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徐卿捏了捏自己的折扇,顿了一顿,似乎下面说出的话语有着某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也就是……《玄阴真法》的传承人!”
玄阴真法!
这个名字仿佛带有一种奇特的魔力,立刻让整个队伍里面,许许多多的少年少女,都激起一阵涟漪,很多人的心意一动,手都忍不住握紧了。
那就是与《奇阳大经》并称为“武林双壁”的奇功宝典!
整个江湖,没有哪个人会对这样一个名字视若无睹,这就代表着千百年来无数武林人士孜孜不倦追随着的终极境界——人神极限!
“冷静点。”张明珏忽然低声喝斥,“莫要为贪心执念所牵动。”
他的一声呵斥,暗含丝丝真力,灌入耳中,来回激荡,宛若当头棒喝,打得众人灵台清晰。一时之间,众人互相对视,都不由羞红了面庞。
他们是玉阳子的徒弟,换言之也就是修道人,为贪心执念所牵连,这是不应该的。
“弟子张明珏奉师傅玉阳散人师命,特来拜访师叔玉泉子。”
镇压了师弟师妹们,张明珏也下定决心,深深呼吸一口气,朗声对着道观高声道。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个声音,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道士。
“是玉阳子让你来的?”但见那人年岁不轻,一身贴身道袍,眼角布满皱纹,但是眉宇间还有一丝少年意气,似乎依稀能见到他昔日纵横江湖的英姿。
这人自然是天下第一人黄真师的嫡传弟子,江湖绝学《玄阴真法》的继承人,玉泉子!
看了他的模样,张明珏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玉泉子一见外边稀稀落落十来个人,吓了一跳,“嚯,这么多人……”
回头高声道,“喂,李照,来了人你怎么也没说一声?”
“他会说的。”里面传来了李照的声音,“越殂代疱惹人嫌。”
“你总有道理。”玉泉子没个好气,在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明珏,“玉阳子的徒弟?你有何凭证?”
张明珏一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宛若虚空有花枝招展,他伸手一摘,轻盈而自然。
啵。
空气一震,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个炸裂的声音,一时间灰飞尘起,竟然出现了一道细而凝聚的深邃通道。
这张明珏和墙壁相隔有一丈来远,可他凌空一指,竟然如同捅豆腐一般,将其洞穿出这么一个隧道。
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这一指点在人体,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只怕是金铁浇筑的铁人,也要被洞穿点烂。
“好指法。”玉泉子赞叹一声,再无疑虑,“纯阳点天手,是玉阳子的真传。你年纪轻轻,内力不俗,多久到的先天境界?”
“回师叔的话,在半年之前。”
“不用客气,什么师叔师叔的,我也没叫玉阳子师兄啊。我是山野之人,他是朝廷红人,我们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不必拘泥小节。”玉泉子点点头,脸上已经写满了笑意,招招手,“扯远了,玉阳子开枝散叶,门楣广大,是他的好福气,大家都进来看看吧。”
他却没问其他人的境界如何,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弟子虽多,但值得注意的也就一个张明珏而已。
就算是张萱,徐卿,虽是同龄人中的高手,却入不得他的眼中。
张明珏带领众多弟子,进入道观内部。其他人四散开来,随便找些事情做,而张明珏则领着张萱、徐卿跟上了玉泉子。
四个人通过正殿,闲聊谈话。
“你叫张明珏?张明珏……张……”玉泉子听了张明珏的名字,挑了挑眉,似乎这名字的来历不凡,“哦,是你……我小时候还抱过你。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仍是龙精虎猛,每日公务之余,还能与国师对弈三局。”张明珏笑道,“有输有赢。”
“有输有赢,那是国师大气。”玉泉子点头道,“你父亲当年和我对弈的时候,从来没有赢过我,现在也应该赢不了我。”
边上的张萱和徐卿眼观鼻鼻观心,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好似根本听到过这段话语。
“师叔棋艺精妙,独树一帜,十二岁速败国手,本就是天下无双。”张明珏说,“听闻昔年唯有一如宗师,能与师叔过过招。”
天下五大宗师之一,一如和尚,号称武棋画三绝。
这本来是恭维的话语,可惜玉泉子只嘿嘿冷笑,“这个诡诈和尚,一身武功全靠剽窃,棋艺倒是勉勉强强啊。”
一如和尚武功的立身之本,就是《奇阳大经》。
昔日黄真师收揽天下武学,将其编纂成《玄阴真法》《奇阳大经》,其中玄阴真法得一“真”字,真气纯粹,奇阳大经得一“大”字,内容繁妙,两者合一就是人神极限。
按说黄真师看好玉泉子,本该将这两本绝学都传给他,令他顺风顺水走向一个开挂人生的。
不过黄真师境界高远,认为武学全在历练,他自己也是从无到有,空手打拼,自创法门,所以并没有将玄阴奇阳两部武功全部传给玉泉子。
相反,他传下玄阴真法后,游历江湖,再寻了一个有缘人,这人就是一如和尚。
黄真师本来就是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人物,也并不拘泥于佛道身份。
他在这个和尚身上,传下了《奇阳大经》。
传下经典的时候,黄真师直言不讳,说是将一如作为玉泉子的垫脚石看待,但一如若能把握机缘,未必不能够反客为主,把玉泉子当作自己的垫脚石,这全靠自己的缘法了。
对于黄真师而言,最终结果并不在意,他也相信这两人就算胜利,也不会杀死对方的。
一如和尚得了此经,注定要与玉泉子一战,最终产生的胜利者方能真正超越黄真师——按说剧本是这样的,没想到中途跑出来一个杜长生,一手在东海洗练而来的光阴刀,竟然横插一刀,击败了玉泉子,将其打入无底深渊,一辈子爬不起来。
如此以来,一如和尚和玉泉子之间的缘法,自然是无缘可生,无法可灭了。
虽说这事情跟一如和尚没关系,但玉泉子也是个不太讲道理的人,对这和尚没啥好态度。
这师傅给自己留下的垫脚石都成了大宗师的人物,风光无比,受人尊崇,他这么个正主儿却寒酸窝在边角隐居山林,再豁达也好受不起来。
张明珏苦笑,“师叔,弟子错了。”
“不谈这些了。”玉泉子摇摇头,“你之前见我第一眼来,好像对我的相貌气质,十分惊讶,这是为什么?”
张明珏点头道,“没错,师傅说过,师叔您伤了根本,即使不运功夫,身子也日渐衰落。此次见到您的时候,若非是行将就木、骨瘦如柴,就应当是精气圆满、恢复巅峰。可是弟子看来,师叔您虽然看似无碍,实际上武功还是没有恢复,这就十分奇怪了。”
他也深知玉泉子的个性,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道明了心中的困惑。
在玉阳子的推算中,现在的玉泉子要么是极度的衰弱,要么就是恢复到了巅峰。
可张明珏看到的,却仍是一个武功低微,但却身体圆满的玉泉子,这显然不在玉阳子的任何一种计算当中。
“这样啊……”玉泉子听完这话,愣了一愣,随后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不知道我的手段,这却是一桩秘法。不过此话到此为止,你师傅让你们过来,是有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准备好了来给我收尸的吧?”
张明珏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师傅只是让我们前来告知师叔——昔日光阴刀的赌约是否还记得?”
光阴刀的赌约。
这六个字像是拥有某种惊天动地的力量,让玉泉子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
气氛凝滞。
张明珏、张萱和徐卿三个人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周围。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玉泉子的声音,他好像很像表现得毫不在乎,状似随意地问,“杜长生现在找我干嘛?难道他干掉了一如,夺得奇阳大经,想要再收集玄阴真法,踏出最后那一步?”
张明珏咳咳两声,有些尴尬地道,“不是杜前辈提出赌约,而是他的首席弟子……一个叫岁月刀的,说继承了赌约,想要挑战师叔,拿取《玄阴真法》。”
饶是他的个性,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觉得十分磕巴。
因为这就意味着,杜长生根本没将玉泉子放在眼中,提出挑战的是杜长生的弟子,而最尴尬的是玉泉子也绝对不会是这个弟子的对手。
这对于玉泉子这么一个骄傲的人而言,简直是天底下最惨烈的一场侮辱。
果然,玉泉子听完了张明珏的话语后,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声,“我累了,你们自己去游玩一番吧,我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快步前往了后院,似乎不愿意再和他人交谈。
等到玉泉子步伐声远去,三个人这才抬起头。
“我看师叔有点惨啊。”徐卿低声道,“他在这里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忽然提起了这赌约来,哪里受得呢?”
“哎,当年光阴刀之所以和师叔对上,就是看准了师叔的《玄阴真法》。结果师叔虽败,却宁死不屈,背后又有师傅等人护佑,光阴刀不好强抢。最后他们却定下了赌约,说是他日师叔养好了伤势,再来一战。”
张萱将那一段历史缓缓讲述出来,“不过自此之后,师叔却遭遇了‘那一件事情’,失意落魄,根本没有养好伤势,反而愈加恶劣。而另一边的光阴刀,却借助此势,连挑数位江湖中有地位有身份有实力的前辈高人,接着再回到东海闭关八年,终于踏出临门一脚,来到了大宗师境界。他到达这个境界之后,似乎对《玄阴真法》兴趣大减,再加上师叔落魄的消息传遍江湖,这赌约也就没人提起,算是作废……可没想到的是,光阴刀之后,竟然还来了个岁月刀!”
“岁月刀陈傲然,这个人野心勃勃,天资聪颖,是年轻一辈中极为厉害的人物,据说不输给师兄,也是年轻一辈中少之又少的先天境界。”
徐卿道,“单单一部玄阴真法,对杜长生那个级数的人物并无作用,要两部经书同在才能迸发出黄祖师的奇思妙想。但对于任何宗师以下的先天高手而言,都象征着一条通往宗师的康庄大道。不过他拿这事情做文章,说自己继承了杜长生的赌约,要与师叔续约,欺辱师叔现在的伤势状况,真是个卑鄙小人,怎么配与师兄齐名?”
张萱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说到乘人之危,我们又何尝不是?师傅这次让我们过来,也是抱着说服师叔,由我们接下挑战和玄阴真法的想法,陈傲然虽是怀着小心思,我们却得大大地为他叫一声好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少我们没有强抢。”
张明珏苦笑一声,但也得安慰自己的妹妹,“这虽然是趁人之危,但我们师出同门,只是分出两脉。其实师傅对玄阴真法,也一直抱有心思,这几乎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师傅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么多年,已经很了不起了,这次我们过来虽然是有所欲求,但也得堂堂正正,这样天下人也不会看低我们。”
张萱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看着师叔落魄的模样,还要拿走他最后一样宝物,终究让人不好受……”
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随意地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之间,一连串嘈杂的声音,将三人给打断了。
那是在院落之外,他们师弟的声音。
其中谈到了一个人名,同时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
这个名字,当然就是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