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艳阳下,官道上有一队车马在缓缓前行。
有尖锐的女声从其中一辆马车里传出来,“哎呀好热啊!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走啊。”
除了前后的侍卫兵,骑马的一男一女同时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无奈。
“刚休息过,照这个速度下去什么时候能到!”
另一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有人伸出半个脑子看过来,“皇叔,我也不行了,屁股都要颠开花了。”
“瞧你那点出息,尔雅从离京就一直骑马,她还是个女子都没像你如此金贵。”
季南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哼,她自然没法和我比,我可是皇子!”
季凡晨努了努嘴,“她就算是超一品,也是皇家的臣子,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皇叔,这马车里真的好热!”
女子还在大声的叫着,就是不肯露出脸来,生怕在烈日下晒化了。
“那就出来骑马,没人让你坐马车!”
季南笙冷喝一声,车里的女子不再开口。
他又扫了一眼身后的季凡晨,“今日必须到达前面的小镇,不然就露宿野外,你们俩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可自己看着办!”
季凡晨直接扔下手中的帘子,服软道:“还是继续上路吧!我才不要住在野地里!这大夏天的那么多蚊虫……”
根本没有听季凡晨在说什么,季南笙不耐烦地夹了下马肚子朝前面的清瘦少女而去。
明明不远的距离,可在季南笙眼中却展开了一副慢镜头的回放。
记得那日上官尔雅封侯领旨,震惊朝野。
第一女侯的封号几乎把上官尔雅推向南梁女子的神坛,只怕除了皇后、太后的位置,再也没有女子能与上官尔雅匹敌。
季南笙还记得当时上官尔雅谢恩时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起任何波澜。
好似这不算什么,根本是在她的计划之内。
熟知上官尔雅的人都知道她总是那副风轻云淡表情令人又爱又恨。
“尔雅。”
到了近处,季南笙轻声唤道。
上官尔雅好似根本没听见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展开手中的地图道:“王爷,前面可是清河镇?”
“对。”季南笙收起心事,笑道:“过了清河镇就快到边境,出了关就是幽明州。”
北梁有三十七座城池,都城在襄平,版图比南梁小三分之一。
这次北梁举办四国一殿的武尊赛选在幽明州,此地说来也巧,下接南梁,左与姑墨国接壤,就连戎卢的一角也能和幽明州相连。
幽明州也算是北梁的军事重地,选址在此,胆大中又透着防备之意。
若此次参赛国别有用心,其他三国必定不会容忍,更何况向来以中立著称的九重殿也来参加,更没人敢肆意妄为。
离开北梁京都一路向北已经四天,上官尔雅的话很少,对身后马车那两位每日例行的抱怨也充耳未闻。
在季南笙心中,上官尔雅的本事再大,也只是以前那个小小姑娘。
“你若是累了也上马车吧,我每日见你带来的那丫鬟愁苦的样子都心疼她。”
上官尔雅忍俊不禁,“王爷这话可别让子涵听见。”
季南笙不解地问:“为何?”
上官尔雅探究地看过去,见到季南笙当真不把自己的魅力当回事不由笑着摇头。
“王爷本来就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那丫鬟看着性子淡漠,可哪个少女不怀春?”
季南笙茫然地摸了摸脸,“可我怎么觉得根本不如你的美貌?”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那怎么也没见到迷惑了你。
上官尔雅抽了抽嘴角,也只有季南笙把风骚当饭吃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这么说。
她自然不知道季南笙在心里想着什么。
直到离开京都,上官尔雅都觉得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她还被封为女侯?
上官尔雅只能认为是江太后在其中起了作用,至于皇帝选定的其他三个人,在上官尔雅看来就别有一番用意了。
那日皇上宣布了出征的人选,封了上官尔雅为女侯,同时晋升季情为公主。
其他人都表示不满和不解,以季情的名声根本不配成为公主,还代表南梁出征武尊赛实在丢人。
可皇上心意已决,众人也没办法反驳。
上官尔雅却知道皇上为何会让季情跟着前来,正是因为季情的名声已臭,她更适合有去无回。
而季凡晨一定是皇后的主意,此次参赛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可看到季苍子没有反对,上官尔雅就觉得此事皇后想得太过简单。
季凡晨来参赛同样也给某些人下手的机会。
他们四个人只有季南笙年长,皇上下令也由他领队。
皇上此举也值得深究。
说到底这支队伍不被任何人看好,甚至一些人抱着希望他们永远回不去为好。
这一路上看似平静,但真正的危机还要等到比赛时才能见分晓。
上官尔雅以前过惯了行军打仗的日子,这点辛苦对她来说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丝毫不以为然。
可马车内的两个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上官尔雅对他们的叫苦连天早就习以为常。
季凡晨和季情一人一辆马车,身边还有两三个侍人伺候。
离府之前,上官尔雅只带了子涵上路,她把府中的事交给杨嬷嬷和青微,亲自向叶氏告别。
还没进佛堂,上官尔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隐忍的哭声。
“母亲。”
叶氏听到上官尔雅的声音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忍不住跪下求女儿不让她去。
可圣旨一下谁也没法反抗。
“女儿答应你,无论此去遇到多少困难,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上官尔雅不能把实情告诉叶氏,这话已然是告诉叶氏她暂时不会回来。
叶氏也听明白上官尔雅话中的意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上官尔雅并没有多做解释,叩了头就离开了佛堂。
叶氏追到了门口却没有勇气跨出门槛,她颤抖着双唇只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儿行千里母担忧,叶氏在担心之余又有了几分其他的计较。
也许离开对尔雅来说是另一条出路。
倏然不知上官尔雅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头顶的火球炙烤着大地,上官尔雅汗流浃背,她一点也不后悔走出这一步。
只要能救季熙年,她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
虽然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些时日,季南笙也不敢掉以轻心连日赶路。
出关后又走了几日,前行的侍卫骑马跑过来禀报:“王爷,侯爷,前方三里外就到幽明州了。”
他们四个人都是南梁最为高贵的几人,此行自然带了不少侍卫,不说上官尔雅,就季南笙带来的暗卫少说有几十人。
季南笙头也不回道:“日落前必须进城!”
“是!”
整支队伍齐声领命。
唯有马车里的唉声叹气,但听到马上就要到了地方季凡晨和季情也只能再忍一忍。
酉时三刻刚过,天就已经渐渐黑了。
季凡晨颤抖着声音道:“天怎么黑的这么早?”
为了赶路,他的骨头都散架了。
上官尔雅侧目,冷冷地瞥他一眼,“越往北,天黑得越早。”
这几乎是常识,季凡晨身为皇子竟然不知,就怨不得上官尔雅目露鄙夷。
“本……本皇子知道!”
季凡晨死鸭子嘴硬道,他恨透了上官尔雅,若不是母后坚持,他才不来这个鬼地方,还要被上官尔雅奚落。
另一辆马车上,季情把她二人的对话停在耳里,却不发一言。
到了城门口,季南笙派人递了名帖,早已等候的北梁官员躬身相迎。
“下官吕光奉北梁皇帝之命在此恭迎。”
叫吕光的北梁朝臣带着一脸喜气,笑起来满脸褶子,看着无法让人讨厌。
“下官这就带各位去驿馆。”
吕光在前面引路,同时不忘说道:“几位贵人放心,这次武尊赛各国驿馆都在不同的位置。”
“嗯。”
季南笙并不想多话。
吕光察觉也乖觉地闭上嘴。
上官尔雅注意到吕光很会察言观色,心里赞赏地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位官员在北梁是属于哪一派的?
幽明州作为边陲之地自然无法与南梁京都相比,但此处地理位置特殊,街道两边可看见来自各国的商人。
又逢十年一次的武尊赛,街上也有着不同于京都的热闹。
宽阔的街道上,上官尔雅他们的车马十分惹眼,老百姓一眼就认出他们来自南梁,有不少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自南、北梁二国分江而治,边境向来平静,这让百姓之间都各有好感。
上官尔雅仔细地观察着所见所闻,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滚开!不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挡本大爷的路!”
她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个彪形大汉挥了下鞭子,打在不小心挡路的路人。
那老伯被突然起来的鞭子直接撂倒在地,痛得没办法站起来。
其他百姓看到这一幕皆是一惊,幽明州平静了几十年,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这么不讲理之人。
四下的人对着那彪形大汉纷纷指指点点,彪形大汉恼怒道:“谁不服?就尝尝我鞭子的滋味!”
那人嚣张跋扈,带着十足的挑衅,丝毫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上官尔雅微微一动,就被旁边的季南笙喊住,“是戎卢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