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起蜡烛,独自一个人,将李必成带来的密档,足一仔细的查看了一遍,这才真正的明白,小舅子借助自己的势力,恶行已经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了。
而他也看到了,是他替郑摱,走动了王和中公公,和周皇后搭上了关系,为郑摱说情,从而引起崇祯的大怒,差点让帝后离心,酿出废后这种天大的事。
皇帝是最不能容忍后宫和外臣勾结的。
尤其是明朝的皇帝,为了避免外戚干政,严格规定,后宫皇后嫔妃,必须是民间清白的小户人家出身。
而国丈国舅,只是给一个伯爵,顶了天给个侯爵。弄个散官,赏赐一点田产养起来,绝对不给实际的官职。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小舅子竟然敢犯大忌讳,走动皇后,那是什么?是死罪的不能再死罪了。
这时候,赵兴才明白,为什么崇祯在自己在辽东的时候,对弹劾自己的官员,先是杖毙,然后是罢官,最后变成了申斥的转变了。
崇祯已经怀疑是自己主使的这事,对自己插手内宫深有芥蒂了。
从这点上看,他不是不知道高阶走动皇后的事,只是帝后情深,不忍责备,碍于自己的累累功劳和自己绝对的忠诚,不愿意和自己翻脸。
但对自己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了。
赵兴本来对小舅子的所作所为连累了自己,并不是太过在意。毕竟自己不是圣人,有亲情有感情,帝后情深,自己和秀芬何尝不是恩爱有加?
但当他看到密档里,是钱谦益托的高阶,赵兴就敏感的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了。
当什么事情从狐假虎威作奸犯科,上升到政治层面的时候,那么整个性质就彻底的变了。
小舅子借助自己的势力胡作非为,像这样的事,在官场上屡见不鲜,一个纵容子侄横行乡里的罪名,最大了就是罢官。
但和政治挂上关系,尤其是和内宫挂上关系,那就是主犯剐刑,这点,赵兴怕疼。但接下来就是灭九族。
这是绝对不行的。
还是那句话,别说自己的家人,就算是自己家的一条狗,受到一点点伤害,赵兴都必须和他们拼命。
真的走到那种地步,赵兴只能直接造反了。
为了这么一个混蛋,就打碎自己的理想,就打碎自己全部的努力,让现在依旧战火不断的大汉民族,走向跟深重的灾难。不值。
为了避免崇祯被逼急了,为了自己不被崇祯逼急了,发生不能言,不忍言的灾难出现,赵兴必须做出决定。
做了决定,赵兴就将王和中请到了自己的家,述说家常。
王和中是赵兴走到今日的引路人,虽然这小子差点把赵兴的宝贝给割了,让他成为太监。但不是没割吗,赵兴是个厚道人,是一个随时都愿意原谅人的人,是一个好人。从这一点上看,王和中对赵兴也是有恩的。
当然,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王和中也因为赵兴而水涨船高。从原先只是一个司礼监的行走,这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混到了现在御马监大总管太监,成为大明十万宫女太监的二十四个首领之一,在宫内宫外真的炙手可热。
两个人提起当年那一场误会,到现在还互相取笑,引以为乐事。
"如果当初一刀子下去,也就没了这大明栋梁,也就没有了这大明真正的中兴,真的好险啊。"
王和中喝着小酒,感慨着。
赵兴也笑着道:"但大内就多了一个扫地打杂的公公。估计大内的卫生一定会更加整洁,也是不错的吗。"
两人就再次大笑。
然后赵兴提到:"我这次在辽南,带着东江镇斩获不少。我已经行文,给大哥报了三级军功。"
王和中就一喜,这可是军功之首啦。
"老哥哥我没做什么,过啦,过啦。"王和中假意的谦虚推辞。
"怎么能过呢?有了这份军功,老哥哥老家里,过继过来的那个儿子,就能再升一步。可以得到一个锦衣卫指挥的职务啦。然后我给他一个实缺,让他出来帮着我做点事。您那刚出生的小孙子,我再求求皇上,就可以恩荫一个监生。我准备将他送到国子监去,好好的学习历练一番,等长大了,再谋一个发展前途。我给他个金花,引做我的义孙吧。"
一听这话,王和中当时就真的感激涕零了。
恩荫的国子监监生,那就是个虚名,没有用的。但有功的赵兴保举,让自己的孙子真正进入国子监学习。那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踏上了仕途了。
等毕业学成,出来,最少就是一个知县。
而最关键的是,赵兴还答应给他一个金花。
现在的官员,非赵兴嫡系门生,是绝对得不到那个小小的金花的。
只要佩戴上那个金花,就说明,这个人是真正的天子门生,是真正二皇帝的门生。
只要你勇于任事,其实所谓的勇于任事,就是说你办错了事,有人给你撑腰;你得罪了谁,都有人罩着你。那你还不敢干事吗?
有了这样的保证,那就等于官场前途无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的承诺,可比自己蝇营狗苟强上百倍啊。
按住了王和中:"先别忙着谢。以老哥哥对我的恩情,也应该得到这样的回报的。"然后不等王和中说,就继续道:"而老哥哥的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呢,我实在是帮不上,给个虚职锦衣卫的名头,只能害了他们。但从今天起,我会在锦衣卫给我的月例份子钱里,拿出一半来奉养帮衬,直到我力有不能为止。"
这话越说越不靠谱了,王和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尴尬的不知所措了。
然后赵兴感慨一声:"我有老哥哥这样的兄弟,真是我的幸运啊。但我却又摊上一个不省心的小舅子。"
一提高飞,王和中立刻警觉了起来。
赵兴就述说这个衙内的种种恶行,越说越生气,最后不由得激动的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这个混蛋,竟然敢交通内宫,这是犯了天大的忌讳。皇上已经知道了,还好,皇上恩德,没有深究,但就怕有心人拿他做伐。老哥哥也知道我这个人,当初不过是一个泼皮,言语中威胁了我的家人,我便将他当街打杀。白莲教不过对我小妹起了非分之想,我就炮轰他的总坛,把他们连根拔起,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遭难?"
然后背着手焦躁的踱步:"我绝对不能让皇上为难,我必须给皇上一个交代。解除皇上对我的猜忌,绝对不能让别有用心者,坏了这大好局面。"
这下王和中明白了,愣愣的坐了好久,最终艰难的站起来,冲着赵兴拱拱手:"兄弟,我明白了。"然后就神情恍惚的离开了赵兴的家。
在走到半路的时候,高衙内的帮闲拦住:"王公公,我家衙内有请。"
王和中呆呆半天,凄苦一笑:"你回你家衙内吧,自己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