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美仁那浅浅一笑,明经堂直觉自己是眼花了,他披散着湿发微笑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怡惜,真的是太像了……
“明叔叔?”美仁又是一声称呼。
回过神,明经堂轻咳了数声,怒目瞪视了一直跪着的明景升,道:“这个逆子昨夜……唉,真是家门不幸,老夫都羞于启齿。”
蓦地,坐在一旁的鱼海浪沉不住气,站起身,大着嗓门道:“大哥,你瞧你文绉绉的,光发火有个屁用。二小子不肯说,既然美仁来了,不如我来问吧,老子就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知秋丫头,我先问你,你今晨在二公子房里都看到了些什么?要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虚言,你以后就不用再待在明家了,老子非将你卖进万花楼不可。”
美仁愣愣地望了一眼鱼海浪,实则没料着他脾气不好归不好,但也不至于说出这等话,她同情地摸了摸鼻子,以余光瞥了瞥跪着的知秋,她的身体已在不停地打着颤,吓得哭出了声。
鱼海浪又是一声狮吼:“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人,快点说。”
知秋抹了抹泪,埋着头,诚惶诚恐地颤着声回答:“今晨,四小姐……四小姐她……”知秋惊恐地抬眸望了一脸四小姐,吱吱唔唔地不敢开口。
鱼海浪粗言吼着:“有话就给老子快点说,娘们儿说话真是急死老子。”
知秋再不敢遮掩,急道:“今儿一早,四小姐从奴婢手中抢过了要给二公子梳洗的面盆,要自己端进去叫二公子起床梳洗,奴婢不敢劳累着四小姐,便紧跟着后面劝阻,进了屋之后……之后……”
“之后什么?”
“之后便看见二公子裸着身子,与向少公子衣衫不整地共睡在一张床之上。当时两人还未睡醒,四小姐尖叫着打翻了面盆,这才惊醒了二公子与向少公子,二公子醒了之后很不高兴,说小姐没礼数,没敲门就进了屋子,将小姐和奴婢赶出了屋子……”知秋说完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看跪在前面的公子,只觉自己对不住他,心中为他祈祷希望没事,接着又小声地啜泣起来。
不停地以手按着太阳穴的美仁,听完之后嘴角轻抬,又是浅浅一笑,这个丫头说的确是事实。
明经堂怒吼一声:“畜生!”
鱼海浪及时拦住了他,转问美仁:“美仁,师傅问你,昨夜,二小子他有没有欺负你?”鱼海浪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气。
“嗯?”美仁瞪着双眼愣了愣,未急着回答,只是向跪在眼前的景升望去,他微肿的右颊之上还很明显地见着那五条手印,昨天那巴掌打得她的手也很痛。
“看什么看?你快回答啊,快还我哥清白。”景璇拦在了景升面前,挡去了美仁的目光。
美仁抬眸望着这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景璇,嘴角微动,蔑视一眼,便转首对着鱼海浪道:“是。”
这一声“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哗然,明经堂颤抖着身子,对着管家明叔道:“去,给我拿家法来。”
“爹,他胡说,二哥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景璇第一个叫了起来,拉着美仁尖声说着,“你今晨出他房门的时候,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事有急之不白者,缓之或自明,急以速其戾。”
轻轻拿开景璇死拉着她衣服的手,美仁轻掸了掸衣服,对着她嫣然一笑:“是吗?哦,记不清了,只记得昨晚他死命抱着我,咬着我的肩很痛,很痛、很痛、很痛……”美仁连说了很多声很痛很痛,含笑的声音十分暧昧。
她说得可全部都是事实,他昨夜本来就欺负了她,而且他咬得她很痛很痛,方才沐浴时她仔细看过伤口,那两排牙印可真深,说不定日后都难去了。不过她这么说,别人怎么想,便与她无关了,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虽然这个事实很易让人歪曲事实的真相。
景璇大叫:“你胡说。”
美仁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二小子,美仁说的是不是真的?”鱼海浪跳到景升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叫着,“你再什么都不说,鱼三叔我可什么都帮不了你了。”
景璇扑在景升的面前,急道:“哥,你说话啊。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一直跪着的景升双肩微动,低着头,轻轻扬了扬嘴角,美仁的回答与他的猜测是一样。微微抬头,余光瞥了一眼轮椅之上的人,苦涩一笑,仍是双唇紧闭。
“好,不说话便是认了。”明经堂接过那根约莫两寸粗细的“家法”,狠狠地打在了景升的背上。那一棍下去,景升的身子骤然地往下倾,嘴角再次逸出一丝血迹,他以手撑着地,准备着接受下一棍。
“爹。”景璇拦着。
一时间,这祠堂之内,什么样的声音都有。三夫人念经的声音陡然变高了且频繁;鱼海浪则是气得坐在椅子不停地叹气;知秋的哭声隐了,身子下意地往后缩了缩;那坐在轮椅上的痴呆男人,依旧傻笑着;明叔与如妈很识趣地别过脸。
美仁怔了怔,望着仍是沉默不语的景升忍痛承受那重重落下的一棍,原先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瞬间僵住了。心中的怨气出了,为何没有大仇即报的那分愉悦?
“你让开,做出这种下丧尽天良的事,我非打死这个畜生不可。”明经堂用力地将景璇挥开,景璇不慎,跌坐一旁。
接着又是两棍打在了景升的背上,他仍旧不吭声,即使嘴角的血越溢越多。景璇见着,尖叫起来,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护在了景升的身上,替他挡下了即而落下的又一棍。明经堂在见着她扑过来身影的那一刹,强收回了力量,但那一棍仍是打在了她的背上。一个娇弱的女孩子如何受得了这一棍,哼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璇儿!”景升终于有了反应,将趴在他身上的景璇抱在怀里。
下意识里,美仁便脱口而出:“明叔叔,对不起,您在处理您的家事,美仁还是先行离开为好。”
说完,她行了礼,不顾众人愕然的目光转身便离开。手在触及门的那一刹,听见经堂扔了棍子,大喝一声:“你这个逆子,给我滚出去跪着,就算雨停了,你也得给我跪着。明华,给我传话下去,谁要敢去护着他,就立刻收拾包袱给我滚出明府。来人,把小姐扶回房里,好好的给我看着,不许她出房。”
美仁没有犹豫,面无表情地出了祠堂,瞧见祠堂外围着好些下人,她扯了扯嘴角,孰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么难看,多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