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天已黑沉，张小石与吴道有回到厢房稍作休息后，觉得房中沉闷，又走出来。甫出厢房，吴道有眼尖，瞅见唐龙随着方才那空念僧一道往后殿方向走去，转头对张小石道：“张大哥，那个空念和尚是不是要去教唐龙法术了？我们也去看看！”

张小石摇摇头，道：“别去了吧，你没听人家说过法不传六耳吗？”

吴道有待了片刻，心下实是好奇，按捺不住还是往后殿跑去了。张小石见他猴急样，忍不住好笑，又想起方才明寂禅师在殿中对吴道有所说的那什么“三绝”来，刚才忘问吴道有是什么回事了。一个人闲着无聊，便在寺中闲走。

眼见头顶明月在天，昨夜的风云变幻渺无烟痕，眼中不禁浮现起许小航的身影，长叹一声，一时间思绪万千，在寺中垂头而行。

前面曲廊忽转，张小石抬起头来，已踱到了前殿，前侧花坛边一棵树下，雅丽丝和江虹正与董千山、老六二人交谈。

驻住足，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前面董千山与老六二人已回身走向殿内去了。

张小石见他们已谈完话，便举步向雅丽丝二人走去。

殿前灯影下，江虹脸上犹有泪痕，与旁边的雅丽丝并立花坛边上。

张小石见着这两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暗道命运对她俩太过残酷。雅丽丝望见他走来，绽开一笑，道：“张大哥，你怎么不去好好休息一下？”

张小石摇头道：“屋内太闷了。这会儿那里睡得着。”

说完问江虹道：“刚才你说准备以后和董大叔他们一块去上海吗？”

江虹点点头，道：“是啊，B市我已无可留恋，况且这里也可能再也容不下我。”

张小石闻言，默然片刻道：“董大叔他们是黑道上的，你既和他们一块，少不了以后会沾惹一些道上的事，自己可得小心了。”

江虹抬起头来，道：“嗯，张大哥你放心，以后不管在哪儿，我都还是你认识的这个江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旁边的雅丽丝这时也道：“张大哥，你知道吗，刚才董大叔他们二人对我们说，这么多年的黑道生涯他们也有些厌倦了，他们这几天在寺里感慨很多，想过得两年把手里的事安顿好之后，就身入佛门远离以前的生活了。”

张小石闻言欣然道：“是吗？那就更好了！”

雅丽丝道：“是啊，不过做起来肯定不会容易，你还不知道吧，董大叔他们不单是在上海有庞大势力，海外整个M国他们的黑帮势力，在黑道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幸好董大叔他们平时约束得当，经营的大多是赌场之类，以后要是洗白起来，也许会容易一些。”

张小石同意道：“是了，江虹一个女孩子，在黑道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能转型当然是最好的。”

江虹答道：“其实现在的黑道大半是有着正当生意做掩饰的。但帮众积习不可能一朝而改的，真要洗白改行，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我想，做这些事应该不会比对付魔族难吧？”

说话时，江虹目光中已隐隐透出自信，说到后一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张小石和雅丽丝闻言也不禁一笑，眼见江虹拋开心中包袱，都为她欣喜。

这时许恒从殿中走出，见他们几人在此，便也走了过来。

几人打过招呼后，许恒说道：“小虹，你待会儿要不要下山一趟？我已向继德主持说了，我要先下山一趟，办完事后，时间早就上山，时间紧的话我就直接去城东等待明寂禅师他们了。”

江虹讶然道：“你也还要下山去吗？”随即悟道：“嗯，今晚是市庆，市政广场文艺演出，你是不是去……”，说到此，没有说下去。

许恒神色一黯，道：“是的，公司的事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好了。我是去见小雪一面的。今天是星秀场的B市区决赛，小雪会登台演出的，以她的实力应该能够获奖吧？朋友一场，我想我应该去一趟。”

江虹点头道：“这样也好，刚才小雪打电话给我，她比完赛后就会去北京，你知道吗？”

许恒眼中神色复杂，道：“我知道的。所以我也犹豫要不要去北京。”

江虹叹道：“你自己决定吧。我已经打电话给王伟铭叔叔了，我待会儿和雅丽丝姐姐一道下山一趟，去见我爸爸最后一面，事后我会请王叔叔将我爸的骨灰暂时保管，等我去上海安顿好后再寄给我。”

许恒闻言道：“那待会儿我们一道下山吧。”

几人还在说话间，吴道有也从殿后走出来，一凑过来就嚷嚷道：“那个空念和尚还真是保守，教个徒弟都躲躲闪闪的，还关起门来了！哎，浪费我表情啊。”

几人见吴道有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都忍不住摇头而笑。

吴道有听得江虹许恒几人要下山，不由得向张小石道：“张大哥，反正这会还早，今晚市庆，要不我们也下山去看看热闹？”

张小石尚未说话，许恒闻言道：“我昨天开来的车还停在山下，你和张小石也要去，正好坐我的车一起去。这会才9点钟，时间来得及的。”

张小石想了想，道：“那好，就坐许恒的车一起去了，来B市也近一年了，今晚一去，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又回来，借这个机会好好看看也好。”

于是几人走至殿中，向继德禅师讲明情况，继德禅师点头答应，只是叫几人注意时间，如要出城就不能迟于子时在城东集合。

殿中众僧已在准备法坛，却没见到明寂禅师和十八罗汉僧，想是去后殿休息了。

五人道别完后，走出山门，向山下而去。行至半山，寺中已有众僧诵念声飘来。

一路灯火。

一路人潮。

笑语声随着车窗外的清风时时传入车内，车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入神着望着外边繁华夜色下的街灯与游人。

也许对于车外的许多人来说，又是一个平凡的一天逝去了，这夜色里弥散的，是淡淡的温暖，淡淡的知足。谁又曾想过，也许就在今夜，这灿烂繁华的一幕就许将支离破碎了呢？已握在手中的幸福，是永远让人这么容易忽略的。

“B市的夜景好美丽啊，怎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呢？”过了许久，吴道有方出声感慨道。

“B市的夜景一直都很美的，我以前就常和爸爸一道在阳台上看夜景。”江虹目光仍然望着车窗外，不知何时双眼已逐渐朦胧。

“望着这里，我也很想念我离开了很久的家乡了，”雅丽丝思绪飘飞道，“每到夜里，白色教堂里外灯光点亮的时候，也有这么多行人，也这么热闹。”

“嗯，今晚市庆，出来玩的人特别多，待会儿在市政广场还要燃放烟花了！”

张小石没有说话，刚才许恒的话蓦地让他想起了孤身在后山石室地底的许小航，曾几何时，他也曾答应这个孩子，会陪他一道看市庆的烟花呢？胸口一阵沉痛传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