上人远嫁塞北,害得庄太后大病一场差点撒手人寰,皇帝心底竟隐隐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
当年你是如何从朕手里抢走宁安的,如今就如何被别人抢走了。
朕当年的痛苦,你可也尝到了?
皇帝心中郁闷,带在皇宫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决定去宫外走走。
他换了身衣裳,带上魏公公去了宣平侯府,他想找宣平侯喝点小酒,哪知宣平侯却去了软玉阁。
皇帝又暗戳戳去找老侯爷,结果老侯爷也不在府上!
皇帝就迷了,今儿这一个两个是约好了来气他的吗!
皇帝误会老侯爷了,老侯爷今日并不知皇帝出宫了,他去了武馆。
顾娇也去了武馆。
前阵子顾娇与人交手惜败,听说此消息后老侯爷特地赶来看顾娇的比斗。
顾娇对上的依旧是上次的一名青年刀客,对方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壮的巅峰时期,反观顾娇还没长开,力量上就逊了对方一筹。
当然最主要还是招式。
顾娇在组织里学的是杀人的本事,可武馆不能杀人。
老侯爷看了半局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三局两胜,第一局顾娇落败。
老侯爷将顾娇叫到后院:“顾小兄弟,你用方才攻击他的招式再攻击我一遍。”
说罢,老侯爷竟当场模仿起了那名刀客的招式,一招一式如出一辙。
顾娇在心里哇了一声。
老头儿这么厉害的吗?看一眼就能学会啦?
顾娇去攻击老侯爷,结果败得比在擂台上还惨。
老侯爷就道:“你的招式很凌乱,全是临场见招拆招,一会儿拳法,一会儿掌法,你师从何处?”
顾娇拿小本本唰唰唰地写:没师父,自己瞎打的。
老侯爷嘴角一抽。
瞎打都能打成这样……
老侯爷想了想,一边示范,一边道:“你若是想用拳法,可用这几招,你若是想用掌法……”
顾娇得了他的指点,上擂台后连胜两局,拿下了本次比斗的胜利。
老侯爷很满意。
这孩子的天赋真是太高了,比起顾长卿也不逊色分毫。
顾娇赢了比斗,摸着小面具抬头去看老侯爷。
老侯爷下了楼,将她叫去武馆的兵器库,对她道:“你从来不用兵器,其实很吃亏的,原先我以为你是不爱用兵器。”
现在知道了,他是根本不会用兵器。
顾娇心道,我很会开枪哒,一枪爆头的那种!
老侯爷望向一屋子兵器道:“你自己挑一个。”
顾娇对冷兵器没多大兴趣。
老侯爷以为她是不会挑,仔细看了看,拿了一柄红缨枪,对她道:“用这个吧。”
顾娇点了点头,也行。
老侯爷为她示范了一套枪法。
老侯爷还是收敛了气息的,然而顾娇依旧感受到了一股排上倒海之势。
这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你来试试。”老侯爷收招,将红缨枪抛给顾娇。
顾娇顺手接住。
前世对冷兵器接触得太少,除了匕首就是手术刀,冷不丁给她一杆红缨枪,她有点儿懵。
她第一招就耍错了。
若是顾长卿或者老侯爷手下的任何一个兵,老侯爷已经一鞭子甩过去了。
可对着顾小兄弟,老侯爷似乎特别有耐心,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当顾娇第七次耍错时,老侯爷的暴脾气控制不住了。
顾娇萌萌哒地看着他,眼神无辜极了。
老侯爷:“……”
算、算了,还小,慢慢教。
“我再给你示范最后一次,你看好了,要是再做错,我就不教你了。”
示范第十八次时——
“这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老侯爷简直要崩溃了!
这孩子是来折磨他的吧!
为毛赤手空拳学得那么快,一杆红缨枪就死活玩不转呐!
老侯爷几乎吐血之际,顾娇总算将一整套完整的枪法蹩脚地耍下来了。
老侯爷瘫在地上,只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这到底是谁练谁呀?
他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教这小子练功啊?
他的老命都差点练没了!
“今、今天就到这里吧!”
胳膊腿儿都要断了,老腰也闪了。
顾娇还没玩够。
她尝到了甜头。
不过看他确实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她良心发现,决定不再压榨老人家了。
她拿出小本本,唰唰唰地写道:那下次我们再练?
老侯爷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下次?
还有下次?
老侯爷一脸拒绝!
顾娇想了想,拿出两根白玉般的小小手指,轻轻地捏住他袖子,面具下的一双水汪汪的凤眼特别无辜地看着他。
老侯爷含糊地嗯了一声。
顾娇开心地晃了晃小脑袋。
老侯爷看着在自己面前晃动的小脑袋,莫名想挼!
当然,他堪堪忍住了。
因为他觉得挼自己兄弟是不对的。
这一幕,被跟踪顾娇的顾承风尽收眼底。
别人认不出顾娇,他还能认不出吗?
是他介绍顾娇来武馆的,况且他也早不知和戴面具的顾娇狼狈为奸多少回了!
话说……他祖父原来是吃这一套的么?
就祖父那暴脾气,他以为那丫头要被揍成一坨肥料了呢!
顾承风跟踪顾娇是因为他查到了一点有关仙乐居的消息,他打算把消息卖给这丫头,他也不讹她,亲情价,一千两!
可谁会料到这丫头居然和祖父玩了这么久,今天大概是说不成了。
罢了,改日再找她也一样。
顾承风回了侯府。
没多久,老侯爷也回来了。
他累得够呛。
教顾长卿没这么累,因为顾长卿可以随便揍,那小子……他、他有点下不去手。
结果就憋出内伤了。
“祖父!”
顾承风突然从走廊后走出来。
老侯爷吓了一跳,看清是顾承风,眸光冷了冷:“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这里做什么?”
顾承风见到了祖父的另一面后似乎没原先那么害怕祖父了,他笑了笑,说:“祖父这么晚了没回来,我担心祖父,就在这里等祖父。”
老侯爷将信将疑地看了顾承风一眼。
顾承风立马露出一抹微笑:“祖父,您的涅凤能不能借我骑两天?”
聂凤是老侯爷的坐骑,比顾长卿的马还威猛,顾承风眼馋它许久了,可一直没机会骑乘一回。
老侯爷爱马如命。
骑马如骑他。
老侯爷理都没理顾承风,大步流星地往院子走去。
顾承风拿出了从顾娇那里学来的必杀技,伸出手两根手指头,轻轻地捏住老侯爷的衣袖。
老侯爷回头。
他看着老侯爷,开始无耻卖萌。
……老侯爷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来!
顾承风直接被呼飞了,吧唧一声撞到柱子上,贴了半天才呲溜溜地滑到地上。
顾承风:“……”
到底哪里出错了?
为毛受伤的总是他?
同样的小动作,顾娇做起来柔软又可爱。
顾承风做起来,老侯爷就感觉他娘们儿唧唧的!
老侯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出去了。
顾承风被这一耳刮子呼得后半夜生活不能自理,特别凄惨地让下人抬了回去!
却说顾娇从武馆出来后,见天色这么晚了,打算直接回家。
她走的是近路,就难免偏僻了些,当她路过一条寂静无人的街道时,忽然听见一阵金戈之声,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叫声——“狗东西!连老子的路也敢拦!”
是魏公公的声音!
顾娇眸光一凉,脚步一转,登着墙壁上了屋顶,从屋顶跃下另一条街道。
距离有些远,顾娇加快了速度,可当她赶到现场时魏公公已经被躺在了血泊中。
“魏公公!”顾娇走上前,从怀中拿了纱布与止血散来给他止血。
魏公公却用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不要管我……快去救……陛下……”
顾娇嗖的一声用纱布缠紧了他腹部的伤口:“你等我一下!”
顾娇顺着魏公公所指的方向追上了正在遭受围杀的皇帝。
皇帝也受了伤,最后一名暗卫为了掩护他逃走被人一剑刺穿了心口。
眼看着一名黑衣人就要取他头颅,忽然一柄红缨枪呼啸而来,带着破空之响,洞穿对方得肩胛,嗖的将对方钉在了墙壁上!
若说在武馆顾娇只是好玩,那么这一刻她便是真正感受到了红缨枪的力量!
鲜血溅了皇帝满脸!
皇帝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顾娇抓住皇帝:“走!”
当又一波黑衣人赶到时,巷子里已经没有皇帝的影子了。
顾娇先将皇帝藏在一个牛棚里,转头去找魏公公,奈何她没能找到。
皇帝受了伤。
若对方要追查,一定先从医馆着手。
念头转头,顾娇将人带回了碧水胡同。
去姑爷爷家不行,去萧六郎的屋也不行,这会子小净空已经睡了。
思前想后,家里只有一间屋子空着。
顾娇把人扶去了姑婆的屋。
“怎么了,娇娇?”姚氏听到动静走出来。
顾娇把人放在床铺上,对姚氏道:“没什么,一个病人。”
“需要帮忙吗?”姚氏问。
“烧一点热水。”顾娇说。
“好。”姚氏去了灶屋。
“夫人夫人我来!”玉芽儿放下洗了一半的衣裳,对姚氏道,“您去屋里歇着,我来烧水!”
姚氏点点头,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那间屋子。
顾娇却已经将门合上。
皇帝这一刀伤得有点不是地方,在大腿根部,只差一点瓜瓜就没了!
顾娇将所有的蜡烛点上,姑婆送给顾琰的夜明珠也用上,打开小药箱,开始为皇帝切瓜瓜……呃不,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