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前的黑夜总是出奇的宁静。
这两天,京州大大小小的毒贩子们就像是一块堆儿失了业似的,成了一个个优哉游哉的散仙。吸食各种毒品的瘾君子们只好把口袋儿里面的钱转送到了戒毒所里,也把自己鼓弄出了一副当真要跟毒品一刀两断的决绝架势。
“全市的毒品形势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虽然包括周铁在内的缉毒警们都如是说,但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分析,却没有谁能够真正地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那是因为陈紫竹的大批毒品还在路上。
陈紫竹和九哥之间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陈紫竹发现这位九哥不但没有那么老,而且言行做派也并不向她想象的那样粗俗不堪。顾天威煞费苦心埋藏多时的这颗钉子,的确有他的分量。即便是这样,陈紫竹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所以认识之后,她立马就开门见山地直奔向主题。
“老板让你帮我搞掂孤峰。”
“所以,我才让你带十万块钱来。”
陈紫竹从手袋里摸出了一张京州银行的储蓄卡,她把卡在指间晃了一下,就递到了那位九哥的手中。
“钱在里面,密码是100000。”
九哥在暗淡的灯光里接过了银行卡,两束贼亮的眼光把银行卡缓慢地扫描了一遍,然后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陈紫竹的胸脯上。
“周庆已经押在了市局看守所里,他所面对的是京州最有手段的预审专家,所以要想封住周庆的嘴巴,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尽早地灭口。可是据我所知,他是你的老公呀?”
冷美人陈紫竹在对方的审视中淡然一笑。
“老公算什么,那不过就是一个虚无的名头,你只管安排吧。”
“那好,我知道你手里有一位退伍兵,他在部队时是一个狙击手。”
“有,他可以在一千米以外,说打你鼻子,绝不打你的眼。”
“你让他准备好就行了,等我电话!”
这位九哥收起了银行卡,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能告诉具体一点儿吗?”
看见陈紫竹流露出的不安神情,九哥又缓慢地坐回了沙发上。
“我这边的操作细节原本不便向你透露,而且我也只不过是匆匆穿过你们那个空间的一颗流星,我并不打算在里面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迹。但今天我倒想为了你而破这个例,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就因为你的冷酷无情。”
陈紫竹微微地一笑,也把细长的身子靠在了沙发上面。
“‘K’字楼是一个鬼见了都会犯愁的地方,不过没有关系,那里的所医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我叫你拿的这十万块钱就是孝敬他的。入所的嫌犯照例都要体检,他会设法给周庆安排一次外诊,时间和路线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周庆是公安局的要犯,会不会办不成外诊?”
做事周密历来都是陈紫竹的行事风格,一个经历过长年贩毒生涯的人是绝不会轻信于人的,所以陈紫竹郑重其事地又紧盯了这位九哥一句。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近几天周庆需要到我们那里去指认证物,我会给你制造很多在千米之外一枪取命的时机。就算外诊、外提都行不通也有办法,我的那位所医朋友至少有一百种办法,以看病为名,把他一下就给治死。”
“我能问一句框外的话吗?”
“请问。”
“刚才那个醉汉是警察吗?”
“冒充的,你见过有这么流氓的警察吗?”
望着九哥说这句话时满脸的不屑,陈紫竹故作出了会心的一笑。
***
有些人的命,长得简直足以把阎王爷都给气死。
二黑徐乐在公安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颤颤巍巍地睁开了一双重新审视世界的迷茫的眼睛。拿大案队教导员的话讲,刑警队员成了跟死神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这小子的第二次新生来之不易,这一回徐乐应该能换个全新的视角来守望人生了。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二黑思想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和最好的哥们儿,顿时心如刀绞。刀疤丢了一只眼睛还没出院,自己又被周庆当做挡箭牌和吸引敌人火力的人肉靶子,身中数弹命悬一线。二黑把头缩在被窝里抹着眼泪,这回他可真是伤透了心。
这使得二黑满脑子里都回荡起了那句咒骂小日本鬼子的脏话。
“周庆,我日你的八辈祖宗!”
二黑像老电影里的伤病员一样,用时断时续气若游丝却绝对是舍生忘死的语调说给教导员,只要等我能把这口气给喘匀忽了,你们就抬着我上刀疤那儿,我一准说服刀疤,然后我们就一块把这个驴日的周庆给他妈彻底卖了。
***
“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以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而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这是释迦文佛《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的诵经之声。
京州延庆金刚寺里,今天来了一位气色晦暗的年轻人。
这个季节,龙庆峡冰灯艺术节还没有正式开幕。因此上,此地的人大多是筹备灯展的施工人员,真正的旅游者并没有几个。虽然怀柔红螺寺的明境法师一连几天都在此讲解《金刚经》,但金刚寺里的香火依然寥落。
“请问这里有没有会算命的和尚?”
若不是这里的和尚讲理,仅凭此一问,这位无知的年轻人就能痛痛快快的挨上一顿暴打。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可是烦恼缠身,想寻求一个解脱之法么?”
一位年长的比丘僧双掌合十,同他搭起了话。
“我这人成天介杀七个宰八个的可以说是罪孽深重,怎么解脱?”
“放下屠刀尚且立地成佛,今日施主若能与佛结缘,贫僧愿度你到达解脱的彼岸。”
不料,年轻人闻言却仰天长叹一声,脾气也突然变得异常暴躁了起来。
“老哥你说得倒轻巧,你左一个解脱右一个超度,难道你是在暗示我今个儿就得死你这里不成?”
他弄不懂和尚是何法号,和尚也没有问及他的姓名。所以荣波不晓得站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佛教的一代宗师明境。而明境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面目阴冷的小伙子,就是京州黑道上鼎鼎大名的荣家大少。
“说什么你、我、众生、寿者,施主虚火漫天,皆为此四相所累,请随老衲进入金刚法堂,开悟云水禅心,静听佛缘钟声。”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旧历小年。
明境法师在龙庆峡“小漓江”畔的金刚寺,破例给人讲了一回《六祖坛经》。
“法既无顿渐,迷误有迟疾,只此见性门,愚人不可悉……”
这是六祖慧能的《无相颂》,亦是点化凡人见性成佛的顿悟法门。
相传慧能原以卖柴为生,因偶闻《金刚经》一念开悟,后投禅宗五祖弘忍门下作劈柴踏碓的“行者”,并在弘忍选嗣时作一偈而得秘授禅法和法衣,成为了禅宗正系。
荣波在云水佛缘的阵阵妙音中双眉紧皱。
“老哥,可是我根本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明境法师闻言口念善哉善哉没有妨碍,他告诉荣波,六祖慧能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
“施主,只要一念悟,凡夫即佛;若是一念迷,佛即凡夫。你要是真想放下红尘中的三千烦恼,就随老衲到玉都峰上的望江亭去诵一遍金刚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