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看着前面的少年,朝他行了一个福礼。
“三殿下。”
三皇子秦贺脸上露出笑容,那笑容温和、亲切,十分贴合他的气质,教人心生好感,不觉放下心防。
宫里共有七位皇子,其中名声最好的要数三皇子。
三皇子是宫中梅贵妃所出,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颇有美名,亦是京中很多贵女们爱慕的对象。
三皇子含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四姑娘,你是过来买书的?”
裴织轻应一声。
“不知四姑娘要买什么书?”三皇子又问,丝毫不觉得自己此举已经过界,有些不妥。
裴织和三皇子其实并不熟,虽说以前在宫宴上见过,但都守着礼,皇子极少会和勋贵府的姑娘相交,彼此都知道个名字,了解的并不多。
平时在哪家的宴会场合见面,最多行个礼问候,并不见这些皇子们和哪个勋贵府姑娘走得太近。
于礼不合,也容易生事端。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手里的游记上,含笑道:“这本《信阳游记》确实不错,记录信阳一带的风俗民情,里面有些记载很详细。”
裴织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可能是三皇子特地等在这里的。
她微微笑了下,说道:“我随便看看。”
三皇子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匀婷纤细的美丽少女站在飘满书香的书架之间,光影交错之地,姝静神秘,宛若从未知的时空走来的绝色佳人。
轻易间便夺去世间男儿的目光。
怨不得那位一直惦记着她。
“上次我听岑大人说,四姑娘平素喜爱看些山水游记,我那儿有好几本西南一带的游记,若是四姑娘喜欢,我让人送过来给你。”
三皇子语气柔和,并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之意。
连外祖父都抬出来了,裴织如何不懂三皇子的意思。
她在心里叹气,如果三皇子执意要娶她,只要宫里的皇帝答应,只怕外祖父也拦不住。
至于皇帝会不会答应……
应该会吧,毕竟是自己儿子,没哪个当老子的能拗得过孩子的要求,更不用说还有梅贵妃吹枕头风呢。
躲过承恩公府的春日宴,没想到竟然没躲过今日。
就算今天她没有和姐妹们出府,三皇子应该还会找其他时机和她接触,总不能为了躲着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裴织的心态很快就放稳,轻声道:“多谢三殿下。”
没说应或不应,不过在皇子眼里,这便是她接受的意思,三皇子清润柔和的眼眸里渗出笑意,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下。
他正要开口,一道脚步声在侧旁响起。
姿容艳丽、身段婀娜的少女走过书架,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微微瞪大眼睛,来回打量他们。
“四妹妹,三殿下,你们这是……”
三皇子依稀记得这姑娘是威远侯府的庶女,这等身份自然不会让堂堂皇子放在心里,他朝裴织和气地说:“四姑娘,我先走了。”
裴织垂眸应一声。
三皇子穿过书架,消失在通往一楼的楼梯口处。
裴绢目送三皇子离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某种念头突之欲出。
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书架前眉眼淡然的裴织,纵使被一位尊贵的皇子温柔以待,她面上依然没见什么喜悦之色,稳重得像历经世事的成年人。
若不是这段时间特意试探过,她真的以为裴织和自己一样,都是重生的。
重生这种事太过惊骇世俗,更不用说是天大的机缘,有自己一个就够了,哪里再多一个得此机缘的幸运儿?
只是,她依然不敢小看裴织,总觉得她十分可怕。
以前她不懂,活过一世,她发现整个威远侯府,其实最深沉可怕的是裴织,连嫡母都没她的城府。
裴绢咬了咬唇,试探地问:“四妹妹,三皇子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们约好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如果裴织能嫁给三皇子,她以后还能入主东宫,还能当皇后吗?
不如就让裴织嫁给三皇子吧。
“我怎么知道?”裴织没理她,去查上架的新书。
裴绢兴奋地跟在她身后,继续追问:“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裴织转头看她。
看得裴绢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以为她发现什么,不觉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裴织哂笑,就这点胆量,也敢算计人。
“没说什么,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真的?”
裴绢明显不信,还要继续追问,被过来找裴织的裴绣打断。
“二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裴绣狐疑地问。
裴绢下意识想呛声,尔后想到什么,抚了抚鬓角的发,含笑道:“刚才我见四妹妹和三皇子在这里说话,就过来看看。”
她巧妙地换了个说法,明明是特地过来找裴织,才发现三皇子的,却说得仿佛是发现三皇子在这里,才特地过来。
裴绣惊讶,“难道三皇子也来四物书阁买书?”
裴绢听得差点吐血,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堂堂皇子,要买书使唤宫人就行,哪里会亲自过来?她更相信是三皇子特地过来的,说不定是来找裴织。
越想越觉得三皇子先前是特地在这里等裴织的。
威远侯府的姑娘每旬沐休一日,只要有心的人都能打探出来,在休息日,姑娘家出门逛个街是常事。
“这我可不知道,还要问阿识呢。”裴绢故意说,巴不得将裴织和三皇子锁死,所以也不吝啬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见面。
裴绣眨了下眼睛,看向裴织。
裴织捧着几本书走过来,如黑色琉璃珠般的眸子看向裴绢,神色微沉,“你很高兴?”
裴绢脸上隐秘的笑僵住,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有些结巴地说:“没、没有,我只是回答三妹妹……”
“不要多管闲事。”裴织认真地说。
裴绢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裴织离开,裴绣信任地跟着她离开。
回过神,差点忍不住撕裂手中的帕子。
她的脸有些扭曲,既气恨自己胆小,又恼恨裴织对自己这姐姐不尊重,竟然还敢威胁自己,一个克父克母的煞星有什么好得意的?
要不是有个当尚书的外祖父,以为那些皇子会看上她吗?
裴绣跟着裴织走到书阁另一边,有些兴奋地说:“阿识,你刚才真霸气,我太爱你了。”
裴织抽出一本医书翻看,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她是个告状精,万一她去父亲那里告状……”裴绣又为她担心起来。
裴织丝毫不担心,“难不成大伯还能跑到秋实院骂我?或者去祖母那儿说我的不是?”
裴绣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哪有隔房的伯父跑到侄女院子教训侄女欺负自己爱女的?她爹就算心疼裴绢也做不出这种没脸的事。至于去老夫人那儿让老夫人管管裴织?到时候老夫人骂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老夫人最宠的是二房的裴织姐弟,怜惜他们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庇护,哪里允许旁人欺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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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插曲,裴绢没兴趣和她们去逛街,负气地打道回府。
裴织和裴绣没理她,她生气与否,丝毫不影响她们的兴致。
“还以为她最近有长进了,没想到气性还这么大。”裴绣不客气地说,十分鄙视。
裴绢被侯爷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气性极大,受不得一点委屈,就算她最近变聪明,其实本质还是不变的。
两人去珍宝阁看首饰,将合心意的买下来,接着又去鹤望楼吃饭,点了一桌子的菜,两个闺阁少女竟然将之吃得一干二净。
裴绣抱着吃撑的肚子,有些幽怨地说:“我下次再也不和你一起吃饭……我一定会胖的!”
时下流行的是纤纤弱质美,而非珠圆玉润的肥胖美,姑娘家很怕发胖。
裴织笑道:“没事,回去多做几个深蹲就好。”
“你说得轻巧。”裴绣含恨带泪,“你自己吃不胖,都不需要做什么深蹲,我就惨了,做一个晚上的深蹲,也减不回来。”
裴织摸摸她的脑袋,将一杯消食的山楂水递给她,然后带她继续逛街,势必将今天吃的肉都逛掉。
天色稍晚,两个姑娘大包小包地回府。
裴绢在春华院里,听到两人满载而归,有说有笑地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气得又揪起帕子。
气了一阵,想到今天遇到的三皇子,她的心又安定下来。
她吩咐丫鬟,“来人,去看看父亲回来了没有。”
丫鬟应声而去。
得到父亲下衙回府的消息,裴绢急急迎出去。
威远侯刚回府,见到爱女迎过来,喜得眉眼都是笑。
裴绢跟着父亲去书房,给他奉了茶,开门见山地问:“爹,你有太子的消息吗?”
威远侯脸上的笑容微僵,眉头微微皱起,看得裴绢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难道……太子出什么事?”
她想起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事,至于后来太子怎么样,她还真不清楚,那时候她对阴沉不定的太子没兴趣,也不关注太子如何。
后来,若不是……
不过这辈子,她决定嫁给太子,要挤下裴织,代替她得到太子所有的宠爱,自然十分关心。
威远侯道:“为父也不知,宫里没什么消息。”
“连爹你也打探不到?”
威远侯摇头,“皇上派人守着东宫,除了他和太医,不允许其他人进东宫,我也不知道太子现下如何。”
裴绢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