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一念起
失修为的瞬间, 谭渡之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意识到自己迎来了最大的考验。实早这一天之前, 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识海一片混沌, 他能感觉到他离突破只有一线之隔。脑海中有无数的声音对他叫嚷, 只要他一个念头, 他就能变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人。
若是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要做一个能庇佑苍生的人。可是想到温玉的话, 他竟然迟疑了。
周围的人对他好, 那是因为他能回馈他们,果他什么都给不了他们。他们还会对自己好吗?他保护的那人, 真的值得他保护吗?
能修行到高阶的修士每一个都不笨,谭渡之也不笨。他之所有有这样的质疑,是因为他平时经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于是他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了鸿蒙遗迹,他就是想看看,一旦他没有修为,着他的倒是是悉心照料还是落井下石。结果,他输了,宗门放弃了他,前道侣转投他人怀抱。
谭渡之只觉得可笑, 他自诩的公正到头来却为别人攻击他的理由, 他保护的人却了伤他最深的人。
他们从精神上羞辱自己,更让自己了不能行走的废人。实那时候他只要现实一, 认清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就能取回自己的修为。
但是那样他坚持了四百多年的道心就彻底崩了, 为求自保,他会为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那种有强大的实,却没有怜悯和同情心的人。
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他每天都质疑自己,明明转一个念头就能过得很轻松,为什么一定要死守着之前的道义?
或许是不想证明自己的失败,也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认输。他竟然一直撑着破烂的身体待,直到他到了叶缓归。
小叶子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他热情活泼,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谭渡之经阴暗发霉的内心。
谭渡之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上了心的,他只知道,当他将鸿蒙珠交来像待审判的犯人一样待小叶子反应时。叶缓归将鸿蒙珠挂了房梁上当了家里的灯泡。
鸿蒙珠亮起的瞬间,他的心也被小叶子照亮了。
苍生不值得他庇佑,但是叶缓归值得,叶缓归也是苍生中的一员,所,他愿意为了叶缓归继续坚持自己的道义。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为之前那个公平正则的谭渡之了,他有了私欲,对叶缓归的独占欲。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安心的呆一个小山坳里,更没有想过他会认真的规划他和叶缓归的未来。
他想要保护叶缓归和他们的家,想要为小叶能信赖能依仗的存,想和他一起春耕秋收,看夏荷赏冬雪,想将来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他的笑容。
谭渡之对温玉说道:“我承认前的我很傻,你说我的那话都是对的。但是现我经变了,现的我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我分得清感动和爱情。”
他正色道:“果只是感动,我不会规划我和他的未来。所我很确定,我对他的感情是爱。或许你觉得很可笑,当然,前的我也会觉得很可笑——怎么能够对一个相处没几个月的人产生感情?但是这就是事实,我喜欢他,想要守着他。”
温玉里的桃核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回过神来后竖起了大拇指:“开窍了!你终于开窍了!”
谭渡之:???
温玉唏嘘道:“前的你,我看着就来气,跟个傀儡似的,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自己的想法。现好,有血有肉还会拈酸吃醋。”
温玉感慨道:“我宁愿我的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希望他是个修为高强却没有的傀儡。谭渡之,后我不会再说你是傀儡了。”
他两眼冒着激动的灵光:“兄弟,只你身体好了,咱堂堂正正打一场。”
谭渡之想了想:“果可,我不想和你打。”
温玉感动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的恩人?不舍得下重了?大可不必啊!”
谭渡之正色道:“不是,因为现的你经不是我对了。”他怕他一剑下温玉来不及躲被劈了两半。
温玉梗住了:“你真是一既往的讨厌。”
此时谭渡之缓步走向了自己的轮椅:“他回来了,这事后我亲对他说,你不要告诉他。”
温玉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想给他惊喜对不对?”
温玉想了片刻:“对了,我问一下,你修为恢复之后,那欺辱过你的人,你准备怎么报复回?”
谭渡之轻笑:“只要他们不到我前来蹦跶就好,若是没完没了,我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温玉猛地一合掌:“果然是现的你能说来的话,想想前的你,真是让人气死,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无动于衷。”
谭渡之眼神温柔的看向门外:“前是前,现是现。”
温玉了然:“我懂了,前是博爱,现是独爱对吧。”
谭渡之不想理温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他滚着轮椅向门外而,招财的叫声从石桥的方向传来。
谭渡之刚想门槛,就温玉正色道:“小叶子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你看上人家也不能来强的啊。得到人家喜欢你,你才能下啊,不然你和禽兽没什么区别。”
谭渡之颔首:“我知道。我会徐徐图之。”
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和小叶一起,他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守得云开月明。
篱笆墙外响起了叶缓归开心的声音:“老谭,何伯送我好多莲蓬!吃莲子吗?”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越发炎热。恼人的知了没日没夜的扯着嗓门鬼叫,三人说话的背景音总是伴着各色知了的鸣叫声,吵得人脑仁子都嗡嗡的。
叶缓归实忍不了了,他都喝了两碗莲子汤了,还是被蝉吵得心烦。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我们捉知了吧!”
谭渡之关切的问道:“是不是们太吵了?闹得你睡不好了?”
叶缓归点头:“这只是一方的原因,还有一方的原因,是我馋油炸知了了。”
话音一落,温玉和谭渡之都愣了:“油炸知了?”
叶缓归点头:“是啊,挺好吃的呢,用油一炸又香又脆。你们着,今天晚上我就捉知了!”
没太阳落山,叶缓归就开始行动了。从香樟小道开始,路边只要碗大的树离地三尺的地方都被他用油纸缠绕了一圈。谭渡之滚着轮椅跟叶缓归身后,叶缓归负责绑油纸,他负责盯着叶缓归。
两人身后跟着招财进宝鸭鸭吉祥,动物比人多,们好奇的张望着,就像是给两人望风的侍卫似的。温玉每次看到这两人行的场都忍不住想笑。
知了会晚上钻地爬到树上,们找到合适的树枝或者树叶,们就会退下外层的壳子变会飞的知了。
谭渡之叶缓归路边绑得起劲,他笑道:“你懂的东西好多啊。”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算博览群书,结果遇到叶缓归之后,他就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了。
叶缓归嘿嘿的笑了:“嗨,这不是一个人家无聊么?总要找点乐子。那时候被知了吵得整晚都睡不着,只能报复们,把们给油炸了!”
突然之间他还想到了另一种美味:“老谭,你知道吗?咱家黄豆地里也有一种特别好吃的虫。”
谭渡之疑惑:“黄豆地里有虫吗?”
叶缓归点头:“有的!叫豆丹,现还小呢,到了八九月份们就肥了,到时候我捉来让你尝尝。那可是好东西,又鲜又嫩。”
谭渡之挣扎道:“小叶,我们家现有钱了……”
可买很多的肉吃,不用吃这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谭渡之的画外音叶缓归怎么不来,他笑道:“你没吃过,让你尝个鲜。说不定你吃了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谭渡之脑补了一下豆丹的样子,豆子他是知道的,圆溜溜的,丹药他也是吃过的,也是圆溜溜的。那豆丹应该就是圆溜溜的甲壳虫吧?吃起来应该又香又脆?这么一想感觉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吃完晚饭天色暗下来之后,叶缓归带上谭温二人捡知了猴了。他该庆幸山坳中的水都是活水,没有多少蚊虫叮咬。若是白鹭镇或者白鹇镇,晚上就是蚊虫的天下,溜达一圈身上能多好几个包。
叶缓归来想提豆灯来的,温玉实看不下了,就贡献了他的夜明珠。此时三人腰间挂着用纱布包起来的夜明珠,他们浩浩荡荡的向着石桥外的香樟小道走。
刚到石桥外,就温玉惊喜的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96.油炸知了猴
只叶缓归下午缠上的油纸下有爬了十几只一寸长拇指大的金色的甲壳虫,们长着带着钩子锯齿状的脚,脑袋上两只大大的眼睛夜明珠的光芒下发一点莹亮的光来。
这虫子……怪可爱的来!
叶缓归乐了:“好多啊!这就是知了的幼虫,这个很好吃。”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捡挂树上的知了猴。知了猴身躯笨拙不知道闪躲,伸就能将们从树干上取下。
谭渡之双膝上放着一个小木桶,叶缓归捉到了知了猴就直接丢到桶里,没一会儿桶底就现了一层金灿灿的慢慢爬着的知了。
温玉一开始还嫌弃这小虫子,看到叶缓归捡得那么带劲,他也忍不住动了。别说,这一个个的小虫子捡起来还挺有就感的。
正当这时,谭渡之看到桶里的一只知了猴背部裂开了一条缝露了一点白色。他想了想之后唤了一声叶缓归:“小叶,有一只知了不太对劲。”
叶缓归探头一看就乐了:“这只知了迫不及待的要脱壳啦。”
谭渡之道:“脱了壳的知了还能吃吗?”
叶缓归想了想:“脱了壳的知了吃起来更嫩!”
谭渡之笑了,好吧,果然是叶氏回答。
每一株香樟树上都爬着几十只知了猴,果有耐心找一找,路边的野草上、藤蔓上,乃至石桥的栏杆上都挂着知了猴。难怪叶缓归他们会被吵得脑仁疼,这简直就是知了猴的天堂。
光是石桥前的香樟小道上,三人就捡了小半桶知了猴。走到果林子中时,没捡几棵树,小桶就满了。
谭渡之这时候就发挥自己的作用了,他滚着轮椅飞速家里换了个更大的木桶来。从果林子来时,大木桶中又堆了大半桶的知了。
叶缓归大仇得报:“要是让这知了都脱了壳,我非得被们吵疯了不可。”
谭渡之道:“所还是油炸了们比较好!”
除了果林子里,叶缓归还他的板栗树上绑了油纸,不过他准备让温玉跑一趟。
温玉正捡得带劲,他愉快的接收了这个任务。他找了一个布袋子,随后提着布兜向着板栗树的方向飘然而。
叶缓归正准备提起地上的木桶,冷不丁旁边伸了一只修长的。谭渡之握住了木桶的提:“我来吧。”
叶缓归眼中露了关心,谭渡之笑道:“不重。况且福伯说了,我恢复的比他预想中的快。”
叶缓归这才放松下来:“你要是觉得重就交给我,不要勉强哦。”
谭渡之笑得更开心了:“好。”
大大小小的知了猴木桶中摩擦着发沙沙的声响,们中的大多数身上都裹着一层泥。到家第一件事,叶缓归便将这知了猴倒了大木桶中清洗。
一连清洗了三遍之后,知了猴们才脱了外层的泥土变得干干净净,洗净的知了猴色泽金黄。胆子小的人看到这么多知了猴说不定还瘆得慌,然而叶缓归却一点都不怕。
他木桶中又注入了清水,还往水中加了一盐。
谭渡之好奇的问道:“加盐是让们变得更加干净吗?”
叶缓归点头:“是啊,们是从泥土里爬来的,肚子里还残留了脏东西。用盐水浸泡一泡,们就能将脏东西吐来了。这样吃起来土腥味就轻了。”
谭渡之点头:“原来此。”他真诚的夸着叶缓归:“小叶,你懂的真多。”
叶缓归不好意思了:“这算什么懂得多啊。我没过的东西多着呢,要说懂的多,肯定是你懂得多啊。我这辈子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九霄城,你就不一样了,你都走遍好多地方了!”
谭渡之含笑道:“将来你若是想门走走,我陪你一起走。”
叶缓归连忙点头:“好呀好呀!”
此时门外传来了温玉的声音:“你们两别互相吹捧了,我搞了个大家伙。”
说着他快步走了进来,只他右上掐着一条黑色蛇的七寸。蛇有他胳膊粗,三角形的头上长着竖起来的鳞片,这蛇一看就不好惹啊!
叶缓归看到就抖了一下:“哎哟,好大的蛇!”
这蛇是当地的一种毒蛇,当地人唤三角蝰,被咬过的人活不过半个时辰。叶缓归从来不敢夏天的晚上上山,也是因为深知山中毒物的厉害。
看到这条蛇他就觉得对不起温玉:“老温,你没被蛇咬了吧?”
都怪他最近安逸惯了,忘记山上还有这么可怕的蛇。他竟然还让温玉捡知了猴!
温玉露一雪白的牙:“这种程度的蛇要是能咬到我,我岂不是很没子?来,刀拿来。”
叶缓归纳闷:“要刀做什么?”
温玉道:“这蛇肉质很不错,宰了做红烧蛇肉啊。你艺比我的好,做来的蛇肉一定很好吃!你看,这么大一条呢,能烧三大碗!”
叶缓归服了:“厉害了老温。”
温玉一刀剁了蛇头,蛇头虽掉了,蛇身体却疯狂的扭动着。温玉扒皮内脏一气呵,最终落到竹篮中的就是一条纯净的蛇肉。
宰杀好了蛇的温玉这时候才将身上的布兜递给了叶缓归:“说好了油炸知了猴的呢?好了吗?”
叶缓归看了看飘木桶中缓缓划动的知了猴,他估计了一下时间:“还要再泡一会儿。”
温玉有郁闷:“啊,还要吗?我为回来就能吃到。”
叶缓归拍着胸脯:“你放心,你睡觉之前,一定让你吃到们!”
浸泡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知了猴们不光吐干净了肚子里的脏东西,还喝饱了盐水沉了底。叶缓归这时候捞了一大碗知了猴来,他将知了猴清洗干净放了一边的筲箕中。
锅里经被他放了小半锅清水,水开之后,他往水中倒入了一勺白酒。将知了猴倒入锅中焯了片刻,他眼疾快的将们捞了起来。
此时锅里的水颜色经变了浅黄色,散发这一股泥土和白酒混合的味道。
叶缓归解释道:“先泡一遍盐水,再焯一遍开水,炸熟的知了猴吃起来就没有土腥味了。”
将锅洗干净后,他往锅中注入了小半锅的油。油热的时候,他剥了一把蒜并将们拍了蒜末。从菜地里扯回来的小葱洗净之后切了段儿,想了想之后他看了看谭渡之:“老谭现应该能稍稍吃一点辣了吧?”
谭渡之肯定的点头:“没问题。”他最近和温玉两经常偷偷摸摸的开叶缓归的泡菜坛,泡菜坛中的酸豆角啊酸竹笋啊经被他们两捞了不少吃掉了。
谭渡之这么一说,叶缓归又准备了一个小盆子。他盆子中撒了一大把花椒,还放上了两大把的干辣椒段儿。这还没完,他还从储物袋里翻了一小把春天种下的香菜。
所有的配料都准备完之后,锅里的油经微微冒烟了,将筷子前段放进,就能看筷子尖头冒了细密的泡泡。
叶缓归提着筲箕抖了抖,感觉知了猴上的水经控得差不多了。他提着筲箕将知了猴一股脑的倒入到了油锅中,锅里顿时噼里啪啦爆开了锅。
叶缓归二话不说盖上了锅盖,真是失策,他判断失误了。
锅里爆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时,叶缓归才重新揭开了锅盖。此时锅里的知了猴经浮起来了,热油炸得们发吱吱的声响。一股油炸食品的香味从小院中飘了。
不管什么时候,炸物都能勾起人的食欲。
锅里的知了猴变得色泽金黄时,叶缓归将们捞起来放了一边。他想着油温升高再复炸一遍,这样炸来的知了猴会更加酥脆。
连续炸了两遍之后,知了猴经金灿灿的,稍稍一碰,们的爪子就会从身体上脱落。
叶缓归锅里留了少少的底油,油热之后将准备好的配料往锅里一倒。翻炒几下之后一股子呛辣的味道就起来了!此时加上炸好的知了猴,放上花椒粉辣椒粉和细盐,拿着锅铲这么稀里哗啦一顿翻炒几下,一道深夜下酒小菜油炸知了猴就横空世了。
油汪汪的知了猴碗里堆了小山,热油让们的背部微微爆裂露了一条缝。饱满的肉就快从缝里挤来了!碗里红的黄的汇聚一堂,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冲每个人的鼻孔。
不及拿筷子,温玉直接动了。他捏了一个知了猴顾不得烫往嘴里一丢,只咔咔的脆响从他中传来,温玉慢慢睁大了眼睛:“哎哟,这也太好吃了吧!”
知了猴香酥脆,身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只有一股肉香。然而叶缓归放的那调料赋予了知了猴灵魂,裹着辣椒粉花椒的知了猴麻辣鲜香,吃一就停不下来了。
叶缓归拿了三双筷子递给谭渡之,他笑道:“严伯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拿知了猴当下酒菜。”
谭渡之接过筷子,他放了两双筷子桌上,随即夹起一粒知了猴。正当叶缓归为他要品尝时,谭渡之却夹着知了猴送到了他唇边:“辛苦了这么久,最应该品尝这份美味的人应该是你啊。”
叶缓归道了一声谢,他也不和谭渡之客气。知了猴还是之前的味道,也许是家里多了两人的原因,叶缓归觉得今天的知了猴比前的都要好吃!
连他这种不太能吃辣的,都忍不住再吃几个。
静谧的夜晚,小山坳的屋子里亮着灯,透过大大的厨房窗户能看到三人围坐餐桌旁边喝着青梅露吃着知了猴,笑声穿透了窗户,飞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