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不清了,百口莫辩的那种,科考时脑子都没这么抽筋过。
马车到家,萧六郎几乎是逃一般地下了马车。
顾娇歪了歪小脑袋,开心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重要日志:相公想睡我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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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是五月下旬,在二甲与三甲进士朝考之后,国子监那边萧六郎基本不用去了,去也是办理转学手续。
没错,进入翰林院表面是去当官的,其实还是念书,还得考试熬资历。
顾娇没在古代上过学,不过从萧六郎给她科普的情况来看,进士们翰林院,约等于前世的公费读研,三鼎甲是已经保送研究生,并且荣幸成为国家的公务员,庶吉士是三年后还得再考。
考上了,就是国家的公务员,考不上,那抱歉,哪儿来的还得回哪里去。运气好能谋个县令的职位,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就只能在州学或府学任教,这还得是教得好。
杜若寒的学识摆在那里,他考上庶吉士问题不大,冯林与林成业却有些危险,他俩每日都会上门向萧六郎请教。
萧六郎自然不遗余力地教导他们,偶尔老祭酒在这边给老太太做饭,碰上他俩也会给指导一番。
冯林小声对萧六郎道:“六郎,你姑爷爷很厉害啊,方才那个题目,我觉得他比你讲得还透彻。”
这句话对萧六郎的评价其实是很高的,冯林好歹是在国子监上过学的人,全昭国最顶级的师资力量摆在那里,可冯林依旧认为萧六郎讲得最好。
比萧六郎学识渊博的冯林不是没见过,萧六郎是天才,可到底只有十八岁,他的人生阅历与学识基础摆在那里,可他授课的方法与角度是最令冯林受益匪浅的。
比萧六郎更厉害的,冯林只见过姑爷爷一个。
“嗯。”萧六郎心道,那可是曾经的国子监祭酒,授课能不厉害吗?
冯林叹道:“你姑爷爷这学识,不下场科举可惜了。”
萧六郎:六元及第了解下?
昭国开国以来唯一将大小三元全部拿下的人。
不过这个昭国的顶级大儒此时正老老实实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老太太要吃红糖糍粑,撒白芝麻的那种。
顾娇一大早去了医馆,最近医馆的生意简直不要太红火,一方面是名声打出去了,上门求诊的患者很多,另一方面是药厂的订单多了,他们都快忙不过来了。
江石的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只是在病床上躺得太久,加上动了一些手术,需要做一段日子的复健治疗。
顾娇将复健的动作与要领教给了宋大夫,由宋大夫每日两次带着他做复健。
“哥哥痊愈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吗?”
宋大夫与江石在顾娇的院子做复健,小江梨在一旁看着,突然出声问了一句。
江石的身子微微一僵。
宋大夫笑着道:“小江梨舍不得离开吗?”
“嗯。”小江梨认真点头。
她与哥哥流浪了太久,从一个地方被卖到另一个地方,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还遭人毒打。
来医馆后是她这几年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没人欺负她和哥哥,她每天都吃得很饱,也睡得很好,医馆的人都很好。
“我会干活,我可以留下来吗?”小江梨问。
宋大夫哑然,他虽然也很喜欢兄妹俩,可这不是他们医馆想留就留的呀,俩兄妹是黑户,出院后必须被遣回户籍原地,这是王法,他们医馆没资格让他们俩落户。
江石对小江梨道:“别说了,出去玩吧。”
小江梨叹气:“好吧。”
小江梨去柜台帮忙抓药,顾娇今日坐诊,一上午看了几十号病人,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却又来了一位贵客。
“顾姑娘。”
蔫哒哒的小语气,正是多日不见的瑞王妃。
瑞王妃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体态圆润了些,脸颊也有了肉,面色红润,只是衣裳宽大,并不太显怀。
顾娇给她把了脉:“脉象很稳,胎儿很健康。”
瑞王妃的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她情绪低落地说道:“我大嫂的孩子没了。”
她今天本就不是来找顾娇诊脉的,她是来吐苦水的,在府上没人可以交心,在宫里更要谨言慎行,思前想后也唯有顾娇这里能够让她放下所有戒备。
顾娇问道:“你……哪个大嫂?宁王妃吗?”
杜家大少奶奶也是她大嫂。
瑞王妃闷闷地点头:“嗯,就是宁王妃,她昨日夜里不大舒服,一晚上没安寝,早上宫里就传出消息,她滑胎了,是个成型的男胎。”
顾娇对此并不意外。
在那个梦境里,宁王妃的怀相就不大好,有没有被猫撞倒胎儿都会落掉,只是迟或早。
瑞王妃难过地说道:“他们都在责怪宁王妃,说她不该偷吃那个辣椒,可吃辣椒有什么错?我也吃了,那么多有身子的女人都吃了……这是她第三次落胎了……还不知以后究竟能不能再怀上……”
多少人盯着宁王妃的肚子,宁王妃也知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她背负了太大的压力,这对孕期而言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顾娇递给她一方帕子:“你自己也怀着身子,别太难过。”
“嗯……”瑞王妃接过帕子,一边哭,一边努力平复情绪,“你说的对……我……我不能难过……我不能动了胎气……”
瑞王妃在顾娇这儿哭了一场,心里好受了些。
顾娇原本认为,白猫的事件是有人想借萧六郎的手除掉宁王妃的胎儿,一石二鸟或三鸟,可如果宁王妃的胎像差到了自然就能流产的地步,那就根本无需动手了。
所以昨天的事,究竟是有人想除掉宁王妃的胎,还是宁王妃那边想用一个压根儿保不住的胎去栽赃别人,不得而知。
宁王妃那边的目标显然不是萧六郎,否则方才在御花园就已经出乱子了。
宫廷的内斗,顾娇不管。
她只在意那个用白猫惊吓萧六郎的人。
对方似乎对萧六郎很了解,还知道他怕猫。
“瑞王妃。”顾娇顿了顿,问她道,“宣平侯府有人怕猫吗?比如宣平侯,和他的几个儿子?”
“这个……”瑞王妃绞尽脑汁想了想,“宣平侯定然是不怕的,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他才不怕那些阿猫阿狗,至于说他的儿子……我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顾娇说。
“哦。”瑞王妃倒也没怀疑,她道,“我们杜家与宣平侯府往来不多,倒是温琳琅那个女人……咳咳。”
话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压了压音量,改口道,“太子妃时常去宣平侯府,她与小侯爷自幼订了亲,俩人青梅竹马长大,她对侯府的人比较了解。”
顾娇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太子妃出身不高,为何能与宣平侯府结亲?”
瑞王妃撇嘴儿道:“还不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小侯爷。那是我五岁时的事了,温琳琅……咳,太子妃也五岁,两岁的小侯爷掉进了冰窟窿,是太子妃趴在冰面上,两只手一直拉着他,没让他沉下去。后面小侯爷得救了,太子妃的一双手却在冰水里泡坏了,听太医说,想保命就得把手砍掉。大概信阳公主与宣平侯都觉着欠了人家,所以就定下了这门亲事吧。不过后面宣平侯府找来了昭国最好的大夫,把太子妃的手治愈了。”
“这样吗?”顾娇喃喃。
瑞王妃哼道:“她与小侯爷小时候的感情很不错,你知道她为什么能拜庄羡之为师吗?对了,你还不知道她拜了庄太傅的第四子庄羡之为师的事吧,也是看在信阳公主的面子上才收她的呢。我承认她有天赋,但如果没有宣平侯府与信阳公主府,谁知道她温琳琅是谁?可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小侯爷一死,她就嫁给了太子!”
顾娇不反对一个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前提是她不要伤害到别人。
瑞王妃讲着讲着就歪了楼,开始吐槽各种太子妃。
顾娇想了解的已经了解了,心里差不多有了数。
下午,她去国子监接小净空放学。
小净空是与秦楚煜和许粥粥一起出来的。
自打上回在东宫闯祸群殴了茗儿一顿后,三人许久没去皇宫祸祸了,可今天,秦楚煜又忍不住了。
他在皇宫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鸟窝,他想和小伙伴去掏鸟窝。
小净空哒哒哒地跑到顾娇面前,抱住顾娇的腿,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娇娇,我想你啦!”
顾娇挼了挼他的小光头:“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净空仰起头,巴巴儿地望向顾娇道,“娇娇,我能去皇宫玩吗?”
上次的事,宣平侯没告状到顾娇这里来,顾娇并不知道几个孩子在皇宫闯过祸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了顾娇也不会因噎废食。
皇帝在顾娇这里掉了马,作为皇帝的儿子,秦楚煜是个什么身份顾娇也就心知肚明了。
顾娇没着急答应,而是问道:“你家人同意吗?”
秦楚煜点头如捣蒜:“同意的同意的!不信一会儿我嫂嫂来接我!你可以问她!”
说曹操曹操到。
太子妃的马车停在了国子监门口,一个小太监自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秦楚煜面前,轻轻地笑了笑:“七公子,我来接你们了。”
秦楚煜忙问道:“我嫂嫂来了吗?”
小太监一愣,笑道:“少夫人……今儿突然有点事,来不了,让小的来接你。”
秦楚煜郁闷极了:“说好了来接我的啊……她怎么可以食言?”
小太监忙道:“少夫人不是食言,实不相瞒,少夫人是去给小公子买芝麻饼了,小公子不是说很爱吃上回的芝麻饼吗?”
听到是给自己买饼子,秦楚煜释然了:“那行,我们先过去!”
秦楚煜与小净空都打算上马车了,许粥粥却有点儿犹豫。
自打被他老爹领回家揍了一顿后,他老爹就教训他,不许他再去皇宫惹事了。
他有点儿不敢去。
小净空道:“要不去我家吧!我家附近有个果园,那里也有鸟窝可以掏!”
许粥粥没意见。
秦楚煜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坚持,那好吧。”他对小太监道,“我玩一会儿再回去!”
小太监:“哎,可是……”
可是啥呀?
秦楚煜已经甩掉身上的书包,拉着两个小伙伴飓风一般地跑掉了。
明明就是个小胖子,也不知怎么跑这么快的。
顾娇摸了摸下巴,没能跟着蹭进宫,真遗憾。
顾娇跟着几个小家伙去了果园,有许家与宫里的太监看着,不必顾娇操什么心。
家里的米粮与香料恰巧用完了,顾娇打算去集市上采买一些,不料集市上的香料卖完了,长安大街上还有个香料铺子,距离这里并不远。
顾娇背上小背篓去了长安大街。
长安大街比玄武大街热闹,车马多,行人也多,这会儿又临近饭点,各大茶楼酒楼都飘出令人大快朵颐的香气。
“包子——新出锅的大肉包子——”
有小贩在路边吆喝。
“姑娘,要来个包子吗?”小贩望向顾娇。
顾娇摇头:“不用。”
她径自进了香料铺子,买了点香料,出来时看到有人卖糖葫芦,她又给几个孩子和老太太、顾琰、小顺各买了一串。
小背篓沉甸甸的了,她转身回家,刚走没几步,余光瞟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对方穿着一袭白衣,戴着一个白色带面纱的斗笠,身边跟着两个女官,其中一个她见过正脸。
那是乐馆塌方时的事了。
她被飞霜引到乐馆的地下室,撞破太子妃与宣平侯的会面,那时,太子妃穿的就是这身衣裳,而她带在身边的也正是那名女官。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姑娘,姑娘!”
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追了上来。
顾娇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方才多收了你的钱,给!”小贩讪讪地将五个铜板递给顾娇,“真是对不住啊!”
“无妨。”顾娇说。
这么一打岔的功夫,太子妃不见了踪影。
顾娇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一间茶楼的厢房之中,太子妃见到了一袭重紫宽袍的宣平侯。
宣平侯在官帽椅上正襟危坐,身边站着怀抱一柄宝剑的常璟。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太子妃吩咐两名随行的女官。
二人应了声是,乖乖地等在了门外。
太子妃进屋,对宣平侯欠身行了个晚辈的礼:“舅舅。”
宣平侯道:“太子妃折煞微臣了。”
太子妃道:“舅舅快别这么说,在这间屋子里,没有太子妃,只有琳琅。琳琅永远都是您的晚辈,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宣平侯叹了口气:“你坐吧。”
“是。”太子妃在宣平侯对面坐下。
常璟是不会给人倒茶的,他是杀手,他的手是用来杀人和玩弹弹珠的。
他十分高傲地杵在那里。
太子妃睫羽颤了颤,亲自伸手去拎茶壶,宣平侯却快她一步,为她倒了一杯茶。
太子妃温声道:“多谢舅舅。”
宣平侯放下茶壶:“你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
太子妃垂眸,苦涩地笑了笑,抬眸看向他道:“舅舅,他真的不是阿珩吗?”
宣平侯的神色一顿:“刘管事不是告诉过你了?他是我在松县的私生子。”
太子妃落寞道:“但他和阿珩长得那么像……”
宣平侯端起面前的茶杯:“我也希望他是阿珩,我也当面问过他。”
太子妃眸光一动:“他怎么说?”
宣平侯澹道:“还能怎么说?自然说不是。”
宣平侯说着,从宽袖里拿出一张草稿,“这是他殿试的草稿,你看看可像是阿珩的字迹。”
太子妃拿过草稿,仔仔细细地看完,一脸失望:“与阿珩的笔迹完全不一样。我有时候真希望四年前的除夕只是一场噩梦,一睁眼,阿珩还在府里。”
宣平侯紧了紧手中的茶杯。
太子妃愧疚地说道:“抱歉,我不该提起当年的伤心事。”
“都过去了。”宣平侯说。
太子妃苦涩地笑道:“如果阿珩能活着回来,公主一定会很开心。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宣平侯道:“没什么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太子妃站起身来,目送他出去。
常璟走在前面,为他拉开房门。
他前脚刚跨过门槛,太子妃出声叫住了他:“阿珩怕猫,舅舅知道吗?如果舅舅想知道他是不是阿珩……”
宣平侯打断她的话:“阿珩死了,世上没有阿珩了。”
……
宣平侯离开后,太子妃在茶楼坐了小半个时辰才下楼。
而就在她走出厢房后,隔壁的厢房门也开了。
顾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顾娇的眼神很危险。
马车停在茶楼旁的巷子里。
太子妃是微服出行,没带多少侍卫,只带了一名大内高手做车夫。
马车就在前面了。
她迈步朝马车走去,眼看着就要上马车了,突然一道小身影自屋顶落了下来,落在她身后,一个麻袋套在了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