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晋元带着晋灵离家出走了!”俞元灵拿着谢晋元留下的一封书信, 急得都要掉泪,“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谢重山不慌不忙地抽出爱妻手中的那封信笺, “他们兄弟俩这么大了, 是该出去历练历练,我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早已在外头闯荡江湖。”
俞元灵还是担心,“可……”她到底是做母亲的,又是寻常人家出身, 哪里能接受才六七岁的孩子就自个出去闯荡江湖, 心中不知有多担心兄弟俩会在外头出个什么事, 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谢重山一见妻子落泪,立即憋不住地承认:“元灵,你放心,我早已暗中派人跟着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
“真的?”俞元灵破涕为笑, “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为了想摆一摆严父的排场, 谢重山叹了口气, 搂住妻子不住地私语安慰。
“大哥, 我们这样跑出来,爹和娘亲不会怪我们吗?”谢晋灵比谢晋元只小一岁,与他哥哥站在一起,个子几乎不差,如双胞胎一般, 对哥哥却是言听计从,一双圆眼扑闪扑闪地望着谢晋元。
谢晋元也是老实性子,对着谢晋灵道:“是爹爹让我带你出来玩的,别怕。”两双圆眼相对而笑。
这一对傻乎乎的兄弟让暗中跟着的谢家护卫差点栽倒,原来是家主戏多,他们就觉着奇怪,两位少爷都是好性儿,怎会突然叛逆离家出走,看来是家主实在看不惯这一对兄弟整日里太过天真。
“那大哥,咱们去哪玩呢?”谢晋灵没自己的主意,从小就跟在谢晋元后头,在家里是这样,出来也是这样。
谢晋元挠了挠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一拍手掌道:“我看的话本子里,剑客都得要去一去破庙,咱们也去,或许能碰上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谢晋灵不看话本子,但哥哥说的都对,于是也欢欢喜喜地应了。
兄弟俩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出城找破庙。
真让他们找到一间破庙。
方圆几里,荒无人烟,一间破得快倒下的寺庙在荒野之中被风吹得簌簌生响。
“晋、晋灵……”谢晋元没想到破庙是看起来这样可怕的地方,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这庙看起来没人,要进吗?”
谢晋灵是个实心眼,当初大哥说要进,当然要进,对着谢晋元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晋元为了撑住当兄长的面子,只好拉着谢晋灵慢慢靠近破庙,还是不敢进,趴在外头朝里望,对谢晋灵说道:“咱们先在外头探探虚实。”
两人趴在门口,一人叠着一人,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里头看着好像真是没人,一尊斑驳的佛像慈悲地拈花而笑,地上除了稻草就是些结了蛛网的香烛,谢晋元正要大着胆子往里走,那堆稻草便动了起来,吓得他连忙往后头缩,把紧跟着他的谢晋灵撞了个正着,“哎哟!”
里头稻草里钻出来个瘦小的黑皮人,警惕地对着外头喊,“谁!”
听着声响像是个女娃娃,谢晋元连忙现身,“是我。”
“你是谁?”确实是个女娃娃,脸瘦得凹陷,衬得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的大,面上的神情很戒备。
谢晋元从未见过这样邋遢的女孩,心中一下软了,“我不是坏人,我是谢氏晋元,最有名的剑客世家你知道吗?”说着,指了指腰间的佩剑。
“我不知道,”那女孩虽然看着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却口齿清楚,面对比她高了近一倍的男孩,沉着冷静,不慌不忙,“你们想干什么?”
谢晋灵揉着鼻子从谢晋元后头钻出来,“我是谢氏晋灵,我们来这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女孩似是觉着他们有些好笑,“你们……”
话还未说完,一只硕鼠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直向女孩的面门扑去。
谢晋元正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见此情景,立即拔剑将那硕鼠一剑刺穿,他本事练得还不到家,溅了那小女孩一脸的血,慌张道:“对不住,你没事吧!”
女孩提起破破烂烂的衣袖擦了擦脸,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没事,正好有东西吃了。”
“大哥,她好可怜,”谢晋灵听她说要吃老鼠,拉住谢晋元的胳膊,软绵绵地说道,“我们帮帮她吧。”
“你们出去历练,就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谢重山哭笑不得地看着两兄弟,他当年可是成名之后,才带回来一个俞元灵,兄弟二人倒是比他有出息,这才哪到哪,就学会从外头带姑娘回家。
“爹,她好可怜,”谢晋元不拉谢晋灵,改去拉小姑娘的手,愁眉苦脸道,“她没有爹娘,一个人在破庙里都快饿死了。”
“晋元,晋灵!”听闻兄弟二人归家的俞元灵急匆匆地赶来堂屋,见到二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眼中才望见站在一旁瘦小的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俞元灵愣住,望向堂上坐着的夫君,“这是?”
“兄弟俩捡回来的。”谢重山头疼道。
“你叫什么名字?”俞元灵对这看上去可怜的小姑娘心疼地很,掏出帕子来替她擦脸,温柔道,“家住哪里?”
谢晋元在一旁抢着说:“娘,她没有家。”
这一句话让俞元灵的手顿住了,她心中酸涩,不顾那小姑娘身上脏污,一把抱起她,对着谢重山道:“夫君,我带她去略微收拾一番。”
“你去吧。”谢重山挥手,知道妻子是感怀身世,心中也是心疼。
一番梳洗过后,俞元灵发现这小姑娘其实长得很标致,只是太过瘦小,显得有些干瘪,小姑娘头发又黄又稀疏,俞元灵替她松松地挽好,戴上一朵鹅黄的杏花修饰,温柔地牵她到镜前,“瞧,多好看。”
一直未发一言的小姑娘突然抬头望着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娘。”
夜里谢氏夫妇房内,俞元灵靠在谢重山胸膛之上轻泣,“她叫我娘,重山,我想养她,我想有个女儿。”
俞元灵生谢晋灵时十分凶险,伤了身子,以后再也怀不上,谢重山知她并不是特别想再有个女儿,只是同情那可怜的小姑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日我派人去查查她的身世,若是没什么问题,便收她做义女,只要你别再哭,你一哭,我心里头就难受。”
“好,我不哭。”俞元灵回身紧紧抱住他,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十年后
“小妹,手下留情!”谢晋元提着剑狼狈地后退,被谢谨提着刀从台上一直撵到台沿,最后只好苦着脸求情,“你给大哥一点面子。”
立在台下的谢晋灵笑道:“小妹,别客气,你不将他打到台下,他明日又会在爹面前吹嘘自己武艺精进。”
谢谨果然毫不留情地将谢晋元打到台下,精致秀美的脸孔上是严肃的神情,“大哥,你该多练练,江湖险恶,对手可不会因你求情而放过你。”
谢晋元垂头丧气地收剑,嘟囔道:“江湖上有几个像你这样厉害的高手。”
“只一个,便够你后悔。”谢谨在言语上也丝毫不留情面。
谢晋灵在台下哈哈大笑,被谢晋元狠狠剜了一眼,二弟小时候还挺粘着他听他的话,自从有了小妹,就跟小妹站在一边,时常奚落他。
“谨儿说的对,”远处一直看着的谢重山翩然而下,敲了一记大儿子的脑袋,“切莫有侥幸心理。”又对着谢谨称赞道,“你的刀法又纯熟不少。”
谢重山当年收养谢谨之后,发觉她是个练刀的奇才,起了将无情刀传给她的心思,可俞元灵说,谢谨如今已是有家之人,怎可算作绝情孤寡,倒不如传一套有情的刀法与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重山只想着找合适的人去练无情刀,从未想过将无情刀法改成有情刀法,分明他自己心中一直认为有情之人比无情之人更强,却被家族传统束缚,一直认为无情刀法乃是最强。
之后,他夜以继日地研究刀谱,数十年来,一点一点改进刀法,总算让谢谨也练上了七八成。
“拜见爹爹。”三个孩子一齐站好向谢重山行礼,谢重山看他们个个又漂亮又懂事,心里极欣慰,“免礼,今日武林英雄会给我寄了张请帖,我是老骨头了,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你们兄妹三个就代我去吧。”说着,掏出了烫金帖子。
谢晋元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得接过帖子,眉飞色舞道:“太好了,我早就想去会会那些成名英雄!”搂着谢晋灵与谢谨一顿揉搓。
“你们记得,凡事多一起商量,”谢重山微笑道,“行走江湖,小心为上,但也需记住,你们是谢氏族人,勿要露怯。”
“是!”
这不是谢晋元第一次下山,却是他第一次带着弟弟妹妹下山,心中紧张不已地对着兄妹二人叮嘱来叮嘱去,听得谢晋灵直翻白眼,不屑道:“小妹的武艺最高,用得着你照顾。”
谢晋元被噎得脸色通红,半晌才道:“她江湖经验浅,当然得由我照顾,小妹,你说是不是?”
“是吧。”谢谨敷衍地答道,将谢晋元又气得不轻,谢晋灵在一旁嘿嘿嘿地偷笑。
英雄会上各路成名英雄汇聚,都是秉着来切磋武艺、点到为止的想法,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氛倒是十分融洽,没出现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场面。
谢晋元刚放下心,却又发现不对,拉住吃点心吃得真欢的谢晋灵,轻声靠在他耳边道:“你瞧,对面那几个臭男人是不是在盯着小妹看?”
谢晋灵拿点心的手顿住,抬眼向对面望去,果然发现那些人都在盯着谢谨瞧,目光之中是显而易见的神往。
谢谨年岁还小,但生得精致秀美,雪白剔透,穿着一身红色劲装,脚边立着一把大刀,端得是冷若冰霜,佳人如玉,的确能吸引不少男子的目光。
“他们是在找揍,”谢晋灵捏碎手中的点心,阴森森道,“大哥,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谢家兄弟二人上台,将几个对着谢谨垂涎三尺的武林人士踢馆踢了个遍,却没防备他们在台上武斗之时,有人坐上了他们的位置,且直接坐到了谢谨身旁。
谢谨偏头去看是谁这么不知死活,发现是个生得平平无奇的青年男子,只一双眼十分的柔和明亮,让人见之忘俗,他对着谢谨微微一笑,“姑娘,你的刀很特别,可否借在下一观。”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恶人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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