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一 地 雀 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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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1日。

在麻雀行动开始的第三天,京州城的治安形势空前好转。

四城六区的看守所里人满为患,公检法各个机关都加紧了从重从快审理案件的力度,总之,昼夜加班,一切从简。与此同时,街上的闲散人员明显见少,除了离退休的老年人依旧我行我素以外,那些真正的坏人几乎都闻风遁去,连没办暂住证的外地小姐都停止了经营。

胜利的喜悦冲淡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从重从快”的合法性。中国的成文法体系本来就存在着充分震慑犯罪的作用,处罚已经属于偏重了,而且《刑法》的自由裁量范围广阔,给了司法的执行者以极大的随意空间。在这种前提之下若再“从重从快”执法,无异于将犯了罪的人一拳打翻在地,又踏上了一万只脚。然而,最为根本的东西也是最容易遭人忽视的,所以人们总是在解决麻烦的同时,也给自己埋藏下新的祸根。就像周庆对司法人员的残酷报复,他就把一件极为严肃的执法事件,在仇恨的作用下转化为彼此间的私人恩怨。反正没有谁在乎这些,在乎的人,也顶多只能是个“在乎”而已。

周铁现在还身兼着一队和二队的抓捕队长,吕玉刚也兼任了四对的临时代理队长,两个人已经是一连三天都忙得昏天黑地。他们指挥着各区县缉毒队,把全市的娱乐场所和重点地区全翻了个遍,又从小喽啰捯出大毒贩子,最后这些人几乎都把毒品的来源推在了陈紫竹的身上。毒品行当里有一个不“撂”下家的潜规则,因为揭发出卖货的下家就等于是在揭发自己。但是揭发供货的上家则大不相同,不但可以减轻罪责,甚至还能够立功赎罪。陈紫竹不像周庆,有二黑徐乐和刀疤孟半生那样的得力干将当挡箭牌,她急功近利编织的这张京州毒网,其实原本就是一个经不起警方打击的定时zha弹。正像周钢当初的话那样,这个陈紫竹一直都是一只浮在水面上的水鳖,抓她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

可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就在两个小时之前突然出了偏差,陈紫竹在追捕的半道上,就那么让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给劫走了。大案队的崔由宾领人追了半天,连个影子也没有追回来,这使得京州血案千丝万缕联系着的这个女人,一下子又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中。正在周铁一筹莫展的时候,周钢给他打来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柳暗花明的电话。周钢说公安部已经确定了陈紫竹的具体方位,大案队准备立即派人前往延庆把人给带回来,周钢让周铁感紧派个人随同前往。周铁说还派什么人哪,我去不就得了,这个陈紫竹怎么让公安部给找着了。周钢说我还一肚子火呢,等一会儿见了面咱俩在细说吧。

听说陈紫竹落网,缉毒处上上下下的六十多人都兴奋了起来,这个案子破了,不但可以冲刷掉一个多月以来的耻辱和晦气,而且所有的人都肯定不会白白忙活。公安部与国际禁毒组织联合办案的消息现在已经不胫而走,作为直接的承办单位,京州缉毒处这回不立个集体二等功,恐怕就是陈紫竹也不会答应。周铁开上了他的雅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甸桥的约定地点,大案队的两辆依维柯警车拉着警报几乎与他同时赶了过来。周钢还是那副面目铁青的样子,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他跳下依维柯钻进了周铁的雅阁,然后摆手示意后面的车都跟上他。

“哥,你们弄清楚是谁劫走了陈紫竹了么?”

周铁一边加速,一边向周钢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嗨!别提这个了,提了我就来气!”

周钢挥了一下手里呜哩哇啦的对讲机,显出了一副十分郁闷的样子。

“怎么回事?”

“真他妈窝囊,人是北城荣波劫走的,可是人家公安部说荣波他们已经决定另案处理了,不让我们抓他。”

周铁闻听,也顿时很不舒服。

“不行,这个荣波必须抓!这伙人是毒贩,而且还牵扯着多起命案,就是你们大案队不抓他,我们缉毒处也绝对放不过他!”

“你们抓得着吗?再说了,公安部是干嘛的?你还是想点儿实际的吧!”

周铁不想和哥哥周钢争吵,刚才的喜悦已经被一股莫名的烦躁冲得无影无踪。周铁当然明白另案处理的意思,过去他们缉毒处在田百让的领导下,就经常给予那些“有重大立功表现”的毒贩子这种法外施恩的待遇。他想不明白,即便是这个荣波交出了陈紫竹,那样的话最多也就算是个幡然悔悟,连戴罪立功都谈不上,他凭什么就可以超然世外?

按照公安部提供的地点,周钢他们在一个名叫小鲁庄的地方找到了陈紫竹,这个有冷美人赞誉的女人,现在满脸是血被捆在一间农舍的炕上,嘴里边还被人堵了一块又腥又臭的破布。

“你看,这个荣波有一点儿人性没有,还不让我们逮他!”

周铁触景生情,又开始发起了牢骚。

“多行不义必自毙,陈紫竹有这一天,荣波也会有这么一天,还是赶紧办你的案子吧!”

周钢叫刑警给现场拍了照,大案队和缉毒处都需要进行备案,他之所以叫周铁一块赶来,是因为陈紫竹是个毒贩,需要缉毒警进行专业的现场勘查。周铁随处翻了翻,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论是荣波还是陈紫竹,想必都不会傻到周钢想的那个份儿上。

“唉,唐倩怎么样了?”

“她现在和公安部的人在一起,估摸三两天就该归队了。”

这个消息令周铁的心情多少舒畅了一些,但是神经像是受了强刺激的陈紫竹的一声哭号,又使他的心头一紧。

“陈紫竹怎么办?看样子让荣波给毁得不善。”

“先上公安医院给她治治,然后送K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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