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 夏科长不在家的这几天,咱爷俩吃食堂行不行?”戴誉边问面前的朋友,边手指灵活地将她的头发梳成喇叭花。
戴敏敏朋友举着镜看爸爸给自己梳头发, 不太满意地嘟哝:“这个头发不好看……”
戴誉顿住动作,问:“你平时不就梳成这样吗?我看夏科长都是这么给你梳的啊。”
家属院里,三四岁的娃要么在脑袋扎个大喇叭花, 要么扎两个羊角辫儿,鲜少有第三种发型。能整天变换发型的, 那得是父母十分有耐心并且心灵手巧的。
戴誉今天赶时间,就想给她扎个喇叭花了事, 没想到被闺嫌弃了。
“我跟夏科长说了也不管用,夏科长说她会梳这个。”敏敏口齿算伶俐地告状, “妈妈肯定是骗我的!她给自己编过辫, 但是就不给我编!”
戴誉估摸着可能是她媳妇着急班,所以早就图省事给闺扎个揪揪。
不成想这孩已有自己的审美了。
瞄眼墙的挂钟,戴誉饶有兴趣地问:“那你今天想要个什么发型?”
“我想要奶奶给我梳的那种辫儿。”敏敏放下镜, 伸手比划半天,她奶奶是怎么帮她梳辫儿的。
戴誉有看没有懂, 拽过桌的稿纸,快速画了个示意图, 问:“是这样的不?”
“不是不是, ”敏敏摇头, 用胖手在示意图点了点,纠道,“这里应该是节节的。”
戴誉按照她说的添了几笔,问:“这样行不行?”
“有点像了。”敏敏拿过那张稿纸,在孩的脸稀罕地摸了摸, 问,“爸爸,你能再给我画个大点的带身的儿吗?”
“看你今天的表吧,表得好我就给你画。”
敏敏自信地说:“我每天都表得可好啦!”
戴誉照着那个示意图快速琢磨了下编发步骤,将那朵刚梳好的喇叭花拆开,给闺扎了两根竹节辫儿。
因着她头发不够长,两根辫儿的尾巴是翘着的,戴誉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觉得闺过他这番捯饬,变得更可爱了。
然后像理发店里的托尼老师样,拿起镜让她自己看。
“这回怎么样?满意不?”
敏敏揪着自己的辫儿左右照了照,脸出酒窝,美滋滋地说:“我怪好看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闺!”戴誉理所当然地点头。
“我爸的闺!”敏敏从床蹦起来,垫着脚在她爸的脸颊香了个:“谢谢爸爸!”
父俩商业互吹了会儿,戴誉翻出身戴奶奶做的绸布短打褂给她换,就拉着孩出门了。
“呦,你们父俩昨天回来住的啊?”张桂云端着盆水煮苞米迎面走来。
“桂云阿姨好!”敏□□动跟邻居阿姨挥手问好。
“哎,敏敏好。”张桂云颠了颠手的盆问戴誉,“你给孩吃早饭了没?在我家吃点吧?”
“没事,我领她到食堂吃去。”
“去食堂得走挺远呢,孩哪里得住饿!”张桂云拉起敏敏的胖手说,“走,到桂云姨家吃早饭去。”
敏敏回头看了眼她爸,见他没有出言阻止,就颠颠儿地跟着家进了隔壁的房门。
黄轩和两个闺已坐在饭桌前等待开饭了,见到戴誉父出在自家,便诧异问:“你们搬回来住了?”
“嗐,暂时回来住两天。”戴誉解释道,“我妈最近感冒了,而且挺严重的,她怕传染给孩,就让我带回来,在筒楼住两天。”
“怎么没见夏妹呢?这么早就班去了?”张桂云问。
“她昨天带队到城北的几个公社出差去了,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那你去班,敏敏怎么办啊?送去托儿所吗?”
“我家敏敏没去过托儿所呢,之前直被她奶奶和太奶奶带着。”戴誉见她用那几颗米牙啃苞米实在是费劲,就帮她把苞米粒剥到碗里吃。
“要不我帮你带天吧?”张桂云主动请缨。
她挺喜欢戴誉家这个机灵闺的。
戴誉婉拒道:“不用了,嫂你也得班呢。”
“妇联没有你们设计室忙,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是同志,带个孩也没什么。”
收到闺求助的眼神,心知孩不在父母身边会没有安全感,戴誉再次婉拒:“桂云嫂,不用了,我先带她两天,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送到托儿所去。”
在黄轩家简单吃完早饭,戴誉打声招呼便带着闺告辞了。
“黄工,我们就不跟你块儿走了,这丫头走路慢,别连累你迟到。”
从筒楼出来,戴誉低头问:“要爸爸抱嘛?”
“不用!”敏敏兴奋地在原地蹦了两下,“爸爸,我能跟你去班吗?能看飞机嘛?”
“看你表。”
“我表得可好啦!”
“那你走快点吧,爸爸快迟到了。”
“我走得可快啦,奶奶和太奶都追不我!”说着就捣腾着短腿往家属院外跑去。
戴誉:“……”
看来得考虑将她送去托儿所了,这孩精力旺盛得像装了永动机似的,家里的两个老太太越来越吃不消了。
不过,戴敏敏朋友虽然精力充沛,但是年龄限制了她的发挥,刚走了半的路程,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
“爸爸,要走多久啊?”
戴誉瞅眼前方不远处的排平房,低头说:“你再走两百步吧,剩下的路我抱你过去。”
听说要走两百步,敏敏瞬间来了精神,背着手认大声地数脚下的步。
“,二……”
她已能熟练地数出千以下的数了,而比她大了将近岁的虎娃连百以内的数没有数明白。
在戴家院住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要被戴奶奶和戴母带出去在邻居间显摆。时不时就要在邻居奶奶们面前来个数数表演。
走了两百步,这丫头就停住脚步,蹲在原地不动了。
戴誉说话算话,抱着闺进了设计室的大门。
“戴工,这是你闺啊?”发戴誉抱着个孩进了办公室,不少好奇地张望过来。
“对啊,好看吧?”戴誉将闺放到椅坐好,对围过来的同事解释道,“我媳妇出差了,家里没能顾得她,我先带两天,过几天就送去托儿所了。”
敏敏整天跟着奶奶在堆里混,爷爷的徒弟们也常来家串门。所以,这会儿被围观了并不见半分羞涩,十分给她爹长脸地主动对着众设计师们挥挥手,大声说:“叔叔好,我叫戴敏,名叫大聪明!我的特长是数数,可以从数到千啦!”
众:“……”
挺好看个胖丫头,咋给起这么个名呢?
好在这些设计师都挺忙的 ,没有时间看个孩表演数数,听了她的介绍以后,也是捧场地夸赞句聪明之类的,便各自散了。
戴敏敏没能让自己的数数天赋成功出圈,心里有点点失落呢。
设计师们都有两张办公桌,戴誉自己坐在绘图桌前,将大办公桌的位置让给了闺。
从包里取出她平时玩的玩具放在桌,而后交代道:“爸爸要工作,你自己玩吧。”
桌除了她的孙悟空摆件,有套七巧板和个册。
敏敏听话地点点头,自己踩着椅够到笔筒里的铅笔,在那个册写写画画。
谭戈的办公桌在戴誉的对面,见她皱着眉头认写字,便故意逗她说:“大聪明,你会写字了?”
敏敏骄傲颔首。
戴誉替她解释:“会写数字和汉字的到十。”
“那也不错了。”谭戈从抽屉里拿出几块水果糖推到敏敏面前,顺便问,“大聪明,你写什么呢?”
“填字游戏呀!”敏敏握着铅笔,在方框里写下个歪歪扭扭的数字,然后拿起来亮给他看。
谭戈虽是头次见到这种填字游戏,但是大概规则是能看懂的。他诧异问戴誉:“戴工,你闺这么就会填这个啦?”
戴誉“嗯”了声。
敏敏的启蒙教育是由他们两口摸索着随便教的。
他学那会儿特别爱做报纸刊登的数独题目,所以他就给敏敏自制了册四宫格数独,比较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朋友玩,有些趣味性,能培养数理逻辑能力,训练注意力。
相比谭戈的大惊怪,昔日的“海神童”刘源反而淡定很多。
他看了看敏敏的册和她填写的结果,在她头发揉了把,表扬道:“你挺聪明的!”
敏敏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啦!我爸爸说了,有最聪明的朋友才能叫大聪明!”
刘源心说,你可是你爸的亲闺啊,从来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圆叔叔,你会玩填字游戏不?”敏敏大方邀请道,“咱们起玩啊?”
“你记得我呢?”距离次见面已过去好几个月了,没想到这丫头能记得自己。
“对呀!你次跟个阿姨在我们家见面来着!”敏敏在脖处比划了下,提示那个阿姨梳的是短发。
听闺提起这件事,戴誉才想起来关心下他的相亲情况。
“你次跟张见过面怎么就没动静了呢?你俩后来私底下没再见见啊?”
刘源摇头。
“啧,那个张在我媳妇他们单位干得不错,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两岁,但家也是大学嘛。她的条件在滨江已算是不错的了,你怎么挑三拣四的?”这两年给刘源介绍对象的不少,光是夏露就帮他介绍了两个,可惜个也没成。
“这次不是我挑拣,应该是张同志没看我。”刘源挠挠头。
“你是不是弄错了?就你这个条件,她咋可能看不呢?”戴誉不可置信道,“回头让我媳妇帮你问问去,别是有什么误会出了岔才好。不然也太可惜了!”
刘源有点尴尬地转移话题,再次看敏敏说:“这孩的记性可好,哈哈,我自己都快忘了跟张同志见面的事了!”
敏敏嘴叭叭地跟着接话:“我当然记得啦,圆叔叔送了我个孙悟空茶缸当日礼物呢!”
戴誉好笑道:“你送的那个印着孙悟空的搪瓷缸在是她的专属茶缸,宝贝得很!因这个茶缸,她整天念叨‘圆叔叔’。”
几说着话,办公室门口有喊戴誉。
“戴工,谭总让你去趟办公室。”
戴誉答应了声,扭头问闺:“爸爸出去趟,你自己在这里玩可以嘛?”
“可以,”敏敏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刘源和谭戈身打个转,而后给自己找个熟悉的靠山,“我跟圆叔叔玩。”
“戴誉哥,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咱大聪明。”
戴誉对闺交代番,就拿着笔记本去了谭总工的办公室。
“谭总,您找我?”
谭总工眉头紧锁着,见他进来就挥手示意他入座。
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推给他,开门见山地说:“海军那边对十三号机提出了改装要求。”
戴誉抽出文件,仔细看了遍,才说:“02架机和03架机刚交付半年,他们这时候提出改装是对04和05架机的改装,是已交付的也需要改?”
“已交付的两架在服役,肯定不能动了。这次主要是对04和05架机的空中机械师舱位和发动机进行改装,另外增加武器装备。”谭总工想了想说,“最近运输机那边是攻坚的关键时刻,我暂时没有太多余力给十三号机,改装的事由你全权负责吧。”
自从02架机和03架机交付以后,戴誉就升任十三号机的主任设计师了。
近年时间谭总工都没怎么插手十三号机新订单产的事,基本将事情都甩给了戴誉和另位工程师。
“改装可以,但是科研费从哪里出?”戴誉伸手弹了弹备选武器清单,斟酌着说,“发动机改装可以跟机械厂那边商量,空中机械师舱位的改装也不是什么难事,唯独这串的备选武器清单,让头疼。”
谭总工摆手道:“要是都能干,找你做什么?有问题就要迎难而,争取尽快解决啊!”
戴誉认听他唱完了高调才问:“所以,科研费有多少?这清单有不少大家伙,配置以后势必会影响飞机整体的动力特性。我们需要组织手,重新进行气动方案布局。”
“你啊你,可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谭总工奈道,“边拨款两千万给这个项目做改装,但是有千万的流动资金,剩下的千万要等到04架机首飞交付以后,才会拨款。”
“04架机已进入总装阶段了,恐怕改装不了。如果非要改装的话,成本过高并不划算。”戴誉言难尽道,“海军那边不是着急要嘛,我们才没黑没白地赶进度,04架机就是按照基本型定型的飞机产的。”
谭总工权衡片刻说:“那04架机就先按照原计划产,我跟级申请下,从05架机开始进行改装。”
“拿出新版设计方案的时间短不了,04架机总装下线以后,都未必能提交方案。”戴誉敲了敲文件袋问,“他们是可以限期地等待改装后的飞机嘛?”
“肯定也是着急让咱们先交付的嘛,他们之前用的别-6已破损的十分厉害了。”
“那咱们就给对方个备选方案吧。”戴誉笑了笑说,“车间里仍继续产基本型的飞机,保证及时供应。与此同时,设计室调整设计方案和图纸,直到新方案确定,车间才会停止产基本型。”
“这样也行,”谭总工同意了戴誉的思路,“你先回去组织手修改设计方案吧,我稍晚点要级请示下。”
戴誉重新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敏敏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填数字玩。
桌的另边摆着她用七巧板组装的房。
看到爸爸进来,敏敏是打了声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跳下椅,将刚填好的稿纸交给了刘源。
刘源接过来看了眼,点头说:“填的不错,都对了!”
敏敏高兴地拍着手在原地跳了两下,然后拿起那张稿纸给戴誉看,“爸爸,你以后给我画这种填字游戏吧。圆叔叔画的比你画的有意思。”
戴誉探头瞅了眼,心里便有了数。
刘源给她画的是五宫格数独,难度肯定要比四宫格的高点。
“戴誉哥,你给大聪明出的填字游戏太保守了。她在玩那个基本已不会出什么错了,所以这时候你就要赶紧给她提高难度。”刘源直接身说法,“我时候就常有这种感觉,学的东都太简单了,反复重复过简单的东,好聊的。时间长,就没什么兴趣了。”
“嗐,她在呢,我们也没想让她学什么高深的知识,就寓教乐玩下而已。”戴誉抚了抚闺的头发,“再说,我家这丫头虽然看起来机灵,但是跟你时候可不能比,天才儿童哪是那么容易碰到的,不是大白菜。”
刘源叹道:“大聪明的挺聪明的,你这样放羊式的教育,万把孩耽误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