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很乱，境内似乎也不怎么太平。

陈紫竹按照约定接到了齐峰派来的送货人，她领着手下连人带货小心翼翼地刚一走进车站东侧的地下停车场，就遇到了三个黑巾蒙面的劫匪。

“把货放下面朝墙，把手搁在脑袋上，别耍花样别乱动，否则老子就开枪！”

很显然，这是一帮比较传统的劫匪。

陈紫竹微微地一笑，她抱起了双臂，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在她身边那个一贯神色肃穆的平头马仔。

这个留着鞋刷子一样整齐平头的马仔非同一般。想当年，他跟着已经被枪毙了的黑老大“东北老三”，在松花江上杀七个宰八个作下惊天血案，紧接着又被公安局连续追逃十一载，他叫范炯，绰号“黑皮”。

在这一点上，即便是白脸儿刘涛最风光的时候，也决不能与黑皮同日而语。

黑皮范炯朝着老道、干爹、怪兽那几个自己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朝着墙边靠了过去，还带头做出了顺从的动作。但是，从他的眼色发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们四人之间心知肚明的行动就已经开始了运作。这是一种职业杀手之间才有的默契，一、二、三、四、五……只要一直数到二十七，他们四人就将一齐动手，彻底地扭转乾坤。数到二十七也许有些过于冗长，但这是他们大家伙公认的吉利数字。

白脸见到自己一击得手，顿时来了精神。他挥舞着荣卫留给他的六四手枪，把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陈紫竹和那四个沉甸甸的编织袋上。也就在这时，突变发生了。黑皮范炯以及另外三个陈紫竹的保镖骤然而动，他们一齐猫下了腰，从岔开的两腿之间射出了连发的子弹。

白脸当即就中弹倒地，其他的两个兄弟反应了过来，刚抬起一条腿想跑，就被子弹齐刷刷的撂在了地上。

陈紫竹喊了一声撤，黑皮、老道、干爹、怪兽提起编织袋拉着送货的两个马仔嗖的一声钻进汽车，迅速撤离了这个千钧一发的险地。

白脸一共中了三枪，当他在急救中心见到大案队长周钢的时候，抢救刚被宣布放弃，白脸用自己最后的一口气讲出了陈紫竹大货到京的秘密。

***

接二连三的枪案就像是催场的锣声，迫于方方面面的压力，何云不得不做出了提前收网的决定。尽管，周钢强烈反对。

“现在唐倩小组已经渗透到了缅甸毒枭的内部，一场揪出萝卜带出泥的缉毒大仗就要全面的打响，陈紫竹集团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外松内紧的实时监控之下，针对周庆、徐乐等人的审讯也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眼看着我们放出的长线就能钓到大鱼了，可偏偏这么个关键的当口，您却要我们提前收网，这么一来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周折还有什么意义？”

“你刚才说实时监控？”

“对，我们投入了六个小组，来对陈紫竹集团进行监控。”

“那西站枪案你怎么跟我解释？”

“我们盯梢的人只有两个，接到他们报告以后，是我让他们按兵不动的。”

“为什么？”

“我不能让弟兄再去白白送死。“

何云闻言捋了捋越发光亮的头顶，然后站起身绕着周钢走了一圈，把手无奈地摊开在挂着全市治安布防图的前面。

“这张图明天我得摘了！”

“怎么想起说这个？我这儿跟您汇报案情，您怎么扯到地图上了？”

周钢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的眉毛在铁青色的脸上拧成了两个硕大的疙瘩。

“这张图跟我的脑袋一样，已经有点儿跟不上潮流了，现在是29号，明年我就要光荣退休了，我想在退休之前就把这张图给换了。”

何云的话语沉重而且弦外有音，周钢只好低头不语。他了解自己的老领导，了解这张看似平常的京州地图对于何云意味着什么。既然何局在这种窘迫的形势下提起了这张图，想必自然有他的独特用意。

“我做公安工作快四十年了，干过户籍、片警、刑警，当过所长、队长、局长，破过很多大案，立过很多功，也犯过不少的错误，这些事有的是可以通过努力做好的，有些则是不可避免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不少的事，不论是犯罪集团还是我们的内部，都频频暴现出叫人始料不及的变故，这绝不是偶然的。”

何云瞟了一眼周钢，发现周钢一直在用心地听，就又继续顺延着自己的思路讲了下去。

“正如唐倩分析的那样，今天的一切都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提到唐倩，周钢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何云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又写满了疑问。

“小唐还不是听别人说的，这也是一个极其可疑的地方！”

“可疑什么？你是说那个林青可疑？”

“对，我想不通这么一个社会混子，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个为警方提供线索的眼线，他凭什么把脚插这么深，还把小唐一帮子人都给忽悠得云山雾罩的！”

何云听出了周钢话里的不满情绪，他把脸扭过来面对面地盯住了周钢的眼睛。

“你说的这一帮子人里，肯定也有我吧？你也不好好琢磨琢磨，京州的公安局长是个什么级别，是好让人忽悠的吗？”

“那我就更不能理解这个林青的道行了，难道他还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成？”

“你这么想就有点儿门了。公安部刑侦总局这块招牌，你一定听说过吧？”

周钢闻言，顿时感觉自己苦笑不得。

“刑侦总局怎么啦？您说。”

“田百让之死就是上面导演的一出大戏，因为根据国际禁毒组织的秘密情报，半年前，一场规模超级的跨国有组织毒品犯罪计划已经实施，其主要目标就是我们京州。所以我和负责缉毒工作的田百让都被部里召去，参加了一个仅限于公安系统个别高层人员的绝密会议，在会上我们研究制订了将计就计，诱使国际贩毒集团浮出水面的打击计划。善财童子的出现为信号，以田百让自杀为障眼法引发京州贩毒集团内部的混乱，我们静观其变，伺机收网。”

“按您这么说，田百让还活着？”

周钢曾经亲自参与了对田百让的尸检，所以听到老领导这么一说，他顿时就皱起了铁疙瘩一样的眉头。

“按计划，他现在应该已经秘密调动到了自己老家陕西省，在省公安厅担任新的职务。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田百让他居然真的自杀了。”

“于是，整个计划就全乱了套？“

“没错，11月15号的那一天，我按照既定方案赶了过去，一看见田百让的尸首我就傻了眼，我问田百让你怎么蠢到了假戏真做的这个份上，后来宋北平也掺和着进来，这件事你说我还怎么跟人家领导解释？”

“是突如其来的善财童子使整件事情陷入被动，紧接着，谁是内鬼就成了我们工作的重点，侦办缉毒大案反倒被放到了一边。”

何云苦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讲述的口吻把话题拉回了主线。

“你不是疑惑林青的身份吗？现在刑侦总局已经允许我们经办专案的骨干人员，部分的掌握一些这方面的情节，我可以告诉你林青是我们的朋友。”

“公安局的朋友？这的确是个叫人费解的身份，难道这个人是我们秘密发展的卧底线人？”

“卧底没错，人家在我们接受这项任务的两年之前，就已经打入了京州贩毒集团的内部，并且通过公安部禁毒局给我们提供了大量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由于现在已知的田百让的个人问题，京州的禁毒工作却屡屡错失战机。”

“这个田百让的确选择了一个明智的归宿。“

“田百让最为可恨的地方是他居然假借收养线人，而实际上保护起了京州四城六区的大毒贩子，为他们提供我们掌握的情报，这样一来，就使林青的处境十分尴尬。田百让的内心其实是十分矛盾的，当他在刑侦总局的会议上了解到我们与国际禁毒组织的合作时，就预感到了事情即将败露，就开始变本加厉地算计毒枭的钱财，准备利用新近刚和他建立联系的天威集团实施外逃，而天威集团的幕后老板觉得田百让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就绕过周庆直接以善财童子的名义突然上网检举，以逼死田百让的方式搅乱京州的警方和贩毒集团的现行秩序，从而以京州为.asxs.全面扩张其**销售网络。”

“那我们现在具体该怎么办？”

“按照公安部刑侦总局的指示，我们必须配合国际禁毒组织继续扩大战果，彻底消灭以天威集团为核心的跨国贩毒组织。但是现在京州的治安形势极为严峻，如果继续发生像西站枪战那样的恶性案件，将会给京州的国际大都市形象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所以市领导命令我们立即收网，对可能给京州带来各种危险隐患的黑恶势力和贩毒组织，给予致命打击，并形成长久的威慑力。”

“你让我现在就去抓捕陈紫竹？”

“我是让你现在就帮我去换那张地图。”

这张地图象征着何局的光辉历史，他能让周钢去换，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