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家里的长辈直在催生, 过直到敏敏七岁,育红班即将毕业了,戴誉两口子仍是没什么动静。
连夏露父母那边都跟着着急。
“我生了你以, 隔了十多年才生了夏洵。”何婕拉着大闺女,担忧道,“你会跟我样吧?那可真是遭了罪了。”
夏露扇着蒲扇, 吃着西瓜,无所谓地说:“着急也没用, 这事就顺其自然啊。有就有,没有也别强求了。而且, 现在三口之家的状态也错,我们有更多精力来培养敏敏。”
“你就生个孩子, 小戴能乐意吗?”
夏露指了指窗外, 问:“你他那样,像是乐意的吗?”
何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过去,戴誉正带着敏敏和雯雯在院子里玩遥控飞机, 周围还围了群热闹的孩子。
她没出来戴誉乐乐意,倒是被那个遥控飞机吸引了注意力。
“他要是想要儿子, 能给敏敏做个飞机玩?女孩子哪有玩这个的!”反正她家夏露和夏雯小候都没提过类似要求,连纸飞机都怎么玩, 反倒是夏洵喜欢研究这些。
“那是敏敏自己要的!”夏露无奈道, “你没到那飞机上面还黏着个拿着金箍棒的孙悟空嘛, 她那候非要让大圣上天,戴誉就带着她做了这个飞机。”
“他们现在玩的还是前几年的那架啊?”何婕诧异问。
前两年,敏敏就直嚷嚷着想让大圣上天,她以凭着戴誉那惯孩子的劲儿,肯定经帮她实现梦想了。
“对啊!”夏露语气里自觉流露出丝骄傲, “从设计到组装,都是戴誉带着敏敏共同完成的,小孩儿没什么定性,想起来了就玩阵子,这架飞机被他俩断断续续弄了三四年。前两年,敏敏只能个热闹,过,到了今年的最组装阶段,她也能上手操作了。”
“他现在干这个工作,给孩子制作这种飞机玩能吗?”何婕这些年别的没培养出来,政治警惕性那是相当的。
夏露摇头笑道:“没事,就是用木板做的最简单的滑翔机,中生都会做。弄太复杂了,敏敏懂,只要能让她的孙悟空上天就算完成任务了。听说华侨商店里,也有卖这种玩具飞机的,用侨汇票买呢。”
两人正说着,敏敏打开,阵风似跑了进来。
抓住何婕的手,就要将人拉出去:“姥姥,你要在屋里跟我妈说啦!快去我做的大飞机!大家都围着呢,可厉害了!可以把孙悟空送上天!”
何婕反将人拉回来坐在沙发上,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故意逗她说:“怎么成了你做的飞机了,明明是你爸给你做的!”
“真是我做的!”敏敏极力争辩,“我爸是总设计师,我是总工程师!在这个项目里我跟我姥爷是个级别的!机身和机翼都是我自己组装的,信你问我妈!”
说着就向夏露,让她帮自己作证。
夏露点头道:“确实是她爸告诉她怎么弄,她自己动手组装的。”
“了,了,你是挺厉害的。”何婕拿了块西瓜给她吃,“你这阵子是是光忙活这个遥控飞机了?手风琴练了吗?”
“练了!昨天还练了呢,我们育红班毕业的候,有个文艺演出,我妈建议我去表演拉手风琴。”敏敏坐在沙发上晃悠着腿。
她算是女孩子中发育比较晚的,育红班里好多同学在这年里都长个了,唯独她没怎么长,扎着两根短短的麻花辫,还是团孩子气。
“哦,表演拉手风琴好!你打算表演什么曲目?”何婕对于外孙女学习手风琴的事是十支持的。
这几年,手风琴和口琴是文艺汇演最常见的伴奏乐器,也是这候比较“红”的乐器,可以在家里大大方方地练习。
敏敏啃着西瓜,含混清地说:“我本来想演奏《让我们荡起双桨》的,过,我虎哥打算在演出唱这首歌,我就想换个曲子了。”
“换也没关系,你们可以起表演啊!”何婕笑着建议。
敏敏赶紧摇头:“我可跟他起演出,他唱歌跑调!比我爸唱歌还难听呐!”
刚领着小姨子进的戴誉:“……”
敏敏见到爸爸,讨好地笑笑:“我主要是了形容我虎哥唱歌难听,爸爸你唱歌比他好听多了!”
戴誉:“……”
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故意板着脸说:“你这些天也玩差多了,该收收了。否则,万育红班的毕业考试没通过,你就留级年。到候能跟你虎哥和正东哥起上小学,你可别哭鼻子!”
如今的育红班相当于世的学前班,孩子们都要在上小学前来育红班学习年。只过育红班比学前班严格多,如果毕业考试通过的,是能顺利升学的。
敏敏笑嘻嘻地说:“育红班考汉语拼音和十以内的加减法之类的,我早就会啦!连我虎哥都能考过,我也能过!”
戴誉在她的头毛上撸了把,吐槽道:“你这丫头就能谦虚点!”
整天自信爆棚。
转而问丈母娘:“我爸今天能回来吃晚饭吗?我还有事想跟他说呢。”
“他知道你们今天过来,肯定会提前回来的。”
音刚落,大被打开,夏启航拎着包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呵呵,小戴刚才还问你呢!”
见到扑过来的外孙女,夏启航面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带到沙发上坐好,面问女婿:“找我有事?”
“夏洵最近来信了吗?在陈王庄生产队怎么样?”戴誉给他倒了杯凉茶。
提起这个儿子,夏启航叹口气:“应该还可以吧。”
何婕接说:“可以什么啊,上次来信还是三个月前,这么长间没来信,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他插队的地方比较偏远,通信慢些也是正常的。”知夏启航是在安慰媳妇还是安慰自己。
“还如让他去小戴舅舅家那边插队呢!陈王庄也太远了!”何婕嘟哝。
夏露无奈道:“妈,当初我跟戴誉都商量好了,想办法帮夏洵安排去芦家坳,那边虽然也偏僻,是最起码有熟人照顾。是你自己说的嘛,组织到哪,就去哪插队,服从组织安排。”
“之前的几年,他们学校的知青都是在省内配,谁能想到轮到他们这届的候,直接把人支去大西北了!”何婕现在真是悔肠子都青了。
前年,夏洵去插队的那段间,正是厂里领导班子的人事关系最复杂的候,何婕想让老夏节外生枝,就没听女儿女婿的将儿子安排去芦家坳。
戴誉宽慰二老:“我当年想从研究所调来二机厂工作,我老师章教授就送了我句,‘猪圈岂生千里马,花盆难养万年松。’让夏洵出去锻炼锻炼也挺好的,有利于他之的成长。”
夏启航灌了半杯凉茶,颔首道:“让他去闯荡番也好,即是在省内插队,咱们也是见到人的。”
“我们市计委主任的儿子就在芦家坳插队,照样只能年回家探亲次,连结婚都没能回来,孙子都出生了,才见到新媳妇。”
被闺女这么说,何婕安道:“他这么长间没往家里写信,会是在陈王庄跟哪个姑娘好上了吧?”
“你就别操那些闲了,他要是真跟人家姑娘好上了,你还能把他揪回滨江来成?”夏启航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步,摆手道,“他都是二十的大小伙子了,想找对象就找吧,这是咱们能操控的。”
“哎,也知道他什么候才能回来。”要是儿子辈子都在那么远的地方,何婕这半辈子真是怄也怄死了。
气氛有些消沉。
戴誉打发小姨子带着敏敏去院子里玩遥控飞机,瞧着她们出了,才对老丈人两口子说:“我老师在北京有点人脉,前天收到他的信中说,现在层正在探讨恢复考的问题。据我老师推测,这两年内可能就会恢复考了!”
他确实收到了章教授的来信,过,章教授只是提了嘴层有这个风向。而且京大有人来请他重新出山,回学校任职。
何婕拍大腿,惊喜道:“咱家夏洵是正经中毕业的,应该可以参加考吧?他要是真能考回来,我就烧香了!”
“能能参加考还好说,是最起码先把准备工作做足吧?”戴誉笑道,“夏洵刚中毕业两年,学的知识应该还没忘干净呢。昨天我跟夏露搜集了些中课本和习题集,过太全,咱家这边要是有他以前的课本,就拿出来,我抽空起寄到陈王庄去。”
何婕赶紧起身,作势就要上楼,到儿子房间找课本去。
“小戴,还是你想周到!幸亏你提醒我了!”
目送丈母娘上楼,戴誉跟老丈人说:“爸,我们寄完教材以,您再给他写封信强调下考的重要性吧,这件事引起足够的重视,让他抓紧间复习。”
他顿了顿建议道:“要是能在当地找对象,还是别找了,然回城以误人误己。”
夏启航若有所思地颔首,“嗯”了声。
次日,戴誉去邮局,将给夏洵的包裹寄去了大西北。走出邮局以,在口徘徊了半晌,重新返回去,将从《地理》杂志上剪下来的篇文章,寄去了国家地震局。
虽然了却了桩事,是戴誉的处境并没有什么改善。
了躲避两家长辈对他们的持续催生,在敏敏的育红班毕业考试结束以,戴誉带着老婆孩子暂搬回了二机厂筒子楼居住。
“爸,我奶奶和姥姥也是操你嘛,你跑啥?”敏敏对着爸爸嘿嘿笑。
“你还好意思笑呢!要是了你,我能跑嘛?”
“跟我有啥关系?”
夏露替他解释:“怎么没关系!咱家现在只有你个孩子,所以我跟你爸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了。要是真按照你奶奶和姥姥说的,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你可就没有现在的待遇了。我们肯定要将更多精力放在刚出生的,还没有自理和自保能力的小宝宝身上。这样你能接受嘛?”
敏敏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摇摇头点点头说:“现在太能接受,是弟弟妹妹出生以,我可能会慢慢习惯,就像我大丫二丫姐她们似的。”
戴誉在她严肃的小脸上捏了把,轻松道:“啦,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我们想生弟弟妹妹之前,会提早通知你的。洗洗睡吧!”
孩子睡着以,夏露爬上床笑问:“真再生个啦?”
戴誉幽幽道:“你是在争取物资计划处的副处嘛,我现在哪敢拖你腿……”
夏露白他眼:“你少往我身上推啊!你要是想生,我是可以生的。主要是你最近工作越来越忙,真生个小的出来,你能顾上啊?”
他现在确实特别忙,谭总工这两年基本经管他们项目组的事了,所有生产任务都压在他身上,部队那边还要提出改装要求,每天的工作节奏都非常快。
否则只是给闺女做个玩具飞机而,哪里用的着拖拖拉拉弄了三年多才完成。
“咱俩都三十多了,生啥生。就这么着吧!”戴誉头疼地嘀咕。
“我妈三十多生的夏洵,四十多生的雯雯……”夏露扇着大蒲扇,乐呵呵地说。
“再说吧,顺其自然总了吧!”戴誉下床将墙角的空酒瓶拿起来放在桌子的边沿上,然拉灯搂着媳妇睡觉。
这个夏天格外闷热,夫妻俩边扇扇子降温,边有搭没搭地聊天,到了午夜才正经入睡。
过,这夜注定会睡安稳。
当戴誉在睡梦中听到啤酒瓶掉落在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响,他知道自己最愿去想,也最愿接受的那刻还是来了。
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到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电灯忽忽悠悠晃厉害。
趿拉着鞋,跑去闺女的小房间,见她睡还算安稳,里稍稍舒了口气。
快速将孩子抱起来,转移到他们两口子的屋里,放到床上。
夏露感觉到异样,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地震了!”戴誉的声音有些稳,脏砰砰砰地仿佛要跳出胸腔,眼眶也酸涩厉害。
夏露没什么反应,隔了四五秒才刺棱下从床上坐起来。
紧张地问:“是咱们这里地震了吗?”
“嗯,过,应该是震中。刚才的震感是强烈,要是桌子上的啤酒瓶掉了,我都没感受到……”戴誉尽量安抚她。
“那咱们先带着孩子出去呆着吧,万还有余震呢!”夏露从没经过地震,这会儿只是听到这两个字就有些慌了。
“,你赶紧起来穿衣服,给敏敏也换身长袖的衣服,早上天气凉。”
戴誉将电灯打开,自己去灌了两个军用水壶的凉白开,往背包里放了点干粮和饼干。
刚忙完这些,就听到大被人砰砰地敲响了。
外传来黄轩焦急的声音:“戴誉,小夏!赶紧起床!地震了!”
戴誉三两步跑过去,将房拉开,喊道:“黄工,你带着嫂子和孩子先下楼,我们马上就出去!”
夫妻俩抱着敏敏走出筒子楼,家属院里的空地上经站了少人了。
大人们都焦虑地互相询问着,企图从别人那里获些可靠消息。
有的孩子被半夜的这番变故吓醒,呜呜地哭了起来,其他孩子也像是被他传染了似的,跟着起哭。
家属院里嘈嘈杂杂炒成锅粥。
戴誉和夏露带着孩子跟黄轩家汇合,找了处空地,将带出来的褥子扑到地上,让大家坐在上面,互相依偎着。
他怀里抱着敏敏,手捂住她的耳朵,手拍着背,让她继续睡。
着戴誉怀里的孩子,黄轩小声说:“知道震中是哪里,咱们这里都有这么强烈的震感,估计震中离这里远。”
戴誉叹口气,没吱声。
这么会儿工夫,他就感受到了三次明显的震感。
群人在家属院里直挨到天亮,确定安全以,才陆陆续续回家洗漱吃饭,准备上班上学。
戴誉回家以立马打开收音机,收听中央广播电台的播报。
夏露和敏敏也凑过来,屏息等待着。
等了半天,终于在《新闻报摘》中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谈山地区发生了地震,波及周边几个省市,人员伤亡和破坏情况尚清楚。
“我原本寻思,敏敏放假了可以让她自己在家,来还是。”夏露忧忡忡道,“今天先让她跟我去单位吧。”
“跟我去厂里比去你们单位方,还是我带着她吧。”
夏露摇摇头:“,她在我身边,我这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戴誉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将闺女带去上班了。
从家属院去厂里上班的路上,大家都在谈论谈山地震的事,消息经传十十传百散播开来,戴誉能明显感觉到那种人惶惶的氛围。
刚到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占到椅子,他被叫去开会了。
他们厂是生产军用飞机的,昨晚的震感虽是由谈山那边波及的,是厂领导也要提警惕,引起足够的重视。
所有领导干部都需要参与拟订面对突发灾害的应对预案,明确如何有效保护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尤其是那些飞机和零部件。
下午下班的候,经隐隐有消息传出,谈山那边的情况太妙。
省革委会开始组织人力物力驰援谈山。
当晚,凌晨,戴誉蹑手蹑脚地起床,用手电筒照着,爬到床底下取出了那块在墙角放置了八年的黄土砖。
他拿上昨晚就准备好的小锤子,打算带着作案工具出。
只脚刚跨过槛,就听身传来夏露平静的问:“你干嘛去?”
电灯线同被拉下。
“在屋里弄吧,出去弄万被人发现了,好解释。”
戴誉讪笑了下:“你知道啦?”
“哼,我还了解你!”夏露起身穿好衣服,帮他打了盆清水进来。
夫妻俩合力将十二条大黄鱼点点从黄泥里抠出来,夏露负责用清水将那些脏兮兮的大黄鱼洗干净。
“这还是我第次见到大黄鱼呢!”夏露感慨。
戴誉提议道:“要咱们留个当做纪念?”
“算了,先办大事吧,咱家缺钱花。”
找了个木箱将大黄鱼装进去,戴誉交道:“你在家着大聪明吧,我自己出去趟。”
“,你自己去我放。”夏露穿上外套,由说地跟着他出,“咱俩快去快回,我给她留了字条在床头,咱们把反锁上就没事。”
两人骑着自车,路从城南的二机厂摸黑骑去了位于市中的省革委会办公楼。
他们到的候才五点多,天色刚蒙蒙亮。
街面上除了环卫工人,基本见到其他人。
夏露瞅了眼间说:“你去吧,我在这帮你放风。”
于是,当省革委会的工作人员们来上班,到收发室墙根底下铺着张大白纸,白纸上面还压着个木头箱子。
这个阵仗他们是比较熟悉的,有人还没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就跑进大楼里,将负责这方面工作的领导请了出来。
“领导,有人将大字报直接贴到咱们单位口了,估计事情小!”
那位被请出来的领导脸色太好。
了驰援谈山的事情,他们昨晚直在单位加班,知谁这么懂事,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添乱,写什么大字报嘛!
他来到收发室口的候,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位置,众人脸上皆是激动和好奇之色。
最先将领导请过来的那人将木箱子递给领导:“您先吧,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挺沉的。”
而,这位领导当着大家的面,随手将箱盖打开了。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声,众人纷纷感叹“居然真的是金条!”“这人可真舍啊!”“知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大手笔!”
收发室大爷值班的候,没到视觉盲区下的这些东西,这会儿主动将那张大白纸在胸前展开,给领导。
只见上书——
“此十二根金条,全部赠予谈山,用于灾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