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张小石正要出门，哗哗地下起大雨来，只好又回屋里等。一直到下午五点雨才住。张小石看看晚了，就索性把晚饭吃了才开始出门。

天上仍有一滴没一滴的飘着雨，张小石加了件外套，身上的伤还才好完，有些地方还隐隐作痛，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在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几斤苹果，路上处处是积水，他小心地走到许小航家门前时天已经黑了。

“请问，许小航在家吗？”店铺已关了，门还开着，黄蒙蒙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张小石站在门外，看了一眼没见到有人，便站在门边问道。

从货柜后边抬起个人的头来，张小石一看，正是脸上带着惊讶神色的许小航，他搬了根登子坐在货柜后，张小石先竟没有看见他。

“是你啊，大哥，你是找我吗？”许小航看见是张小石，站了起来。

“嗯，是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了？”张小石问道。

许小航见张小石还站在门边，转身从屋角里搬过一张椅子过来放下，道：“我爷爷出去收纸板去了，可能要回来了吧。大哥，你先坐这，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不用了，”跨进屋的张小石忙道，许小航已经去屋角的茶几上找了个杯子倒起水来。

张小石把苹果放在货柜上，转身坐下，许小航已经把水倒过来了，瘦瘦的脸上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下，说：“大哥，这瓷杯泡茶泡久了，看起来有些黑，不过是我先前洗干净了的，不脏的。你放心喝。”

张小石接过杯子，低头看看，茶杯有些旧了，里面果然像许小航说的那样，有一圈茶垢，他向许小航笑笑，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呼了口气，才向许小航说道：“谢谢你了！”

许小航看张小石喝完水，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也坐了下来，问道：“大哥，这几天你没上班吗？怎么没见你？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张小石摇摇头道：“我已经没在这边上班了。可能以后过这边的时间不多，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你的。呵，你喜欢吃苹果吧？我给你买了两斤苹果。

许小航转头看了下放在柜台上的苹果，转回头来说：“谢谢。”沉默了一下，抬头望向张小石道：“大哥，你也知道我有病，是吗？”

“我……，”张小石望着许小航平静的面容，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张小石，石头的石。对了，你爷爷每天这么晚都还没有回家吗？”

“张小石？嗯，我记住了。”许小航把张小石的名字念了几下，望向外边黑尽的天色，说：“不一定的，今天是白天下雨下久了，爷爷吃了晚饭才出去的。”

张小石看见柜台前有根小椅，上面放了本书，想到进门前许小航就是坐在那里翻看那本书了，于是问道：“你还喜欢看书吗？是不是漫画？”

许小航摇摇头，说：“不是。是课本了。”

他望着一时默然无语的张小石，忽地笑起来道；“你不知道吧？我这段时间没上课了，不过我班上的同学都经常来帮我补习功课的。不过他们都是下午吃饭前就走的。”

张小石走过去，拿起那本放在椅子上的语文书，说道：“你的同学挺好的嘛。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许多好朋友。”

许小航想起一事，问道：“张大哥，我听同学说我班上的张盛这两天没去上课，他们说是被绑架了？你知道这事吗？”

张小石奇道：“绑架？”忽地想起昨天报上的消息，恍然道：“是不是那个房地产老总张伟业的儿子？他和你是同学吗？”

许小航忙点头，道：“是啊，他长得可胖了，同学们都笑他说，他一个要顶我两个重了！”又道：“他虽然家里边有钱，不过以前和我们玩得挺好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希望他不要真的被绑架才好。那些绑架的人都是很残忍的。真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

张小石安慰他道：“不会的，现在还只是失踪了。真要是被绑架了，他家里有钱的，交了钱就会没事的。”

许小航点头道：“同学们也这么想的。嗯，刚才看了会书，这会不知道怎么的，头好晕的。”说完，他右手举起来，在头上按揉了几下。

张小石看着他有些困顿的苍白脸色，正想劝他以后看书不要看久了，这时外边“嚓”的一声，听声音好象是三轮车刹车的声音，心想是许小航的爷爷回来了吧。

张小石忙站起来，许小航已经跑到门边喊道：“爷爷！你回来了。”

外边许老头的声音回答道：“嗯，小航，你来帮爷爷把纸板一起抱进屋去了，今天又收了不少。”

“哎，爷爷，好的，这边有几张怎么弄湿了，不是没下雨吗？哦，我还忘了给你说，屋里有客人，就是那个天天从我们门前过的大哥，他今天买了苹果来看我了。”

“有客么？”正在锁三轮车的许老头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从屋里跨出来的张小石。

张小石忙道：“许大叔，你好，我是小航的朋友，今天来打扰了。”

许老头打量了下张小石，张小石见三轮车上纸板堆得老高，许小航正在费力的去拉顶上那卷，忙走过帮他取下来，提在手里道：“放进屋里吗？我帮你拿了。”

许小航忙道：“不用你弄，我自己来就行，张大哥，你进屋去坐。”

许老头也赶紧道：“你不用弄的，这些东西脏，我和小航弄就行了。”

张小石嘴里道：“没关系的，我坐着也没事。”说着，从车上抱下一捆纸板往里走。许老头还在后面连声道这怎么行。

从里屋放下纸板出来，许小航回头向张小石笑道：“谢谢你了啊，张大哥！”

张小石轻拍了他肩头道，笑了下说：“谢什么谢！不用客气！”

许老头见他们抱纸板进去了，赶紧跟到里屋把屋里原先堆的纸板腾开地方，张小石和许小航又到外边继续抱。

三轮子车看起来小，里面的纸板压得扎扎实实的，屋里又窄，几回下来，张小石已经弄得一身是灰了。他抓起最后一捆纸板往屋里走，向前面的许小航道：“加油啊，马上就完了！”

许小航在前面回答了一声，张小石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抬头望过去，正看见前面抱着一捆纸板的许小航脚步零乱，一惊下正要叫他注意，许小航瘦瘦的身子已经歪着倒了下去。纸板翻过来，压在了他身上。

“小航，小航！”张小石大惊下扔掉手中的纸板，几步抢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许小航，见他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正急促的起伏着。“许大叔，小航晕倒了！”张小石忙向里屋叫道，一边喊着怀里的许小航：“小航，你怎么了？”

许老头赶紧从屋里赶出来，从张小石手里接过许小航，走到中间一间小屋里，把许小航放在靠门的床上，安置好后才叹道：“唉，这孩子越来越不行了。”

张小石看着在床上的许小航，担心的问道：“大叔，要送医院去看看吗？”

“不用的。”许老头摇摇头，道：“这个病看也没用的。我都已经习惯了。唉，不叫他抱他又难过，他一动劲病又爱发。”他向张小石道：“你看着他一会儿，我去外边收拾好。过一会儿他就会好过来的。”

张小石点头答应了，在许老头出去后，侧身坐在许小航旁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许小航，苍白的面容上，深陷的眼眶里双眼紧闭着，胸口微微起伏着。

张小石伸手，轻轻抚过这个小男孩的头发，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眼前闪过许小航那双透过雨幕望来的双眼，是那样的宁静，单纯，而又似乎看透了世间所有的沧桑与不幸，可以容纳所有的失意伤痛，然而，他毕竟是个孩子，属于他的，本应是无忧无虚的童年，面对无力改命的生活，他又能承受多少了？

许老头将外面收拾好后，进来看了一会儿出屋到外面忙碌了。过了许久，许小航才慢慢的睁开双眼。

“爷爷呢？”躺在床上的的许小航轻声问道。

“你爷爷在外边捆纸板，一会儿忙完了就进来。”张小石答道。

许小航不再说话，双眼静静的凝视着床对面的透过微光的窗户。

“有一天，我会离开爷爷的。”张小石听见他轻声说道。

张小石心中难过，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许小航。许小航静静的继续说道：“我希望我走后，爷爷不要太难过才好。”

张小石心中一酸，觉得眼中有些忍不住湿润起来。他伸手握住许小航的手。才发觉，这双手竟然有些冰凉。

张小石握紧许小航，道：“小航，你有什么别的愿望没有，说出来，看大哥能不能帮你。”

许小航移动了下视线，沉默了下道：“我还有许多愿望。我希望同学们以后都过得开开心心的，他们以后开心的时候也会想起我，还有张小胖，他也会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念叨我。”

张小石点点头道：“会的，他们以后都会很开心，张小胖也会没事的。你还有别的愿望吗。”

许小航眼眸里似乎有微光闪烁，隔了一会他说道：“市庆要到了吧？听说市庆那天要放许多焰火礼花，我希望那天能够亲眼去看。张大哥，你会去吗？”

“市庆？”张小石点头道：“我会的。如果有时间，我来叫你一起去。”

许老头进来了，许小航叫了声爷爷后不再说话。许老头拍了拍许小航。回过头向张小石道：“刚才麻烦你了。这会已经不早了，你也要回去休息了吧，小航我看着就行了。”

张小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来，握了握许小航的手，道：“小航，我回去了，改天我有空再来看你。”

许小航躺在床上，歪过头来跟张小石微微点了下头。

张小石向许老头告辞后，起身走出门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