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很不对劲, 我早该看出来了。”
“他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比赛压力太大,”牛帅帅捂住脸, 泪水从他的指缝不断渗出, “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该怎么办……”
牛帅帅哭得像失去了全世界。
公寓里到处都是楚歌残存的气息, 钢琴、吉他、散乱的乐谱, 冰箱里剩了一半的披萨,墙壁上被扎出的飞镖孔,一切都太鲜明了,就好像楚歌只是暂时出了个门, 马上就会回来。
景深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照片前,放大的照片被坏心地加上了胡须,看上去很滑稽。
自从这本书发生变化后,他和楚歌就几乎不再联系。
生性凉薄,说的大概就是他。
景深抬手抚摸墙壁上的飞镖孔。
徐咨羽给牛帅帅递纸巾,安抚道:“别哭了, 你仔细回想一下,他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牛帅帅呜咽着事无巨细地说着这段时间楚歌身边发生的事情,身处其中的时候当然觉得没什么,事后回想起来牛帅帅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边说边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楚歌的异常, 自责地快要呕出来。
徐咨羽沉着脸听着,余光扫向一旁的景深。
景深垂着脸,手掌按在墙面,面上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
让牛帅帅发泄了一会儿,徐咨羽把人送回卧室休息, 回到客厅时,景深人已经站在了阳台上,阳台上没开灯,唯有冷冷的月光洒下。
“在想什么?”
“天气转凉了。”
盛夏的余威在那一场选秀后彻底消逝,秋意不知不觉已侵入了夜晚。
徐咨羽攥住景深的手,景深的手很凉。
楚歌的死无疑给徐咨羽造成了重重的一击。
这个世界无法通过死亡离开,这在徐咨羽的验证中已经是铁律一般的存在,而楚歌就在他们面前打破了那条铁律,还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一切话语此时都变得苍白无力,徐咨羽单手搂住景深的肩膀,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冷空气呼入肺腑,在胸膛里混乱之后呼出依旧是凉的,景深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要令徐咨羽看出异常。
景深转过身拥抱了徐咨羽,最亲密的姿势互相就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以更好地掩饰。
楚歌的葬礼很轰动。
他死在总决选登顶的前一刻,虐粉虐到了极致,粉丝多到几乎淹没现场,数百个保安都无法维持现场的秩序。
铺天盖地的哭声令室内的景深再一次实际地感觉到:楚歌死了。
对于书里的人物来说到底什么是死亡?
作者砍掉了这个人物,如果读者还记得他,他算死了吗?
如果文章中逐渐淡去了那个人物的存在,即使还存在于文中,那他还活着吗?
景深无法停止思考,就像他无法停止内心的愤怒。
来祭拜的圈内人士很多,苏照月就是其中之一。
苏照月神情恍惚地献上了一朵白玫瑰,然后就开始满场寻找景深的身影,苏照月找到景深的时候,景深正和徐咨羽坐在后院的长椅上,淡绿的叶子落了满地。
苏照月站在远处不敢过去。
楚歌死了,他当然很难过,但是一点都不像死了初恋。
从一开始的惊骇到之后的平静接受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苏照月为自己的冷酷感到震惊。
他向自己的经纪人求证,“楚歌死了,我好像不是很伤心。”
经纪人一脸疑惑,“你也就和他合作过一部戏,要有多伤心?”
苏照月道:“我喜欢过他。”
经纪人吓得赶紧捂他的嘴,“我的大公子,可别乱说话,人都死了,你说这种话他粉丝会以为你吃人血馒头,别以为你是苏家大公子人粉丝就不撕你。”
苏照月拉开他的手,喃喃道:“我真的喜欢过他的。”
是一见钟情。
只是那“一见”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苏照月甚至觉得那是另一个人,个子不高,说话甜甜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
徐咨羽拍了拍景深的膝盖,往左手边一指,“他好像有话跟你说。”
景深抬头,苏照月站在不远处,神情恍惚。
“来送楚歌?”
景深的声音把苏照月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小半步,低着头没敢看景深,“嗯。”
“节哀。”
苏照月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
他不难过,这是他最大的难过。
苏照月晃了一下,“你也节哀。”
景深无话可说,他不喜欢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上面撒谎。
连绵不断的哭声传入耳中,景深很冷静道:“我不伤心。”
苏照月猛地抬头,他看到景深的脸,眼睛很干净,表情毫无起伏,他重复道:“没什么好伤心的。”
苏照月不可思议道:“他是你的前男友。”
景深道:“你怎么知道?”
苏照月一时语塞,是牛帅帅无意中透露的。
景深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不是。”
苏照月神情复杂,“我以为你和楚歌就算不是情侣,关系也应该很不错。”否则怎么会又给公寓又砸资源,他相信牛帅帅没有骗他。
景深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他的睫毛不长,短而密,漆黑一片,很容易就在眼珠打上一层阴影,他很冷淡道:“没你想的那么不错。”
苏照月一直以为景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只是表面看上去冷酷而已,内心还是很温柔的,而他面前的景深从头到脚、从里都外冷得都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像是钢铁铸成,冷酷到了令苏照月心惊的程度。
“你还有话说吗?没有我就走了。”
苏照月心口一窒,“你真的一点也不为楚歌感到伤心?”他死死地盯着景深的脸,不放过景深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走了。”景深没有正面回答,直接离开了。
苏照月看着景深大步流星地走回徐咨羽面前,面无表情地和徐咨羽说了什么,徐咨羽起身,两人并排往后门走,显然是真的要离开了。
苏照月头晕目眩,比起对楚歌的死迅速释怀的自己,更让苏照月难以接受的是如此冷漠的景深。
景深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觉得该是怎样的呢?】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语调拖沓,尾音上翘,有一种独特的华丽。
苏照月不由自主地回答了那个声音,“景深很善良。”
【你想要一个善良的景深?】
苏照月一愣,什么是他想要?他想要就会有吗?难道景深会因为他而改变吗?
走到门口的景深忽然脚步顿住,几乎是与身边的徐咨羽同时回头望向了苏照月。
苏照月个子很高,穿着西服,长条树一样地摇摇晃晃。
苏照月正怔怔地和大脑内的声音一来一回地说话时,忽然一记重拳迎面砸向他的鼻梁。
“我操——”
剧烈的疼痛传遍神经,倒地的苏照月大脑里顿时除了疼之外一片空白,捂着鼻血在地上打滚。
徐咨羽放下拳头,望向慢他一步的景深,他终于知道景深这两天怪怪的是怎么回事了,对睁大眼睛的景深微微一笑,“这叫用物理打败魔法,对吗?”
二楼
苏照月鼻血流了几大管,纸巾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他说只要我愿意跟他走,他就能达成我的心愿。”
徐咨羽双手伸展,大剌剌地搭在身后的沙发上,“什么心愿?”
苏照月不敢说。
徐咨羽用力“咳”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盯向苏照月的鼻子。
苏照月:“……”
他发现徐咨羽这个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苏照月小声道:“就是……我希望……景深……会变得……”苏照月悄悄看了一眼冷面的景深,声音压到最低,“善良一点……”
徐咨羽:“……”真想再给这个小屁孩来一拳。
景深:“说清楚,一字不漏的重复。”
苏照月把两个人的对话能回忆起来的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景深脸色凝重。
对方说的并不是“让景深变得善良一点”,而是“一个善良的景深。”
这种说法就好像在说有很多个“景深”等着人挑选一样。
景深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那个日记里写着他喜欢女人的景深。
顾静松能跨越各个世界。
以景深的判断,如果所有世界都是“书”,那么也就是说顾静松能穿梭在各本书当中,他曾目睹过许多“景深”的死亡。
死亡……
书里的死亡……
景深脑海内线索繁杂,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顾静松用类似的方式引诱了楚歌。
楚歌的执念是家人,他最想得到的一定是“一个母亲”。
所以顾静松利用这一点诱惑了楚歌。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顾静松的能力其实也没那么逆天,需要他开出条件来诱惑他人,而不是直接抹杀。
顾静松明知道他的感觉很敏锐,还故意几乎是当着他的面再次出手引诱苏照月,简直就像是生怕景深不知道是他做的。
苏照月紧张道:“我是不是伤心过度,得了精神分裂啊?”
古语有云,哀莫大于心死,原来他并不是不伤心,而是过度伤心,伤心到自己脑子都出问题了。
徐咨羽:“我那一拳也没照你的脑子打……”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照月慌了,“那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从哪来?”
徐咨羽看了景深一眼,景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咨羽认为也没什么隐瞒苏照月的必要,他的世界正在逐步同化这里,迟早所有人都会无法避免陷入这场漩涡之中。
“顾静松。”
苏照月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的,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一拍大腿道:“那个精神科医生!”
所以他这还是精神病?
徐咨羽严肃、审慎地对苏照月道:“这个人有超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么解释应该最好懂吧。
苏照月:“……?”
徐咨羽:“你离他远点,据我所知他会伪装、心灵控制这两项技能。“
苏照月也很严肃、审慎,“你有考虑和我一起去精神科看看吗?”
徐咨羽:“……”欠揍玩意。
景深独自思考完毕,起身对苏照月撂下一句,“不要妄图用死亡去交换任何东西。”
苏照月一愣,其实他陷入其中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清醒之后就觉得很荒谬,他为什么要用生命去换一个……呃……善良的景深啊?也太离谱了,他对景深的感情好像也没那么深……哎呀,他也不知道了!
景深冷冷道:“没有一个世界存在一个善良的我,懂吗?”
苏照月:“……”
徐咨羽也跟着站起身,简单粗暴:“如果你死了,曝尸三日。”
苏照月:“……”你们两个都不善良!
景深和徐咨羽依旧是照原计划从后门离开,两人上车后,徐咨羽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景深也不再隐瞒,把那天在办公室遇到顾静松的事情告诉了徐咨羽。
徐咨羽听完之后,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于棘手的表情,“他还会隐身。”
景深点头。
徐咨羽忽得想到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景深扭动方向盘,“没做什么。”
徐咨羽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扭过脸望向窗外,一股火从胸膛四散分开,燎原灼烧。
执行官上任时会一同宣誓,绝不像前辈一样互相背叛伤害,以血为誓,以信仰为盟。
他的出生在众多执行官中是最特殊的一个,所以他受人排挤,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越是这样,他越是提醒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更要做其中最守誓言的人。
景深感受到徐咨羽身边的气压非常之低,转移话题道:“你呢,你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车内是长久的沉默。
景深心想该不会只有顾静松被设定成拥有各种逆天能力吧?
一般来说,主角相比于反派都需要一个觉醒的契机,徐咨羽……该不会其实才刚出新手村吧?
过了几个红绿灯,徐咨羽才闷闷道:“会喷火。”
景深:“咳!”
徐咨羽余光扫过,景深忙掩饰道:“厉害。”
徐咨羽毫无感情道:“生命力顽强。”
“很好。”
很符合主角的设定。
“伤口复原能力很快。”
懂了,耐揍。
相比顾静松那些逆天的技能,景深很确定徐咨羽这个主角完全就不够看,不,如果徐咨羽真的就这么点设定,景深甚至怀疑徐咨羽压根就不是“主角”。
事态紧急,徐咨羽决定和景深寸步不离。
景深:“其实我根本不怕他。”
徐咨羽:“我怕。”
景深:“他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
徐咨羽:“我希望他不要出现在你身边。”
景深:“你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徐咨羽低头,景深的手放在西裤纽扣上已经三分钟了,而徐咨羽固执地要把自己当成挂件绑在景深身上,即使景深要上厕所,他也不离开,“我帮你。”
景深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冷肃:“出去。”
徐咨羽语气更冷,脸上表情很委屈,“你骗我。”
景深:“……”
徐咨羽控诉,“我有事情瞒着你的时候,你就冲我发脾气,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还是你冲我发脾气。”
景深:“……”
徐咨羽背对着他,肩膀靠着景深的肩膀,“我不看,也不走。”
背是人暴露弱点的地方,后背有一个人紧紧地贴着,的确安心了很多,景深妥协了,连体婴一样地洗漱之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歌手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徐咨羽淡淡道。
景深沉默片刻,“我相信他并没有死。”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作者一开始想要的那个主角,他相信作者……不会让自己那么偏爱的主角——“死”。
又是快乐的不用更新的一天,她美滋滋地打开网页,准备追更自己的小说。
虽然一开始有人替她更新让她感到很害怕,但是谁不想鸽啊开玩笑!有人帮忙写文真是活菩萨了谢谢!
看完新更的一章后,她瓜子掉了,薯片捏碎了,拳头硬了。
“淦!哪个畜生把老娘的小鸽子写死了啊我草你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老板:淮言、草木深、不要虐我啊、每天一杯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板:每天一杯水 47瓶;明非台 19瓶;papurous 12瓶;艾雅诗苒 10瓶;上瘾 9瓶;隔壁的吃货 5瓶;宫村超野的 2瓶;二更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