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苦战一胜两平一负,不落半点下风很是风光,但叶拙也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轻松,除了第一场孟然卢秋两人外,后面的无论是宣连赫的天鹤鸣,还是熊欷的拳头,抑或是庄智的千磨剑,都给叶拙留下了不轻的伤势。
道道血箭当时就可以止住,内里的伤势却没那么简单,换个人来或许要三五天都难得恢复,就算是叶拙身体强悍恢复力惊人,没有几个周天真气流转也不可能,不过别的炼气三层弟子,也不会有叶拙这么能惹事,直接招来几个炼气四层师兄连番攻击就是了。
就在叶拙催动心法同时,距离他万里或者数万里外一座暗无天日地洞深处,忽然冒出冒出一团无根火光照亮四周,汹汹火光中间是一座三丈三尺正方石台,台上竖着一根雕着不知名兽头的柱子,双目映着火光散出阵阵凶戾之光。
随着一阵呼啦啦链锁声响,柱子上不见人形,却忽然冒出了一阵人声,声音好似石磨摩擦般干枯嘶哑:“诶,又有族人祭炼了我的那张图,这是第几个了?宁愿你是个胆小鬼啊,诶……”短短几句话似乎耗尽了这个不知存身何处老人的力气,又一阵咳咳咳声伴着铁链晃动的哗啦声响中,火光熄灭,周围重新变得昏沉一片,不见半点天日之光。
若叶拙听到那声音,或许会讶异出声,这不是兽皮卷中族人的声音吗,虽然老了许多,但那声‘诶’无论语气语调都一般无二。
叶拙当然听不到那声音,此刻的他正在池天宗法武殿后殿石窟中专心催动着新近得来的心法玄黄引灵经,随着心法流转,聚气丸中原本品质极差可以称之为废物的部分也都化为精纯真气游走在经脉之间,几个周天之后,浑身内外,无论是受震的脏腑还是剑气伤及的血肉,都已经恢复,仔细感应一番,确认身体无碍之后,叶拙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正想着再扔一枚更高级的聚气丹到嘴里正儿八经修炼冲击洗练更多经脉时候,忽然一胜破空声响起,一只纸鹤落了下来。
纸鹤是沐飞师兄传来的,带来的消息是关于皮远山的消息。皮远山被革除宗门叶拙不意外,这都算便宜他了,真要自己被算计被三日羊肉苞伞朵偷袭得手,而后再去参加宗门考核,发作之时应该正在荒山野岭中,难说不会正好碰到被一只猛兽伤到,甚至有可能因此丢了性命。若不是有两位尤其是战江长老发了话,叶拙断然不会让皮远山那么轻易过关,重新再断他浑身骨头都是轻的,更可能直接废了他的经脉丹田,不过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叶拙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了,他更关注的是有关那枚矛头的来历。
黑水泽?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听到这个地名叶拙恍惚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宗门外门弟子考核之地吗,池天宗西南约莫千里的一片沼泽地。
原本听了商人离师兄的话语,叶拙已经不打算参加什么宗门考核去了,刚刚得到几门功诀,无论是玄黄引灵经,还是破妄目,都还没有彻底摸透,正需要仔细探究时候,与其参加宗门考核得那些功勋,还不如自己潜心修炼些日子,反正叶拙现在早已称得上身家丰厚,也不用挣那点功勋去换什么修炼资源。
不过叶拙没料到那枚矛头居然是上届宗门考核时候某位师兄在大泽附近偶然拾到,辗转之后落到皮远山手上的。
消息只有这么多,或许戒律殿就只是为了给法武殿一个交待,没有仔细讯问更多事情,譬如当初找到矛头的同门师兄究竟是哪位,发现矛头的大概地点又在哪里,让叶拙心中有些不爽。得来这个结果是商人离师兄传的讯,叶拙想了想却没有再找这位法武殿大师兄,若能打探来更多消息还好说,若戒律殿那边人不愿再透漏,或者随便给些枝节无用的消息来,商人离师兄脸上也不好看,还得承别人的情。还是自己去一趟黑水泽就好了,离云岛族人因为血脉诅咒的缘故,彼此之间也有感应联系,若不刻意遮掩,只要到了近前,便能互相感觉得到,就算一方死了只剩下一堆白骨,这份血脉联系也错不了,因为没了遮掩,血脉之间的联系唯有更强,没有别的影响,只要到了十余里内,便刻意清晰感觉到,这或许是离云岛人天之罪带来的唯一好处,也是当初叶拙离岛时候,族中长辈特意提及要叶拙留心族人尸骨的的原因。
没碰到就罢了,碰到了当然不能无视,总归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有了决定,叶拙当即激发纸鹤,朝飞师兄传去一声询问,打探有关宗门考核的具体事情。似乎早料到叶拙会有此问,这边纸鹤才刚刚消失,沐飞的回讯便到了,直接带了一页纸张过来让叶拙自己查看。
道道规则列在其上,这是宗门特意为新晋外门弟子准备的材料,叶拙本就该有一份的。
没去管飞师兄从哪儿弄来的,叶拙一行行扫了下去。
池天宗外门弟子两年一次,规则简单之极,只要十五天之中能够得到足够的功勋即可,无论猎杀的是不入品、一品或者二品甚至更高品阶的妖兽,也不论采集到的是不入品、一品或者二品甚至更高的灵草灵木,只要换算成宗门功勋够了就可以了,当然,这是指合格,若要论排名,就要看质量与速度了,同样的数量,猎杀一只二品妖兽。采集一株二品灵草便可也秒杀一切靠数量堆砌出来的功勋,而同样的成绩就要靠完成速度来分高下了。
至于完成的过程,只有一点要求,需要独力获取,不得组队联手。期间动用什么手段不论,无论是借符箓、符阵之威,还是凭着高强实力或者强力法器直接斩杀,又或者靠着丹药补充真气磨杀,只要成功通通都作数。
每次考核大约都有八成弟子能顺利通过,其余两成没通过的倒也不会被剥夺他们外门弟子身份,只是会扣除部分月例,并且受同门歧视一段时间罢了,除非能做出什么惊人事情,否则两年后下次宗门考核之前比之许多青边杂役身份还要低些。
不过若担着职事比如各殿弟子,就会失去这一重身份,落成普通没有职事的普通弟子,当然,这样的事情池天宗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
“大爷,真要通不过,普通外门弟子都没我的份儿,肯定直接赶回天干十谷去了。合着是不仅打算让小爷做这前无古人的第一个,还打算让小爷做后无来者的最后一个啊。”看到这里,叶拙暗骂一声,继续扫量后面内容,看了几眼,叶拙便没了兴趣,后面部分是炼气五层甚至炼气六层外门师兄的比拼各种实力的,与叶拙这个外门才刚刚进来的人无关,便是叶拙再有信心,也没狂到能和飞师兄那样的家伙一较高下的,哪怕最引以为傲的捱揍也不成。
将纸鹤收起,扔了一枚聚气丹到嘴里,重新催动起了玄黄引灵经,刚刚那话不过是一句牢骚,正如沐飞所言,别看叶拙只是一个炼气三层弟子,若他都没办法通过考核,至少有一半外门弟子都过不了关,与宣连赫庄智以及狗熊一样壮的熊欷交手后的叶拙也有这份信心。
叶拙在法武殿后殿专心催动心法炼化丹药之力,同在麒麟谷的皮远山却没他这份闲情。这会儿的他正失神落魄的朝执事殿方向走去,身上青衫道袍不见了踪影,只穿着一身衬衣衬裤,上面还有些不知哪里沾上的泥点,一路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轻声议论,无需听得真切,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皮远山只能缩缩头不去理会。
有战江长老的话,就算戒律殿再怎么与法武殿不对付,一众执事弟子也不敢怠慢,就算奎长老无意,将事情直接指给了与皮远山相熟的夏侯江,夏侯江也不敢刻意包庇甚至翻案。
深知其中关窍的皮远山不等用刑,只听了夏侯江几句话便将事情都应了下来,一五一十做了交待,只是在主观意图上,皮远山咬定是出于愤恨偏又没本事打得过叶拙,想要戏弄他一次。
不是他骨头硬,而是他比谁都清楚,明里暗里欺压同门到处都有,长老掌教也都清楚,根本不管,个别长老还有所鼓励,为的就是磨练门中弟子,挑出最拔尖的一部分弟子来。但那些都是平日时候,一旦正式比斗约战时候,而且还是长老裁判的场合,还要耍阴招,下阴毒,那就是找死的做法了。
好在是夏侯江主事,或者是念之前的几分人情,或者是同样对叶拙有些看不惯,总之草草问了几句便认了皮远山的说法,只是即便如此,险致法武殿弟子于险境的罪名也脱不了。不过多了几个字,皮远山的罪名便轻了许多,免去了废除修为的惩戒,只是革除了他的弟子身份收回了青衫道袍。
之前在石台上被叶拙一口揭破时候,皮远山只当天都要塌下来了,到了戒律殿见到夏侯江师兄主事才回过神生出希望来。
从开始只求保命,不要被关进宗门牢狱,到后来期望不要被废除修为境界,按说现在这一切都没发生,结果已经足够好了,临出戒律殿门口时,皮远山也是这么想的,凭着自己炼气四层的修为,就算这么回去世俗世界,足可以称得上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时运足够,便是成一方将军,立足于庙堂之上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一句老话说的好,人心不足蛇吞象,随着身后戒律殿越来越远,前面的执事殿越来越近,皮远山心中不忿之情渐渐冒了起来,两年功夫,自己从无名杂役,千辛万苦才终于到了外门穿上的青衫,就这么几天,因为一个叶拙就没得穿了?世间将军虽好,又怎么能比得上修士逍遥,不说在宗门内自己还有望境界再提升,就算出去凭着池天宗弟子的身份,随便去哪个凡俗国家,不是皇帝老儿座上贵宾,平辈而论又岂是一个将军能比的。
叶拙,这一切都是因为叶拙这个罪民杂役。“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走到执事殿门口,被几个原本的同门师兄弟白了几眼后,皮远山忽然脚步一顿低吼一声,随即挺直了腰身脚步坚定跨入执事殿大门,不像是受罚被革除弟子身份,倒像是头一天穿着青衫时候那样。
法武殿后殿石窟中,叶拙自然不知道皮远山心中愤愤不平,离开山门前回身望了一眼时候眼中满满的阴毒。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破空声起,一只纸鹤也落到叶拙身前,听到飞师兄传讯声音,一夜修炼没有休息的叶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出的门来,叶拙并没有看到沐飞飞师兄,只看到令狐厉秋两个同为炼气四层的师兄等在那儿。
“叶拙先留个传讯印记,免得每次找你还得让飞师兄转。”说了一句飞师兄早走了后,令狐冲叶拙呼喝一声随即手指弹出一只纸鹤到叶拙身前。
厉秋没有出声,也带着难得的微微笑意同样弹过来一只。
呵呵笑笑,叶拙在两只纸鹤上各输入一缕真气留下自己的印记,随即也掏出两只纸鹤递给两人,让他们也给自己留下传讯印记。
交换传讯印记只是个插曲,片刻之后,三人结伴走出法武殿,到麒麟谷兽场牵了三匹上好象龙马后离开山门一路疾驰朝黑水泽方向而去。
明天就是宗门考核开始的日子,三人骑乘的又是麒麟谷中上等的象龙马,一路上不时都能碰到同样身着青衫骑乘象龙马的同门,众人看到令狐厉秋两人都会遥遥拱手,点头示意,只是每每瞟过叶拙时候,都会露出别样神色,或者不屑,或者玩味,或者摇头,不一而足。
人心难服,就算有了之前连番车轮战,披上青衫也还是扎眼啊,小爷可是想低调修炼的,又几个人错身而过,露出猎奇目光之后,叶拙撇撇嘴暗自嘀咕一声。
“不用理会那些,我们法武殿弟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等你实力再提升些,尤其能再破小关进了炼气中期,再狠揍几个人就不会有人这样看你了。”觉察到叶拙的不忿,令狐笑笑开解道。
“啊?还有这事?”叶拙讶然出声。
“多稀奇,你之前怎么在那个小院子里行事的,才几天就忘了?我们法武殿不是离凰谷,青牛谷,拳头说话才是硬道理,不信你问问厉秋,是不是这样。”
叶拙依言朝厉秋看过去,厉秋没有接口,只是点了点头。
“得,我算是明白了,低调行事那一套行不通。”
难得有机会训话,听到叶拙自言自语,令狐又呼喝一声:“废话,别人知道你有实力才叫低调,不知道你有实力那就是窝囊。”
年纪比令狐小点,但论及这些为人道理,生存法则,横行万里的叶拙可比令狐明白的多,只是到了池天宗因为心中有明确的目标,不愿横生枝节多惹是非而已,如今听令狐居然接连说教,叶拙不由白了他一言,以这几天的接触,叶拙不信这些事情是令狐自己总结出来的,更像是飞师兄雪师兄或者那位豪放更甚男子的红师姐的语气,至于令狐,十有八九是将当初几位师兄教训他的话转述了出来。
眼见令狐兴致不减,还要再说,叶拙连忙岔开了话头:“两位师兄,你们可曾听说过鬼武之地?”
“鬼武?你怎么突然问起那些个野人?”令狐闻言一顿,回头看了看叶拙几眼。
厉秋似乎猜到了什么,也回头看了叶拙几眼。
“嗯?令狐师兄你真听说过?我也是偶然看到有这么个名字,听着名字有些意思,令狐师兄,鬼武野人是什么说法,说来听听?”叶拙没料到随口一问还真问对了人,心中一喜追问道。
“我当然听说过,鬼武野人在我们那儿谁不知道,记得小时候没少被我奶奶用他们来抓吓唬过。”
叶拙闻言撇撇嘴:“吓唬人的?师兄你真的见过没?”
令狐很不满叶拙的神情,瞪了一眼道:“废话,传说那些人都是些茹毛饮血的蛮荒野人,浑身都是稀奇古怪的刺青,普通人在他们手里跟鸡子差不多,我当初要是碰见了,还能在这儿遇到你?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下次会家时候,或许该去那片南荒地里会会他们,吓唬了我那么多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说到后来,令狐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了,看眼神似乎已经想到了他和那些野人交手大获全胜的场景。
叶拙打断了令狐的遐思:“南荒?这又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