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在旅店角落的细声交谈并没有引太多的注意, 只有抱着托盘的女仆,站在另一个角落,时不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在纪迟身上。
在她看,那就是一只幸运又不幸的人鱼, 她幸运地拥有了令海洋都倾倒的貌, 却不幸被重利的商人所捕获, 很有可能会被选成今祭礼的牺牲品。
理智告诉安娜,她现在只是一个小旅店的小女仆,自活着都很艰难了, 她没能力拯救人的悲哀。
是,安娜突然坚定起神色, 双手紧紧扣住托盘。
她当时不也处相同的困境吗?要不是有人愿意帮她一把,她早就惨死在守卫怪物的折磨之下了。
那么今天, 就让她做一次拯救的人吧。
纪迟现在很不开心,一是似乎给自挖了个巨大的坑,二是现在真的很饿, 却又不能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鱼汤。
因为人鱼和人类的食谱和习性有很大的不同, 在人鱼眼中的滚烫鱼汤, 和人类眼里的岩浆炖鱼没什么两样。
现在饿一会儿也没关系, 纪迟本想等回房间后再吃,那个奇怪的女仆一直一直在盯着, 大有再不吃鱼片我就要闹了的意思。
巴德略同情地看一眼:“不然吃两口吧?这里很多人类也喜欢现切鱼片。”
纪迟嗯了一声, 知道以自的体质,就算囫囵吞了整只河豚都不会有事,然而作为一个在养度里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几的枸杞青,空腹吃冷食物在心理上过不了关。
是人在江湖身不由,纪迟只能面无表情地用手抓着, 往嘴里塞了几块鱼片——这是标准的人鱼用餐方式。
刚捕捞上的海鱼经过细心处理,基本没有腥味,红色的鱼肉鲜甜又脆嫩,确实也能算是人类的味佳肴。
纪迟没有吃太多,在女仆将视线移走时,就用一旁的湿毛巾将手擦干净。
巴德也没心情享受味,匆匆填饱了肚子,再打包了几份餐食,向旅店老板要了一个房间。
老板眼神扫过安安静静坐在桌旁的纪迟,不放心问道:“的货物会狂暴吗?就算是个女性人鱼,狂暴起我的旅店也承受不住啊。”
巴德早有准备:“放心,我给她喝过控制药剂,她会很乖的。”
老板将信将疑,低声嘟喃了几句,还是将巴德的房费涨了两倍。
巴德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拿过钥匙,和纪迟一起房间。
狭窄的房间里放了两张坚硬的柏木床,浅褐色的床单摸起有些粗糙,却胜在干净无味。
巴德一进房就忍不住坐在床尾,装扮的表看起是个富力强的中男矮人,实际上却已经是个容易疲惫的老人家了。
纪迟回头锁上门,又问了一遍唐:“所以我怎么才能变成人鱼?”
房间里只有自人,唐爽快地解除了潜行状态,从桌上的纸袋里掏出一个面包,边啃边含糊地说:“咦?不知道吗,有一种药剂是可以转变一个人的种族形态的。”
纪迟了兴趣:“还有这样的药剂?”
不管是在学院里还是游戏中,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药剂。
学院里不必说,那群魔法师们成天背咒语就够头秃了,没人会在意底有多种药剂。而游戏里……纪迟想想还是官/方的锅,们对游戏经费的把控简直抠了一定程度——至纪迟从没见过有拒绝氪金换形象的游戏。
唐两下就吃完一个面包,拍了拍手,拿出传讯阵:“我问问,我有个朋友是药剂师,她经常在这一带晃悠,手里应该还有不存货。”
传讯阵亮起,纪迟和巴德并不能听对面的声音,只能看见唐的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都送人了?那赶一份出送慕维拉岛,我很急……嗯?跑北地了?怎么那么远……还有事过不?十天时间也太久了吧!”
纪迟在边上听着,发现这个方法似乎行不通了,心里莫名有些庆幸。
还没等假装惋惜地叹口气,就听唐在那边说:“那算了,给我说下配方吧。嗯嗯,精灵泉、月光果……哦,是人类变成人鱼,还要人鱼的眼泪?啊这得让我想想……行行,那就先这样吧。”
巴德坐在旁边听着听着,更加忧虑了:“精灵泉炼器有用,我还有几瓶,月光果什么的虽然珍贵,也不难找,就是……这个药剂起码得是优秀品质的吧?那还得找大药剂师才行。”
巴德苦笑一下:“人鱼最害怕火焰了,精通药剂的根本数不出几个,慕维拉岛上的族又几乎都是商人,哪里有那么好运能碰上一个大药剂师呢……”
唐闻言,哈哈笑了一声:“大师,我下次做任务前,帮我也挑一个吉祥物吧?”
巴德没理解这没头没尾的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唐抱胸往后靠在桌子上,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熟悉的人都知道,表现得越不正经,就越是紧绷慎重。
对着纪迟说:“或者,尼德霍格雇佣兵团有幸能邀请您加入吗?纪迟大药剂师?”
纪迟抬眼看,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不悦。
是唐先道了歉:“抱歉,没有经过的同意就擅自调查了。”
纪迟不介意,因为这一路也没遮掩什么:“没关系,只是我应该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组织,我不喜欢被约束着活。”
唐张了张嘴想要承诺什么,终究还是放下了手,右手撑在桌子上,稍微放松了些:“也是,毕竟一个人都快组成一支优秀的冒险队了哈哈。”
巴德云里雾里地听着们说话,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句大药剂师身上:“等等……纪迟?是大药剂师?不是魔法师么!”
纪迟叹息一口,已经累不想再解释了。
倒是唐戏谑道:“实……还是个召唤师哦。”
巴德露出怀疑的表情:“怎么可能!这个玩笑可不好笑,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拥有种职业?”
唐接受能力倒是很好,摸摸下巴打量了眼纪迟:“唔,抛常识讲,我倒是觉得不止会这个职业呢。”
纪迟弯了弯嘴角,终有个明事理的了,不过完全可以帮我把魔法师剔除掉,谢谢。
巴德只觉得很荒谬:“所以要配方的原因,就是让这个家伙制作药剂?”
唐笑眯眯:“是呀。”
纪迟拒绝:“抱歉,我不会。”
巴德听完,一脸“我就说吧,哪有魔法师还会做药剂”的表情。
唐笑容一僵,疑惑:“为什么,不是有配方了吗?”
纪迟没说话,不能和们说,只会魔剑网游里的那些药剂,像这种奇奇怪怪的药剂,技能里面根本没有。
唐想了想,恍然:“哦!是说没有材料是吧?没关系,虽然说人鱼的眼泪有点麻烦……我保证明天内会帮都弄回。”
纪迟刚想说不麻烦了,按照唐这个性子,肯定不会罢休。
算了,反正时候就知道了。
纪迟一次被人这么坚信是个药剂师,自却不太想承认了。
夜色渐深,银白的月光铺在海面上,哗哗的波涛声规律又平静,偶尔会有一条修长丽的人鱼尾,在岸边的礁石畔一闪而过。
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夜晚,对安娜说,她的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膛。
她低头检查了下围裙的小兜,里面放着一枚细细的铁针,还有一瓶褐色的药剂。
安娜合起了布兜,将手腕上捆着的绳索紧了又紧。
她吞了口唾沫,在一片黑暗的旅馆中鬼鬼祟祟朝楼走,她默背了很多遍,那条丽的人鱼就住在靠近木梯的四个房间。
安娜站房间,轻轻靠在墙边,深吸一口气,轻柔地歌唱起。
人鱼的歌声空灵又纯净,在夜色中氤氲荡漾,带着浓浓的安抚与困意,透过薄薄的木门,将里面沉睡的人诱入更深的梦境。
等差不多了,安娜停止了歌唱,她警惕地注视着木门,在确认里面没有丝毫静时,才取出铁针,将门锁撬开。
房间内一片睡意盎然,安娜蹑手蹑脚地走了进,人鱼的夜视能力让她能很好地看屋内的景象。
她想要拯救的人鱼小姐,正躺在里侧的小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睡得很安详的样子。
安娜作麻利又轻快地将呼呼大睡的矮人用绳子捆了起,踮脚纪迟身边,轻轻推了下:“别装睡了,人鱼不会被我的歌声催眠的,快和我走。”
纪迟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小女仆,她已经逼吃了好几块鱼片了,现在还想干嘛?
安娜有些着急:“我知道一时不相信我,时间快不及了,和我走吧,我会给变成人类的药剂,就可以像我一样,逃离那个可怕的祭礼了。”
纪迟还是不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或者说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安娜一愣,意识什么,心一紧,猛地扭过头。
在身后,一个黑衣黑发黑瞳的轻男人,正靠着墙,饶有兴致地看着们。
安娜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是谁?怎么没有被我催眠!”
唐歪了歪头:“哦?那是催眠曲吗?怪不得挺好听的……”
唐感叹一句,凑了上,绕着小女仆转了几圈:“原是个人鱼啊,难怪会对那么在意。”
“?”安娜紧张过头了,不自觉重复道。
唐往纪迟的床尾一坐,翘腿看了她一眼:“黑猫不会就是把所有变身药剂都送给了吧?”
安娜一愣:“怎么会知道黑猫大人?是她什么人?!”
唐没那么容易被套话,反问她:“她怎么和介绍自的?”
安娜有些警觉地看唐:“她说她是一个奴隶手下的个小奴隶……”
唐微笑的表情一顿,不可思议看她,陡然拔高声音:“什么?奴隶?她怎么能这么形容我?我有对们做什么事吗?一接六次任务不是很简单吗?而且一个任务才执行两个月的时间,加起相当没有好吗!”
纪迟从床上坐起,默默扭头看唐,需不需要再琢磨一下自的话?
安娜紧张地看了眼被吵皱眉的巴德,急切地做了个嘘的作,压低声音问:“那也是救她的吗?她是妻子吗?”
纪迟忍不住了,举手打断她:“底是什么给造成了这样的错觉?”
安娜听着那明显属的清越嗓音,震惊脸:“是男的?!”
她很快又注意纪迟根根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是人类?!”
安娜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打扮成这幅样子?为什么要学人鱼吃饭?”
纪迟皮笑肉不笑,真的问了四个很好的问题呢。
唐笑着看了们一眼,说:“因为我们想神殿,会帮助我们的对吗?”
安娜冷静下后,心中又涌起一股愤怒,她才不愿意和谎话连篇的人类待在一起,更别提帮们的忙。
她转过身就想往门跑,却被淡然又坚定的声音定住了。
“帮我们往神殿,报酬是再也不会有祭礼发,怎么样?”
安娜怔住了,她背对着们,几乎反应不过,很久后,她才转过身,嗓音干涩道:“说……什么?”
纪迟:“反正我们过,也是要顺道解决守卫怪物的,帮不帮忙结果都没差。”
这句带着点无所谓的话比任何花言巧语还要令人信服,安娜又看了很久,然后一步步靠近,有莹白的泪珠从眼尾滑落:“真、真的吗……”
唐一个箭步扑上,接住了在半空中就凝聚成珍珠的眼泪,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在纠结要怎么得人鱼的眼泪呢,这些家伙们泪点奇高无比,很难见人鱼落泪,是今晚……唐抬头看了眼安娜,轻叹出声。
安娜的眼泪不停地往流着,她不好意思地抹了下眼角:“对不起,我只是听着就很高兴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安娜带着泪意笑了笑:“说不定所有人鱼都会奉为神。”
纪迟对这个一点也不心,算是发现了,所有和神有关的东西都很麻烦。
纪迟仔细打量了一眼安娜:“变回人鱼后是不是很漂亮?”
安娜脸莫名一红,她轻轻摸着脸点头:“我有用珊瑚灰改变了些容貌,我是人鱼的时候差点就成为祭品了。”
纪迟翘起嘴角,伸手向唐推荐:“看,现成的在这里,让她神殿设置传送阵不就完了?”
唐斜眼不悦:“喂喂,还是个男人么?”
纪迟反驳:“我是个男人才会这么想好吗?”
安娜在们的争吵中踌躇了一会儿,咬了咬唇说:“如果们真的能杀死怪物的话,我当祭品也没问题。可是今五公也成了,她比我漂亮多了,是比起的话……”
安娜扫了眼纪迟了脸庞,又红了红脸:“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男孩子了,绝对能被选成祭品的。”
纪迟闻言,安详地躺回了床上。
唐哈哈大笑:“接下就靠了吉祥物,是最棒的!”
二天早晨太阳刚升起,巴德睁起惺忪的眼,皱眉从床上支起身,不住地活着胳膊,心想明明睡了个好觉,怎么还会腰酸背痛的。
然后就在自的床下看一捆松掉的绳子。
巴德一惊,扭头扫视房间,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人,桌椅摆放得很凌乱,地面上有个人的脚印,都延伸向门。
有如命案现场的景象让巴德头皮一炸,连忙掀开被子爬下床。
就在刚刚穿好套的时候,门口传一阵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却没有一人进。
巴德瞪圆了眼睛,刚要呼唤唐,就见唐带着纪迟和一个小姑娘从阴影处走了出。
小姑娘很眼熟,好像是昨晚的小女仆。
巴德简直不能理解一晚上都发了什么:“们底……”
“啊!”唐看巴德醒,热情地打招呼,“大师,做完睡得好吗?抱歉一直忘记给您松绑……唔——”
巴德没听清楚那个可怕的字眼,疑惑问:“她怎么和们在一起?”
“这说话长。”唐感叹,叽里咕噜地和巴德解释了一遍。
在们解释的时候,安娜从兜里拿出她剩下的一瓶药剂,有点不舍地摩挲一下,递给纪迟:“这是我最后一瓶变身药剂了,给吧,据说如果有成品研究的话,制作出药剂的可能性会更大。”
安娜垂下眸,轻声说:“求求们了,让这一切结束吧。”
纪迟看了眼那瓶药剂,抿了抿唇,刚想说给我也没用,没有技能我做不出药剂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的缘故,发现,那瓶药剂里有许多元素,在按照一种特别的序列,纠缠一起,互相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