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无敌和林姓老者面对面站定,这样的情形,在他过去的二十年中,曾发生过许多次,但只有这一次,是不同的。
二人,已不同路了。
庞无敌拱手一礼:“林尊。”
林姓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免了!你已是人家的座上宾,何必还在老朽面前行这虚礼?”
庞无敌沉默须臾,淡淡道:“不管晚辈处于什么立场,始终不忘林尊当年的指点之恩。”
林姓老者嘿了一声,终于打量起庞无敌来,这位他寄予厚望的人族后辈,在过去的一千多年,所走的每一步,都不曾令他失望过。
打量片刻,林姓老者仍不能从庞无敌的表情中,看出任何东西,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欣慰,终究还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最后一步,走错呢?
庞无敌坦然道:“因为我已没得选。”
没得选。
当他被俘时,就已是身不由己,这场战争第一个被俘的尊者,圣域的耻辱,亦很有可能是万众唾弃的叛徒!
如果说刚开始,庞无敌还怨恨宁千秋,怨恨西南联军,怨恨混沌万界。
那现在,他已释然。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反省自身。
他若不败,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宁千秋不杀他,反而奉他为座上宾,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林姓老者神色阴鸷,森然道:“好一个没得选!你可知这样一来,反而将整个人族,陷于不义境地!”
庞无敌咬牙道:“不对!就算我叛了,人族,也终究还是人族。但我若不叛,我,就不再是我!”
他若不叛,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他若不叛,他同样要背负着叛徒的骂名!
他可以为了人族大义而死,但他绝不容忍,自己不但死得毫无价值,死后,还要受万世的唾骂!
林姓老者瞳孔微缩,片刻后,他阴恻恻道:“就算你叛了,也不过多活一阵,这样真的值吗?”
庞无敌沉默,少倾,他冷笑道:“林尊,你错了!”
“哦?”
“混沌
万界,未必会败。”
庞无敌沉声道。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所亲眼见证过的事情!
混沌万界,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重新崛起。
天外天一旦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便将刺激混沌万界以更可怕的姿态反弹回去!
林姓老者讥诮地看着他,片刻后,负手转身。
“你入魔了。待会,见生死罢!”
庞无敌只觉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堵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眷恋般地看了最后一眼林姓老者的背影,庞无敌缓缓转身,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前方、后方,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杀意,几乎挤爆了这片空间!
但见西南联军军阵之后,八十六艘战船腾空而起,耀眼的光芒盖过了天边的曙光,铺天盖地轰射而出。
宁千秋迎面飞来,笑骂道:“没用的东西,我以为至少能拖半个时辰呢!”
时间拖得越久,援兵来得就越快。
庞无敌苦笑一声,适才他心绪烦乱,却没想那么多。
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娇笑,让庞无敌浑身寒毛直竖。
“咯咯咯……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呢!”
但见林姓老者和一名中年美妇联手而来,目标直指宁千秋和庞无敌。
“丁夫人!”
庞无敌瞳孔微缩。
对于这位闻名圣域的人族尊者,他岂能不识,只是没想到这一战,人族竟然出动了两大尊者!
看来自己的反叛,确实让人族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否则不至于惊动这女人。
丁夫人却连看也没看庞无敌一眼,一双似要滴出水来的美眸,上下打量着宁千秋,娇笑道:“恕妾身眼拙,莫非这位便是暴君?”
宁千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自从黄泉圣母那档子事后,他对这类妖媚女子都有些怕了,总觉得身后有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
不过,此刻可是战场!
宁千秋摸了摸鼻子,干笑道:“这位奶奶,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暴君……”
奶奶?
丁夫人笑靥如花的脸庞,顿时为之一僵。
这辈子,她可从未被人这么称呼过!
可没等她有什么反应,面前的宁千秋,兀然消失不见!
丁夫人悚然一惊,猝不及防间,身旁的林姓老者终究经验老辣,大喝一声:“小心!”同时单拳轰向丁夫人身后。
砰!
宛若金铁交击的巨响声中,宁千秋诡异地出现在丁夫人身后,和林姓老者对了一拳,不由虎躯微震。
丁夫人嚯地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咯咯咯……好狠的男人呢!”
话虽如此,但她着实惊出一身冷汗,宁千秋身法实在太过诡异,要不是林姓老者经验老道,她恐已遭难。
心下大恨之余,丁夫人的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意。
然而宁千秋却望向林姓老者,眯眼道:“蛮尊,果然不同凡响。”
林姓老者沉默不语,踏上一步,沉凝如山的尊者威压,将宁千秋完全笼罩其中,漠然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宁千秋傲然一笑:“这话很多人说过,他们都死了。”
“庞前辈,这位奶奶就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宁千秋亦是踏前,身上猛然噼啪爆响,宝光浮现,让他力量暴涨,战剑凭空而出,力压林姓老者!
林姓老者嘿道:“猖狂小儿!”
知道他是蛮尊,还敢主动进攻!
这个家伙,不愧被称为暴君,确实狂妄!
林姓老者暗怒之余,亦不怠慢,双掌猛然挥击,拍向压来的战剑。
他竟要,空手接白刃!
可这凡尘武者的一招被他使来,却有种大道至简的深沉韵味。
宁千秋不惊反喜,清啸一声,战剑遂他心意,重量暴涨,携千万斤巨力沉沉斩落,几可斩断天地!
砰!
战剑,沉沉停在林姓老者面前,被他双掌夹住。
二人的身躯皆是一震。
“不愧是尊者!”
宁千秋冷笑一声,灵力狂涌注入剑身,龙崩。
林姓老者不由暗惊,闪电般松开战剑,身躯似无骨,猱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