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峰是一个没有来历的人物。
此刻的他正把自己的半边脸颊隐埋于黑暗中,而把另半边显露在酒吧台缥缈的灯光下。然而即便如此,从他的这半张白皙的脸上,仍旧释放着一股冷俊的杀伤力。
这里是一间女人们喜欢的酒吧,它的名子叫一度红颜。
红颜为何只能一度?
这确实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却蕴含着深刻人生哲理的问题。它提示着人们真正的美好稍纵即逝,人生的幸福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
来这里的女人都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别看这些“事业有成”的女人们满身珠光宝气,但在她们的脸上都几近相同地写着冷漠、偏激和世故。她们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每一个人,也期待着被每一个人所关注。就是在这种气氛中,她们发现了吧台边上这个略带着几分野性的猎物。
猎物,也许有的时候就是魔鬼故意扮装的。假如魔鬼必须这样做的话,那么,他所狩猎的对象就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猎人。
齐峰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抬手轻轻地撩动了一下额头上卷曲的发丝,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动作只要被那些女人们看在眼里,就不会被轻易遗忘。他始终都在慢酌着一杯酒。时间分秒走过,已经有了个把钟头的工夫,他仍旧沾唇即离地享受着面前这杯已然所剩不多的残酒。他的神情迷醉,仿佛是他的这杯酒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美好味道,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容易使人联想起危险的游戏,抑或是虚无的梦境。
他的酒,其实只不过是一杯普通的红酒,而且已经被他喝得几乎就剩下了一支空杯子。看来今夜,那个肯为他掏钱续杯的人是不会出现了。
齐峰轻轻地叹了一声。
但他的这一声轻叹,也没有能逃过那些女人们的眼睛。
“小帅哥,再来一杯如何?”
这是一个成熟女人温存、怜惜,又明显暗含着些许挑逗的声音。但齐峰并没有抬眼去看这个女人,更没有因为已经有人肯掏钱为他续杯,而显露出感激的笑靥。显然这个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并不是他今天要等待的狩猎对象。
“谢谢,可我已经喝好了。”
“真的?不如让我请你再来上一杯吧?”
女人眨动着一双很大的眼睛,向齐峰抛出了暧昧的秋波。
“真的不要了。”
“得了,你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雍容的微笑使女人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纤细的纹路。
“我真的不是那个……”。
“不是哪个?难道你到这间女士酒吧来,不是为了花天酒地的吗?”
“至少今晚,真的不是!”
齐峰有些绝望地瞟了一眼面前的空杯,然后,他把一整张脸都彻底地隐入了吧台的黑暗之中。
他的沉默足以令人恼羞成怒,而这个女人的举动无疑还招致了四周众人的妒忌和白眼儿,但她却似乎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恼的意思。这个女人不但没恼,反而还笑得更加自信了,尽管躲在阴影之中的帅哥已经不再搭理自己。其实在这里她是有很多熟人的。作为不可一视的富家千金,自己倒贴小白脸却受人冷落,而且还惨遭众人白眼儿,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的确有些栽面儿。但越是如此,她就更不能发大小姐的脾气,她必须温文尔雅地去把丢了的面子再找寻回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看你也是读书看报的人,该不会连兆亨地产也没听说过吧?”
齐峰不答。
不但不答,反而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的人在暗处,心也在阴影里面,所以他已经不准备再和这位站在光亮中的女人多说些什么。
“一猜你就不知道,告诉你吧,我就是邝兆基的独生女邝雪儿!”
但是这位千金小姐的噱头曲高和寡,帅哥无动于衷,周围四下也不知是从谁的嘴里还发出了一阵“嘘嘘”的声音。邝雪儿已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沮丧了,然而就在她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一件更让她别扭的事情已经悄然降临。因为此时,有一个四十来岁却丰姿婉然的女人,面露着红酒一般的笑意走进了她们的中间。
“酒保,请续杯给这两位朋友,另外还要再加两份。”
齐峰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梦姐,你迟到了!”
“我差一点儿就来不了!”
这位丰腴性感的女人款摆腰身坐在了齐峰的身边,还同时把纤细的手指指向了酒吧门口的方向。
“多亏了你的那位朋友。”
暧昧的灯光下,出现了荣卫那张苍白的脸,同时,也传来了荣卫听起来多少带点儿孩子气的声音。
“我现在知道你的厉害了,善财童子!”
荣卫的眼中闪烁着酸溜溜怪异的情愫,这种眼神让一头雾水的邝雪儿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难受。
她看见新来的女人正在抬手抚弄着帅哥的卷发,这个举动激发了她心中埋藏已久的火焰。
“你还说自己不是干那个的?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一个年老的女人!”
邝雪儿感到恶心,所以她的话也就透射出了几分的恶毒。但紧接着的一幕却让她那颗火烧火燎的心几乎蹦出了嗓子眼儿。
“你居然还喜欢这个!”
因为她看见荣卫用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齐峰的耳垂,然后这个男孩的眼里就滚出了一大颗明亮的泪珠。
邝雪儿的脚下拌着蒜,慌里慌张地逃离了吧台这个让人气炸了肺管子的伤心之地。
“是我害死了老田。”
黎梦换上了一副哀怨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目光迷茫地望向吧台上的吊灯。
“善财童子,仅仅因为你刚才的一个电话,我就为你又一次背叛了我的哥哥,你向我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齐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善罢干休呢?”
荣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竟然噙满了眼泪,想必他刚刚才做过了一个相当艰难的抉择。
“梦姐,那个贪官虽然死了,但你也得到了你最需要的东西,难道这年头还有比钱更让人感到安全的东西吗?有了这样的一笔钱,你就可以买来你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齐峰端起酒杯,透过殷红的酒液品味着这个其实还不能算是太老的女人。在低垂的卷发下面,他的目光迷离,亦正亦邪,然后他又把眼光移向了含着眼泪的荣卫。
“看过《西游记》么?善财童子只不过是菩萨驾下的一个执法者,有时他所做的一切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本意。”
他点燃了两支烟,把其中一支沾着自己口水的烟递到了荣卫的嘴上。
“就像你和你的哥哥,他生性太残忍了,早晚会招来杀身的灾祸,我是想你暂时离开他一段日子,等到他危难的时候我们再来一起拯救他。”
“可是,我哥的人正在满世界找你。”
“这我知道。”
“那你要怎样?”
“我们一起暂时离开京州,到一个幽静的地方观看这里的热闹。这一切都由我来安排,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就是你们从今天起将会只有快乐,而且永远都不会后悔。”
荣卫和黎梦都没有入过邪教,更没有见过神仙。
齐峰也没有说过自己是神仙。
但他却似乎已经告诉了这两个同伴,善财童子是无所不能的。
***
第二天的下午,唐玉玺窝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了家里。
人们不相信他的理论。
还把他当成了傻逼。
但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头脑一热就发昏的骗子,他是玄学领域的权威。是科学家。
他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瞧着一件件天灾人祸的发生。既然得不到上面的支持,那么他就得凭借一己之力去尽量阻止这场灾难。所以唐玉玺一回到家就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也就在此时,女儿唐倩也提前回到了家里。
“您要出门吗?”
“对,去陕西。”
“去那儿干嘛?”
“大慈恩寺里有只一尺三寸高的镏金佛塔,我要借用它的力量去镇压妖邪。”
“行了老爸,您又不是法海,管那些闲事干嘛,不如就在家呆着好好休息休息。”
“那可不行,这里面的玄机你哪知道?”
“那人家能借给你吗?”
“雁塔文管所的所长高岩是我的学生,我还得带上他跟我一起去三峡大坝,我需要这么一个懂行的助手。”
唐倩无语了,其实她今天也是因为有事才提前回家的,此刻她的心里也是特别的烦。因为上个月她请了三天的事假,陪着老爸一起回了趟无锡老家给母亲迁坟,所以今天上午在局专案工作组的调查中,她也成了遭人怀疑的对象。现在她已经被暂时停职了,而且她也非常需要自己的父亲出面,来帮助她澄清这一切。
“我们领导这两天可能还要找您核实一下我们回老家迁坟的事,您得帮我做个证明。”
“事情很急吗?”
“他们正在调查田处的死因,还有在一个月内每个人的动态情况,他们管我要那三天的住宿费收据和其他证明。”
“咱们住在你大姑家,哪来的收据?”
“那就更需要您来帮我说明情况呀!”
“好吧,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没有时间向你详细解释了,等我从三峡回来,我一定去给你做证。”
唐倩皱着眉头帮助老爸收拾着出门的用具,心里越发地堵得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家里。
***
“最近兄弟我有点儿不太凑手,想跟你这先拆兑拆兑……”
拆的意思就是毁掉,兑的意思就是交换。这两个字若是从一个凶狠的流氓嘴里讲出来,这里面的内涵就不言而喻了。
冯军笑呵呵地把自己银行卡里的钱数和密码一块都说给了林青。
但是,孙子才愿意这么做。
但他没有办法不屈服于这些瘟神一样的人。
其实林青也并不想拿老鸭子的钱,他之所以来找他借钱,是为了出一趟远门。
按理说他要出门,荣波不会不给他足够的费用。但这件事,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告诉荣波。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林青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