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能劝动吗？”
郁詹一走, 范宏胤就做贼般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两个多月，和郁詹确定了撕裂了九晟天尊的法则的计划后，范宏胤便回了天凤墟, 找回了自己另一半血脉。
修为恢复了, 他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了他那热爱制造杂种的父亲那里, 煽动着他来了九晟墟，为乱局添砖添瓦。
当然，添砖添瓦只是次要, 范宏胤真想做的, 是趁着他爹来了九晟墟，偷摸着架空其天凤墟的势力。
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当初北方魔帝郁穆安插的人遍布大陆，妖族之中也有那么几个德高望重之人，是当初埋下的暗线之一, 有了他们的帮助，范宏胤的事情进行得才勉强算得上顺利。
多年的卧薪尝胆总算有了些许回报，范宏胤高兴呢, 回到九晟墟, 却发郁詹不太对劲。
一问，才知道是时故出事了。
可险没愁坏了范宏胤，些天想了各种方法试图转移郁詹的注意力，可惜, 一点作都没有不说，连带着还让郁詹想起了当初是他告诉时故他分丨身世的事, 几天看范宏胤的眼神都是凉飕飕的。
无奈之下，范宏胤只得找到了张赤霖，希望他个表舅能够劝劝郁詹, 不看情形，似乎也不是很乐观。
果不其然，张赤霖摇了摇头，沉声道：“劝不动。”
范宏胤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随他去吧。”
微微皱眉，张赤霖沉声开口：“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不会意了。”
留下句话，张赤霖没再多说，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范宏胤看了看屋内堆满的酒，又看了看远处郁詹摇摇晃晃的身影，心里却没那么乐观。
真的……会不意吗？
满腔愁绪激荡，范宏胤又原地惆怅了一会，才悄然离开。
夜色昏暗，每一个人的情绪悄悄掩盖，阵阵清风吹，吹荡着院中那颗长得奇形怪状的歪脖树。
棵树也不知道多大年纪，树干大得有些惊人，不算宽阔的小院中格外引人瞩目，只可惜由于众人思绪太重，竟是没有一个人往树的边瞧上一眼。
也因此，他们自然然地忽视了树旁，一个静静站立的白色身影。
时故其实经来了很久了。
那日醒来，他为自己只昏睡了一日，却被巩兴朝告知，由于他伤势重，疗伤太难，其实整整昏睡了五天。
五天的时间里，能够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时故只是略一打听，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然天翻地覆。
时故是真的没有想到九晟天尊发个火居然能影响到九光殿外去，他得知了九光殿外异变之际，时故就知道，完了。
郁詹肯定知道他去找九晟天尊了。
意识到一点，时故的第一反应就是赶下了山，想要去看看郁詹的情况，却即赶到山脚之际，忽然犹豫了。
他去了，有意义吗？
那天天很蓝，云很白，时故的脸色却并不是很看。
之的几个月里，时故始终都无法理解，郁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半点都不让他知情，又为什么一直避不谈自己想同他做恋人个问题，也不给他任承诺性的语句。
可那一刻，时故却忽然明白了。
因为根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同九晟天尊的场博弈下存活下去，所与其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倒不如直接让郁詹为自己经死了，也被反复折磨的强。
抱着种想法，时故顿了顿，又选择了默默返回山上。
巩兴朝也时派了人出来寻找时故，那人时故认识，是沧云宗时就一直随侍巩兴朝左右的老随从，余邯。
也不知是不是怕他跑了，余邯面色有些紧张，见他折返，才大大舒了口气，连声道：“时长老，您伤势重，可别再乱走了。”
时故一愣，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满身的疼痛，于是垂眼看了看腹，却见那雪白的衣物又一次露出了刺眼的红色，看样，是之的伤口裂开了。
抿唇不语，时故一言不发地跟着余邯回去。
天道要时故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便是杀了九晟天尊，让四墟大陆的修为上限恢复原样，也让天道重新回到他的位置之上。
但动手的时间，天道却没有明确告知。
时故去问一次，当时天道告诉他，他的修为比之九晟天尊还有差距，要等到郁詹那边进展顺利，九晟天尊的大分信仰之力消散之际，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期。
位真的天道被九晟天尊压制后就得十分憋屈，几千年躲躲藏藏，不敢让九晟天尊知道了他真的位置，他的藏身之所，便是时故此刻所的高山之上。
天道和时故想象的并不一样，说不上是人，也算不上是物，是一团雾蒙蒙的气体，说起话来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一般，时故看着，有些迷惑。
他就是从样一团雾气里揪了一块下来，投胎转世成的吗？
时故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想要就跑到郁詹身边，告诉他个神奇的事情。
可惜，他不能去。
想到里，时故的情绪瞬间失落下来。
大乘期的恢复力就惊人，再加上有了天道的助力与治疗，时故伤势转的速度几乎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也就是几天的功夫，时故的伤势便然愈合，只是大概是受九晟天尊残留灵力的影响，腹留了个十分丑陋的疤痕，看着很是刺眼。
只是身体上的伤势虽然了，精神上，时故却是一天比一天还要低沉。
他又开始了整日整日的发呆，无数次想要去找郁詹，又无数次地逼自己打消个念头。
样情绪的困扰之下，时故破天荒的，绝食了。
绝食辟谷对于寻常修士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发生时故身上，就着实是有些反常了。
绝食的结果，是时故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见状，006的心头也是十分焦急。
自那次被时故强行解绑失踪之后，006原负责的宿主们就都被主神安排到了其余系统手下，于是往常忙得鸡飞狗跳的时光忽然不复存，006时间顿时充裕起来，便整日整日地跟时故边，亲眼目睹着时故一天天低沉下来。
可偏偏它又说不出让时故抛下一切不管去找郁詹的话来，只能愁得每天乱转，却始终无能为力。
事情的转折，是时故醒后的第十天。
那天，一直寂静无声的天道忽然开了口，说话的内容却只有八个字：“时机到，明日动手。”
声音久久不散，时故也久久无言。
明日……
时故仰头望天空。
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就此成为他的忌日。
大概是想着寿命至，时故天没有发呆，是开始清点起自己身上的东西。
山风清爽，吹起了时故额的碎发，他不怎么讲究地坐地上，一双匀称的腿更显修长，认认真真地计算着自己的“遗产”。
一清算，时故才发，原来他身上的每一件物品，都有着郁詹的影。
郁詹送的储物袋，郁詹送的文竹剑，郁詹给的小零食，郁詹负责买单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一件接一件的看，时故一声不吭地算着，觉得些东西杂是杂了点，但价值居然还都挺不菲，届时拿给郁詹，约莫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只是……郁詹大概也不缺点东西。
整理物品的手微微力，时故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难受和伤心。
就时，白皙修长的手顿了顿。
那是个纯白色的储物袋，说起来，和郁詹送给时故的那个还颇有些类似，时故手指微颤，轻轻它拿了起来。
那是……郁詹娘亲的储物袋。
几天心虚动荡，时故竟然忘记了个东西。
心跳开始不断加快，时故愣愣地看着，忽然生出了一种极深极深的渴望。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渴望是什么，身体就先快了一步，转身着山下狂奔。
【宿主？】
006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我去、我去把个给他送去……”
时故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神色恍惚，一阵风似的往外跑去，灵力激荡之下，所到之处片草不生，像极了一个杀伤力巨大的炮弹。
他的声音风中断断续续，但006听得清晰。
“我死了，他就拿不到个了……是他母亲的，他一定很需要……”
“我只是……给他送东西。”
006沉默不语。
它忽然很想问问时故，到底是去送东西，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但最终，006没有开口。
因为时故的样，经足说明很多东西了。
他是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时故猜到郁詹段时间不会受。
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差到种程度。
其实早张赤霖来之，时故就然站了屋外，从窗口处悄悄看着里面的郁詹。
他看到他一壶接着一壶地喝着闷酒，看到一个接一个的灵鸽从他身侧飞入屋中，也听到了郁詹同张赤霖的对话，还听到了那句重复了两遍的“他不会死的”。
他真的没有死。
可时故却不敢保证，明日后，自己会不会死。
院中静谧无声，张赤霖和范宏胤陆续离去。
时故却没有走，是始终站树后，默默看着郁詹踉跄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视线当中。
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贪婪，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郁詹离开的那个方，久久都舍不得收回来。
但是该收的，还是得收。
半晌后，时故走到了郁詹屋。
不即进去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摘下了腕上的手镯，006的连声惊呼之中，毫不留恋地其扔到了一旁的花坛里。
做完一切，时故纵身翻进了郁詹的屋。
屋静悄悄的。
之外面的时候，时故的感受还没有那么强烈，此刻一进屋，浓烈的酒气就毫不客气地时故裹了个严严实实，满满当当空了的酒壶霸占了窗的地面，时故垂眸看着，心里闷闷的难受。
郁詹的间屋很大，比当初十六峰的那个小破竹屋不知强了多少，只是没有什么装饰的物品，唯一的桌还被打翻了，看上去颇为狼藉。
时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适合放储物袋的地方，最终，他走到了床头，那里有一个高高的柜。
柜很是华丽，看材质，约莫价值不菲，时故挑了半晌，最终选择那储物袋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才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猝不及防的，一个手链映入了他的余光。
离去的动作当即顿住，时故仰头后退了一步，却见柜高处的一个小格里，静静放着一个小巧的手链。
他愣住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位置，忽然就丧失了眨眼的功能。
半晌后，时故探身，那手链给拿了出来。
链是当初时故和郁詹出去瞎逛时看见的，那天是一个闹市，大街小巷的饰品多得眼花缭乱，时故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一眼就看见了条手链。
一眼，也成功让时故的脚步钉了原地。
手链不算看，甚至有些灰扑扑的，放角落无人问津，可时故却始终看着，一双唇抿得死紧，眼中却看不出情绪。
条手链，和曾经白亦手上的那条很像很像。
只除了……没有“s”、“g”两个字母外。
那时的郁詹还没有看到时故的去，并不明白时故愣神的原因，不他财大气粗，想也不想的，就把手链给买了下来，递到了时故的面。
可时故没接。
虽然经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时故依旧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害怕、抗拒、逃避。
于是他逃也似的避开了郁詹的手，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病，转身就跑去了别的摊位。
之后条手链哪里去了，时故并没有再询问，郁詹继承了郁穆的财产，东西多得数也数不清，时故觉得，他应该早就扔掉了才是。
可时故没有想到，条手链竟然会出里。
鬼使神差的，时故小心翼翼地它戴了手上。
就……就当是个纪念。
如此般说服了自己，时故珍重之地手链上摸了摸，才打算离去。
异变就是时产生的。
忽然袭来的黑影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按住了想跑的时故，几个酒壶混乱之中被踢得哐当作响，时故下意识侧身，却到底是没能躲，反自己都站立不稳，被来人直接扑得后倒去。
二人的身后，是一片柔软的大床。
是一具十分火热的身体。
心脏急速跳动，就做贼心虚的时故紧张地拽住了床单，僵成了一块木头。
是谁？
时故晕乎乎地想着。
忽然的倒地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至于让看不清身上之人的容颜，但那让人喘不气的重量，却让时故意识到来人比自己要高大。
个发让时故的心当即凉了半截，果不其然，下一刻，戴着手链的手腕被人一把拽住，黑暗中，郁詹的目光冷得令人心惊。
不也只是一瞬，很快，郁詹便意识到了时故的身份，当即瞪大了双眼。
月光清清冷冷地从窗户照了进来，勾勒出屋内两个交叠的身影。
“……我是做梦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郁詹茫然地看着身下的时故。
酒香味伴着郁詹身上独有的熏香味混杂一起，意外的闻，时故歪头，心虚地避开了郁詹的目光。
个反应显然激怒了屋中位醉鬼，郁詹当即伸手，强硬地时故的脸又转了来。
“我是不是做梦？”
又一次开口问道，郁詹话语不变，声音却一下压迫起来，紧紧盯着时故，逼迫着他同自己对视。
时故语塞。
他张了张嘴，试图同郁詹解释，可乱成一团的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任可于狡辩的借口，于是只能呐呐地不敢说话，就样和郁詹大眼瞪着小眼。
清风浮动窗口的古树，屋内寂静一片，唯有郁詹醉酒后热到不太常的吐息落时故脸侧，让他有些不自地瑟缩了一下。
莫名的，时故有些害怕。
他不是没和郁詹同床共枕，但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对不起。”
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时故拉了拉郁詹的衣领，声音中带了点怯意。
郁詹没有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样的沉默让时故感到无措，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下一刻，郁詹猛地低下了头，时故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时故震惊地睁大了眼。
郁詹的力气很大，大到让人忍不住怀疑，郁詹是不是要吃了自己。
不很快，时故就失去了怀疑的精力。
气息被人毫不留情地强势掠夺，那是个几近粗暴的吻，逼得时故不得不仰头承受，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对方恶狠狠地按住了两只手腕，怎么都无法挣脱，一刻，大乘期的实力似化为了乌有，只有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软，偶尔地几次艰难换气，还发出了一种让时故难置信的，古怪的声音。
时故的唇是微微发凉的，那是吹了太久夜风的缘故，郁詹的约莫是因为喝了酒，温度烫得惊人。
冷热的碰撞之下，往往会激出更剧烈的火花，时故炙热的吻中越陷越深，眼角也渐渐变得红润。
二人抱得很紧很紧。
不知了多久，郁詹的攻势渐渐减弱，时故筋疲力尽地后避了避，才终于有了一分喘息的余地。
眼圈发红，时故茫然地擦了擦眼底不知为泛起的泪水，又茫然地看郁詹，还未平复的呼吸显得微微急促。
郁詹一把时故扣了怀里。
时故才发，郁詹竟然是抖的。
“我不是做梦？对不对？”
“时故、时故……”
声音中慌张完全无法掩饰，郁詹不断重复着时故的名字，环抱着他的手臂也变得越来越紧。
“不要再吓我了，别吓我……时故……”
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哽咽，时故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但他搂着郁詹的手经握出了鲜血。
他该怎么告诉郁詹，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时故忽然闭上了眼。
心头情绪激荡，是他又一次要发病的兆。
但一次，时故不想再压制了。
“006告诉我，恋人之间会做一件师徒不会做的事情。”
轻轻松开郁詹，时故声音很低，深深地看着郁詹的眼睛。
二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能够轻易举地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忽然，时故的手毫无预兆地往下探去。
猛地一僵，郁詹瞳孔骤缩，一把握住了时故的胳膊，手掌有些发颤。
“我还让它给我看了一下画册。”
时故说着，郁詹唇上轻轻又落下一吻。
“我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