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钢他们这帮被困在暗道里的人着急,外面的人比他们还要着急。
现在守在外面的刑警基本上被形势给分成了两拨,一拨人紧急调来了气焊和撬棍之类的工具,正捋胳膊挽袖子准备撬开铁门;另一拨人被突然赶到的公安部一位姓黄的警监集中了起来,他们按照林青的指点,将相邻的一幢小楼团团围住。此时,四个持枪歹徒正往外窜,一时间枪声大作,警匪双方交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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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焊终于被一位从工地上找来的工人调试着冒出了蓝色的火焰,几个满头大汗的刑警连忙扔了撬棍,在崔由宾的指挥下,做好了往暗道里突击的准备。然而当气焊切上这块铁板的时候,大家的心又一齐凉了半截。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铁板,而是一块一寸多厚的特种钢板。气焊嗤嗤作响,但切开的口子却小得可怜,要掏出一个容人进出的窟窿,看来最少也得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能不能请示何局,调一个爆破小组过来?”
一个刑警着急地问崔由宾,崔由宾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甭说时间上不允许,就算是爆破小组真的调来,想炸开这个铁板,也绝非轻而易举,恐怕还不如现在的进度快些。
“你们再去附近的修理厂找一个气焊来,也许这样还能加快一点儿。”
崔由宾心急如焚,听着不远处密集的枪声,这位年轻的重案组长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他命令自己保持镇静,暗道里面有周钢、教导员,还有他的四个一口锅里抡马勺的好兄弟,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救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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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名被围的歹徒困兽犹斗已经两死一伤,只剩下一个长头发的头子还在负隅顽抗。林青提醒黄处最好是抓活的。黄处阴冷的脸上抽搐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刚被钮扣**炸得血肉模糊的那个刑警,他告诉林青,说自己只能是尽力而为了。林青也已经看到了,这帮京州的刑警都已经红了眼珠子,让他们跟这个凶残的匪徒讲人道主义,的确是不太现实。现在的形势是,只要那个躲在门洞的歹徒稍一动弹,刑警们不用喊号,就会齐刷刷地把一波呼啸的子弹招呼过去。这个长毛儿只要略有不慎,就会随时被子弹打成一个浑身是眼儿的筛子。
可就在此刻,也不知谁家的一个弱智小孩误以为是过年放鞭炮跑出来看热闹,结果被长毛儿一把揪住当作了挡箭牌。这个突变,使得现场的形势骤然复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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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由宾终于盼来了救兵,两套气焊同时工作有效地加快了切割的速度,不一会儿,精钢的铁板就被滋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
众刑警二话不说就往里钻。
崔由宾更是身先士卒。
他们在强光的照耀下冲出了十来米,就又齐刷刷地收住了脚步。后面的刑警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崔由宾那张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的一张脸。原来在他的身子前,又有一道厚重的铁板严严实实地阻住了去路。
暗道里面十分狭窄,刑警们只得原路退回,再把笨重的气焊设备往里捣腾。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了,愤怒的火焰烧灼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竭尽全力救人,然后再去亲自会会那个设计这个阴谋的人。当两罐子乙炔都快要用光的时候,第二道铁门终于被切开了一个窟窿,暗道的深处出奇地寂静,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崔由宾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里渗出了一丝腥气。他用手电筒第一个照到的人是教导员,教导员脸色惨白地立在地上,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男孩,用自己的头将男孩的脸挤在暗道顶部的一个出风口里。随着手电光束的下移,一幅更加惨烈的图腾映入了众刑警的眼帘。四个面目扭曲的兄弟紧紧簇拥着教导员的身体,大案队长周钢趴在最底下,用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教导员的脚……
崔由宾用手机快速地记录下了这个让人触目惊心的镜头,就在这时,120的救护人员及时赶到,大家七手八脚费力地分开了这具由人体组成的雕塑,将他们一个个地抬到了外面。医护人员就地实施抢救,男孩何平平第一个恢复了红润的面色,又过了几分钟,大案队长周钢也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咳嗽声。急救人员解释说,是地面上残留的氧气延缓了他的心力衰竭。至于教导员等另外五人,急救人员抢救了十分钟后,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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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平获救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对讲机传到了警匪对峙的现场,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局长何云嗖的一下窜了上去,他一边跑一边冲着歹徒呐喊。
“我是公安局长,有种你们他妈冲着我来,放了那个傻孩子,我来给你当人质。”
一颗钮扣shou雷在门洞口炸响了,何云顿时血肉模糊。
京州的众家刑警顷刻之间热血沸腾了,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了过去,上百声枪响持续了一分多种。长毛匪徒早就死了,但后面冲上来的刑警还是把各种枪械里的子弹,全数招呼到了他的身上。
还有几个月就要退休的公安局长何云牺牲了,众刑警费了很大一阵工夫,这才帮他拼凑起来一具全尸。众人无不放声痛哭,只有林青转身消失在人群之外,他看了一眼还在晕晕乎乎的何平平,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地离开了。
但他的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何云,也一直都在感动和敬佩着这位前辈的胆识。这位老刑警,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最为光荣的死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至于顾天威,林青很快就站在他的面前。
“以无道而伐无道,是你犯下的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是林青对于这个人和这件事唯一的一句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