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和鄂文珠不着调不一天两天, 大家就像看笑似的看着她们姐妹打架。
坏心眼的阿格端起桌上的瓜子盘子,给太皇太后和皇上每人分一把,大家一起嗑瓜子看戏。
草原来的小姐妹打架没有一点章法, 两人抡着王八拳, 丝毫体现不出草原人民的大气勇猛。
手里的瓜子嗑完, 太皇太后帕子擦擦手, 这才阻止她们内部斗殴。
“好, 别打, 让人看着笑。”
琪琪格说道:“太皇太后看够笑才喊停,真坏心眼。”
她一边说, 一边扶着歪掉的发髻,额头上的碎发掉落下来,她说的时候碎发就随着她的呼吸飘来飘去。
皇上忍笑忍得辛苦, 他的皇额娘总能给他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
阿格笑着问道:“太皇太后,们刚刚到底聊什么呢?以我对太后的解, 她说不许男子纳妾有的, 绝不会说小妾该死这种, 这里面一定有别的缘由。”
太皇太后笑着扯谎,“说她写书的事呢!她说男子有德就不该纳妾, 尤其额驸。”
鄂文珠道:“这倒真的!姐姐平时不着调,教导额驸男德的事我很支持的。早些年先皇给娜仁定下一个蒙古额驸,过两年娜仁该成亲。依我看, 皇上现在就把额驸召到京城来,让太后给额驸好好上课。”
琪琪格一边整头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正这个道!额驸第一课就三从四德, 公主出门要跟从,公主的命令要服从,公主说错要盲从。四德就公主梳妆要等得, 公主花钱要舍得,公主打骂要忍得,公主的事情要记得!”
阿格笑着补充道:“额驸若纳妾,不喊打喊杀,免得伤和气,要公主纳一个面首就行。额驸有多少个妾,公主就有多少个面首。”
琪琪格冲阿格竖起大拇指,“妙啊!”
皇上摇头笑道:“几位额娘不要乱出主意,若如此,天底下还有谁敢娶公主?”
琪琪格说道:“怎么会?想借着公主攀高枝的人多着呢!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长得俊,脸皮厚,想往上爬的心机男。他伺候公主几年,公主放他离开,给他改名换姓,给他银两机会。他摇身一变成清清白白的有钱少爷。我们公主啊,可以年年换新郎,七八十有俊俏小伙子伺候!”
鄂文珠赞道:“如此妙法很应该传回科尔沁去。唉,怪我生的早,没有赶上好时候,现在的年轻格格真好命。”
琪琪格安慰道:“咱们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那些格格公主会记得咱们的恩德的!”
太皇太后打断她们,“罢呦!们商量的有来有去的,好像这事已经成!像们这样做,公主的名声还要不要?公主养一群小白脸,皇家的脸面没!造反的汉人正愁没有由头呢!公主这样做不又给他们攻讦的借口。”
太皇太后和皇上其实不在意公主娶几个小白脸,汉人讲究女子要三从四德,他们没办法,所以不能给公主特权。
元朝的教训摆在那里,强硬铁血的统治不能持久,他们必须融入进中原的文化里面。
琪琪格能解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难处,心中还有些无力难过。
鄂文珠心疼甥女,她还想为娜仁争取一些特权,“太皇太后,宫里就剩下娜仁没出嫁。她可您嫡亲的孙女,您把额驸召进京城,我们先教教那小子规矩!”
太皇太后骂道:“可消停些吧!我还没糊涂呢!就娜仁的性子,把额驸召进京城不教他男德,教他如何保住性命吧!”
说完这,皇上等人都笑起来,连太皇太后忍不住笑。
娜仁随琪琪格的胡搅蛮缠,又随她母亲的霸道蛮横,把她放出去几乎与红衣大炮一个效果。娜仁发飙,保证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二公主的事暂时搁置在那里,索尼和苏克萨哈等人再三上书请皇上亲政。
皇上和太皇太后假意推辞,然后接受索尼和苏克萨哈等人的意见,仍然让辅政大臣辅政。
七月初七,宫中举行皇上亲政大典。又过两个月,皇上下旨命额驸搬去公主府居住。同时允诺额驸的父母可以去公主府小住。
这道圣旨很不起眼,依然引起朝中大臣们的注意。因额驸鳌拜的侄子,朝廷里的聪明人忍不住多想。
紧接着,二公主频频去瓜尔佳氏府上探望公婆,还不许他们向自己行礼。
看到二公主如此行事,众人以为找到真相。他们以为皇上授意,让二公主与瓜尔佳氏更加亲密,以示对鳌拜的器重。
朝廷的事就如此麻烦,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要被揣摩出一二三四五。
皇上亲政,并没有机会大展宏图,反而更加苦闷。六月的时候,索尼去,鳌拜变得更加霸道,许多重要的奏折都不给皇上看。
以前没亲政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亲政,想法变,鳌拜此举令皇帝格不舒服。
前朝不太平,后宫不安宁。
一个庶妃有孕,同居一宫的福晋偷偷往她的饭菜里添人参鹿茸等大补之物。那庶妃本来就年纪小,吃大补之物虚不受补,孩子流产。
刚开始谁没注意,宫妃们假惺惺地叹一句她没福气就得。还皇后谨慎,派太医们去给庶妃调身体,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皇后去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请罪。
太皇太后知道这事怨不得皇后,还呵斥两句。宫里的事就这样,上级骂下级,下级骂下下级。
太皇太后不想为难皇后,她必须摆出态度,表示自己对宫妃互相戕害的事深恶痛绝。
琪琪格轻声安慰皇后,“太皇太后就事事,并没有怪的意思。宫里人这么多,人心隔着肚皮,怎么知道谁好心,谁坏心?此事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多加小心就。”
皇后行礼谢过琪琪格的安慰,“太皇太后和太后待臣妾如亲生,皇上信任臣妾,臣妾没管好后宫,没有护住皇嗣,心中甚愧疚。”
“好啦!事情已经发生,别再自责。”
赫舍里氏笑笑,笑容里满疲惫。她今日穿一件紫色旗装,上面绣着大朵牡丹花卉,领口袖口的镶边一层又一层,雍容华贵。这身衣裳似乎太沉,压得她瘦削的肩膀都有些弯。
她今年不过十四岁,眼神比琪琪格还要苍疲惫。索尼刚刚离,她心中悲痛,不能回娘家探望。本来她心情就不好,后宫又发生戕害皇嗣的事情,赫舍里氏的苦闷无处可诉,能自己强自忍耐。
琪琪格忍不住说道:“若有烦难,尽管来找我。我没有别的好处,至少能陪说说。”
赫舍里氏笑着点头,“多谢皇额娘关心,臣妾记得。”
晚上给太皇太后请完安,太妃们聚在咸安宫聊天说,不免聊到陷害庶妃流产的事。
宁太妃说道:“现在的宫妃和咱们可不一样,皇上的福晋庶妃们斗得厉害,她们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说就像带刀片,一个个尖牙利嘴。”
阿格笑道:“时代变啦!当年先帝谁不喜欢,就爱董鄂妃一个,咱们有什么可争的?”
宁太妃落寞地点点头,“啊!争争不过,能实实地过日子喽!”
琪琪格嘲笑她们,“不我瞧不起们,就们想争宠?一个个大字不识,说土里土气,毫无文采。现在的宫妃要家里有点条件都读过书,人家吵架都不带脏字的,她们的心眼子在朝堂上都够的!们跟她们比比,就村姑。”
鄂文珠开始阴阳怪气,“呦!太后娘娘这嫌弃我们太乖巧啦!这好办,虽然先帝仙去,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咱们可以继续斗啊!来来来,大家都来给太后娘娘添堵!以后大家伙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必须夹枪带棒,时不时地还得互相在茶碗里掺砒霜!”
众人大笑,琪琪格指着鄂文珠笑骂道:“干啥啥不行,给我添堵第一名!”
先帝后宫唯一的汉妃石氏柔声细语地说道:“咱们命好,摊上一位大度的主子娘娘。如今这位娘娘确实有能耐,够贤惠,跟咱们的主子娘娘比,还差些。”
宁太妃说道:“咱们太后娘娘没有私心,一碗水端平,现在那位还有些私心的,不过有私心正常。先帝对谁都无情,要不太后护着咱们,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熬呢!皇上温柔多情,对谁都挺好的。得到帝王的温柔,还想得到更多,可皇上的心有那么大,还装着江山社稷,宫妃们可不就得使尽浑身解数去争去夺。”
石氏叹道:“无情苦,多情苦,真叫人为难。”
她问琪琪格,“太后娘娘,臣妾问一句逾越的,您觉得多情好还无情好呢?”
琪琪格想想说道:“我不敢说看透情这个字,我觉得人应该活得自私一点。想喜欢谁就去喜欢,想讨厌谁就直白地讨厌,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先帝有情无情都无所谓,我轰轰烈烈地痛快一场就行。”
石氏笑着点头,“臣妾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多情无情都别人的事,我们庸人自扰罢。”
阿茹娜从面走进来,她脸上的笑容还一如既往,琪琪格察觉到她似乎不太高兴。
“怎么?谁惹?”琪琪格轻声问道。
鄂文珠耳朵尖,她凑过来关心阿茹娜,“谁欺负?我们给做主!”
阿茹娜看看众位太妃,“鳌拜矫旨,杀苏克萨哈。”
众太妃大惊,阿格怒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石氏捂着心口说道:“咱们还在这里风花雪月呢!鳌拜如此大胆,难道要造反不成!”
石氏此一出,胆小的太妃就开始怕,“万一鳌拜反,咱们可怎么办啊!”
琪琪格翘起二郎腿故作轻松地嘲笑,“瞧瞧们的小胆子,鳌拜虽然嚣张,他不敢反的。八旗以皇上为尊,鳌拜反谁会支持他?恐怕他的镶黄旗都不肯支持。”
“这……这倒。”
琪琪格警告众人,“咱们后宫不得干政,今赶上聊两句就罢,出咸安宫的门谁不许谈前朝的事。咱们都太妃,不争宠,孩子们都成家,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活到七八十岁才咱们的正经事。前朝的事咱们都一知半解,不懂就别瞎说。”
琪琪格随手点几个人,“像们几个,敌人还没杀进来,们先慌。”
几个太妃羞红脸,她们就胆子小嘛!
“总而言之,咱们好好过咱们的小日子。别看皇上年纪小,他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有他在前朝为咱们遮风挡雨,咱们帮不上忙,别拖他的后腿。”
太妃们连忙答应下来,她们看琪琪格还悠闲自在的模样,心里不紧张。
等太妃们遇见年轻一辈宫妃慌张的时候,她们还好意思教育晚辈。
这有什么好怕的?真没见识!
现在四大辅臣剩下鳌拜和遏必隆,朝廷几乎成鳌拜的一言堂,他的专横跋扈已经到达顶峰。
皇上广泛求言,制造舆,争取人心。鳌拜看着权势煊赫,皇上的威望与日俱增,年轻一辈的贵族都站在皇上这边。
康熙七年,皇上似乎在压抑中度过,他已经积蓄力量,等重拳出击的那一刻。
康熙八年,在一片平静中到来。
二公主经常去瓜尔佳氏探望公婆,因为鳌拜兄弟们分家不分府,二公主偶尔会遇见鳌拜。
鳌拜都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更不会把二公主当回事。
这日,二公主又遇见鳌拜,她笑着跟鳌拜打招呼。鳌拜哼一声,算答应。
二公主心中不满,不好发作。
两人本该像往常一样分开,鳌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让二公主先别走,随他去花厅。
到花厅,鳌拜让下人们退远点,然后跟二公主说起生孩子的事。
“和额驸成亲两年吧?两年,连个格格都没生出来!”
二公主又羞又恼,她亲婆婆还活着呢!哪轮得到一个叔伯公公跟她说这个!
鳌拜对汉人礼廉耻那一套嗤之以鼻,他不觉得催侄媳妇生孩子有什么不对的。
“公主别嫌臣多嘴,公公婆婆早就不满,跟提过几次,都不在意。他们管不,能我来说。依我看,生不出来就给额驸纳妾吧!将来生孩子养在膝下,记做嫡子,对有好处的。”
二公主气得浑身哆嗦,她和硕公主,有封号上玉碟的金枝玉叶。她有嫁妆,有公主府,凭什么要让小妾生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财产?
她强忍着怒气,说都带着颤音,“这本宫的家事,不劳大人费心。您做辅政大臣已经够累的,还好好歇一歇,别管那么多。”
鳌拜拍桌瞪眼,“少在我这摆公主的架子!”
二公主红着眼睛瞪着他,她又看看门。
花厅敞着门,下人们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站着。太阳明晃晃地照耀,让二公主有些头晕。
她闭上眼睛,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然后扑到鳌拜面前,疯狂撕打。她手上戴着护甲,尖锐的护甲尖头把鳌拜的脸划得鲜血淋漓。
鳌拜大怒,力一推,把二公主推个跟头。
二公主撞在红木椅子上,浑身剧痛,她忍着痛挣扎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出去。
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看见二公主狼狈的样子都吓坏,二公主一边跑一边偷偷解开衣的扣子。
她抓乱自己的头发,冲出瓜尔佳氏的府上。大门口马车已经套好,二公主呼喊道:“来人,快!快救我!”
宫女太监们追着她把她扶上马车,她叮嘱车夫直接驾车去皇宫。
鳌拜被二公主挠花脸,见她哭喊着跑掉心里有点慌。叔伯公公催侄媳妇生孩子确实不像,这事说来他不占。
鳌拜又拉不下脸去道歉,他喊来下人,让他们分成两路,一路去找他侄子,一路去追公主。
正巧鳌拜的侄子刚刚回府看望父母,他说妻子和叔叔发生矛盾,连忙骑马去追公主的车驾。
这一追不要紧,看这方向正去皇宫的方向,他一下子就怕。
骑马比马车要快,他追上去拦住车马,柔声细语地劝公主。
“公主,我叔叔说不好,他没有坏心,我替叔叔给您道歉。咱们自家人的事,闹出去不好看。”
二公主冷笑,成亲还不到两年,没生出孩子又怎么?她还年轻,难道一辈子生不出来?仗着叔叔的势力宠爱妾侍,我何曾管过?现在还敢来求情?
这日子真受够!
她掀开车帘,楚楚可怜地抬头看额驸。
额驸心中一软,他骑在马上冲二公主伸手,“公主,跟我回去吧!”
二公主展颜一笑,攥紧手中发簪,狠狠地冲额驸眼睛扎过去。
额驸吓得连忙去躲,一下子从马上摔下来。
二公主恶声说道:“驾车,谁敢拦我就从他们身上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