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震惊(1w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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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初。

今日神都城,多云转阴。

天蒙蒙亮,微风吹在脸上,很是轻柔舒适。

文武百官在鼓声中,穿过端门,按照官职于台阶立定。

武三思一身太子衮冕,紫袍金玉带,孤零零地站在最前方。

崔玄暐盯着这道略显虚弱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上前几步,装作不经意地说:

“殿下,东宫传出风言风语,说你虐待几个王妃?”

“谁敢妄议孤的家事?”武三思眼神晦暗,装出一副冷酷模样。

听着带有阴气的声音,崔玄暐依然有些不适,他面露不虞:

“殿下,收敛点吧,你是帝国储君,切记谨言慎行!”

武三思没有回答。

崔玄暐望着他:“我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人总是会变的。”武三思阴沉地回答。

崔玄暐缄默片刻,眼睛射出锐利光芒,沉声问:

“殿下,一个月前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朝野都在揣测。

如果刺客是张巨蟒授意,那武三思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回归东宫?

陛下盘问他时,他语焉不详,似在掩盖。

关键是至此以后,武三思性情大变,整个人格外阴沉,又传出殴打王妃的谣言,简直陷入病态了。

听到这话,武三思面不改色,精神却几乎崩溃。

那一晚,是一个惊悚凌辱的噩梦!

每次想起,就仿佛利刃在绞动他的心脏!

“孤死里逃生。”武三思克制情绪,言简意赅。

崔玄暐对回答不满,冷着脸问:“殿下,那过程是……”

话说一半,武三思双手拢在袍袖里,步履缓慢地走开了。

崔玄暐站在原地,有些恼火。

如果不能控制这个傀儡,很容易危及世族的谋划。

现在连武三思性情都摸不透,谈何彻底掌控他?

“哎呀,你说张巨蟒在做甚?”

队列中,有官员忍不住好奇地问。

身旁同僚喝了一声:“莫提乌有先生!”

周遭官员相继点头。

啊!

这样的顶级文人,竟然叛变朝廷,投靠张巨蟒了?

太惊悚了!

还有韦育,那可是京兆韦氏的族长,庐陵王王妃的亲大伯,这样地位崇高的人物,却只是区区一个小编??

他后面的那些人,皆是京兆士林鼎鼎有名的大儒!

从何时开始,张巨蟒笼络了这么多大儒?

自诩衣冠风骨的这群人,甘心做恶獠的门下鹰犬?

群臣都很清楚,既然跟张巨蟒的名字捆绑在一起,那他们的立场就偏向此獠了。

御座上,武则天一张脸阴沉如水。

犹记得那个陆正严,曾经一口一个牝鸡司晨,所谓妇人是乱政之本。

现在跟条哈巴狗一样,对着张巨蟒摇尾乞怜!

“陛下,一定是此獠用威逼恐吓的手段。”

崔玄暐声音沙哑,带着丝丝愤怒。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士林大儒会靠向张巨蟒!

御座上没有回话,崔玄暐深吸一口气,目光回到报纸上。

介绍完《两京周报》负责人,接下来就是报纸具体内容。

上面分了好几个栏目。

最左边的框框里,便是第一个栏目。

【朝廷动态】

上面排列着人名和官职,都是近期选官任职的情况,而且还有目前朝堂空缺官职的摘选。

群臣面面相觑,皆感到匪夷所思。

其一,此獠果然在窥探朝中局势。

其二,以后想知道朝廷政局,直接买份报纸就行了,那吏部通告的意义何在?衙门书吏作用在哪里?

群臣终于感到一丝不妙。

他们脑海里滋生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手上拿着的报纸,就像一块巨石坠入湖底,会在天下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改变一个时代!!!

群臣敛去惶恐情绪,继续看下去。

栏目二——政令点评

竟然全部变成对话形式。

【小编甲:“总裁,帝国首相狄仁杰提出盐法变革,陛下予以支持,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狄仁杰目光沉凝,心跳差点漏跳了半拍。

【小编乙:“狄公提议,废除官营官销,实行民制官购商销的间接专卖制,对百姓有什么影响呢?】

【张总裁:“我先下定论,这是个好政策。”】

【“建立一套独立于地方政府的盐政管理,丰厚的盐业收入基本归中央所有,中央有预算就能调度钱粮,最后百姓受益。”】

【“狄公不愧是贤相!”】

殿内的狄仁杰眼底罕见的有一丝得意之色。

能被中山王夸赞,而且通过报纸能让天下知晓,不得不说很让人愉悦。

群臣表情僵硬,他们透过文字,都能看到张巨蟒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

你这恶獠凭什么点评朝廷政策?

晦气!

不过他们迫不及待看了下去。

【小编丁:“凡事有利有弊,敢问总裁,这个政策有什么让你担忧的隐患呢?”】

【张总裁:“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长安一家衣料铺,掌柜最近忙碌,便让伙计全权看店。】

【早上,来了一个顾客,顾客要八匹绸缎。】

【伙计有些大舌头:“客官,这几匹绸缎加起来四……四贯。”】

【顾客不信:“什么?十贯?”】

【伙计纠正道:“是四贯!”】

【顾客怒了:“竟然卖十四贯,好啊你,宰熟!”】

【伙计急红了脸:“不是十……十四啊,是四贯。”】

【顾客破口大骂:“苍天啊,脸都不要了,卖四十四贯!】

【说完顾客跑远了,大喊着报官抓了这个奸商,从那天起,衣料店生意萧条,半个月就关门倒闭了。】

【小编丁:“总裁,我似乎有点懂您的意思了。”】

【张总裁:“这个政策关键就是基层执行官吏,一旦他们企图提高盐价来讨好上司,进而过得晋升之资,那结果适得其反,会导致私盐泛滥,朝廷收不到足够官盐税。”】

【小编丁:“那总裁有什么办法能掐灭这个隐患呢?】

【张总裁:“实施这个政策之前,需要一个铁腕人物,必须先清洗官吏中的害群之马!】

朝殿如坠墓窖,气氛几乎凝结。

群臣遍体生寒,感觉一股恐惧席卷全身。

他们能看到这报纸,意味着长安百姓都看到了,那百姓还会支持这个政策么?

文人的笔能杀人!

报纸向朝堂诠释了这句话。

狄仁杰神色复杂,他原本满怀信心,如今却遭到沉重的打击。

自己是铁腕人物么?

也许以前是,可现在执政手段明显中庸了。

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自己顾忌太多,想着不在史书上留污点,不得罪人,致仕后能给子孙铺路。

陛下需要他,所以不会说。

中山王一针见血指出问题,隐晦的表达对政策的不看好。

这一刻,狄仁杰打退堂鼓,手捧报纸出列道:

“陛下,中山王所言极是,老臣的提议有欠妥当。”

轰!

轰轰——

犹如平地起惊雷,群臣目光有浓浓的不可思议之色。

还没颁布,已经胎死腹中!

连主导者都退缩了,盐法改革怎么进行得下去?

就算改革,阻力也会超乎想象的大!

经过张巨蟒的一番评论,在座哪位敢去触碰?

万一盐法改革失败,那就要沦为天下百姓发泄的靶子!

甚至被钉在耻辱柱上,致仕后都没脸还乡,回去了都得承受父老乡亲们的唾沫星子。

念及于此,每个人都是脊骨发寒。

睛:

“我又发现了,你尿床在桌上,哈哈哈哈,羞羞脸。”

裴葳蕤身体一紧,雪白脸颊上难以抑制地染上了一抹晕红,又迅速压了下去。

“我……我也是黄的。”

眼见她又撒谎,小麦芽再次拆穿她:

“明明不是,我亲眼看到的!”

“好了好了。”裴葳蕤脸儿顿时羞急,忙转移话题:

“等你大哥回来了,我努力帮你说话。”

小麦芽却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追问,“姐姐,你为什么跟大锅说‘我快死掉了’呀?”

“啊……”裴葳蕤尖叫了一声,脸蛋烫红,酥胸起伏不定。

内院的丫鬟为什么要把这死妮子放进来啊!

她以后一定要张郎立个规矩,不许张窈窕串门!

“葳蕤,你脸红什么?”

几步外,刚赶来水榭的臧氏一脸疑惑,臧桂馥等人也是不解。

“噢噢,我跟姐姐玩游戏了。”

小麦芽朝裴葳蕤递去一个保守秘密的小目光,便摇摇晃晃地跑远了。

臧氏没好气道:“葳蕤,是不是这祸害惹你了。”

“没……”裴葳蕤慌忙否认,可脸上的红晕怎么都无法消散。

几乎是红霞满面。

臧桂馥蹙着柳眉,“刚刚还好好的,脸色太不对劲了。”

她侧目看见站在姊姊身后的随行医师,便提议道:

“要不给葳蕤把脉,开几副养气色的汤药。”

闻言,臧氏连忙点头,她可宝贝这个儿媳妇。

观其脸色,的确是怪异的酡红,按道理,惹祸精应该不会让葳蕤害羞吧?

她倒是担心儿媳被气坏了身子。

一个

要说铁腕级人物,恐怕也只有此獠了。

御座上,武则天脸庞越来越难看,她冷声道:

“准!”

说完狠狠攥住报纸,指节泛白。

这时,御史台宋璟沉着脸出列,义愤填膺道:

“陛下,张巨蟒在妖言惑众,朝廷不可不查。”

又有监察御史跳了出来:

“是极,报纸将沦为此獠控制社会舆论、控制民意的工具!”

“没有朝廷的审查特许,此獠凭什么说这些话?”

“朝廷不认《两京周报》,必须下令摧毁,谁敢购买,抄家灭族!”

群臣闻言撇了撇嘴,你们认不认有屁用?

人家张巨蟒早就超脱皇权之外,还需要咱们这群蝼蚁的认可?

再说摧毁,很简单的道理,源头不堵住,怎么清理水渠都没用。

谁又敢去堵住张巨蟒这个源头呢?

他们也清楚御史台为什么愤怒。

张巨蟒轻飘飘几句话,就将朝堂近来最重要的政策给否决了。

那风闻奏事的御史沦为废物了,御史台这个部门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们在朝堂吵得喉咙干哑,百姓也不知道啊。

张巨蟒挥挥笔,就能让天下皆知,把利弊呈现在百姓面前。

“邪教!邪教啊!”职业喷子陈子昂则不留情面,咆哮道:

“张巨蟒在创立邪教,招揽天下信徒,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存,必须立刻扼杀《两京周报》!”

群臣闻言叹了一口气。

这次戳到身为御史的陈子昂痛处了,不过再怎么抵触报纸都没用。

终归要回到矛盾的本质——

张巨蟒不归朝廷管!

他们也懒得再听御史聒噪,继续看着手上这份足以改变天下的报纸。

【小编甲:“总裁,崔玄暐相公提议的商税变动,您怎么看?”】

【张总裁:“我怎么看?当然是躺着看。”】

【“崔宰相屁股坐到世家那里了,他的政策受益人是谁,懂的都懂。”】

【小编甲:“总裁这话有点委婉啊。”】

【张总裁:“呵呵,我这种小人物,当然怕得罪门阀望族代理人。”】

殿内的崔玄暐脸庞涨成了猪肝色,内心感到浓浓的羞辱。

可恨啊!

张巨蟒这个畜生,为何不去死啊!

短短几句话,就将他跟最底层黎庶对立起来。

只要看了报纸的百姓,都知道朝堂有个世族宰相,做事只顾世族利益,丝毫不管百姓死活。

【小编乙:“总裁,储君近日上了一道奏疏,称:‘化外人归朝者,所在州镇给衣食,外番之人投化者,复十年。’”

【“您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张总裁:“建议查查殿下血脉,是不是纯种汉人。”】

“噗——”

朝殿有官员笑出了猪声。

“哈哈哈……”越来越多的官员捧腹大笑。

“放肆!”

御座上传来重重的怒吼声。

武则天额头上青筋暴起,脸庞有微微扭曲。

刹那间,群臣噤若寒蝉。

调侃武三思血脉,那作为其姑母的陛下,不是也流着部分相同血液么?

中原帝王,竟然不是汉人,这话说出来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当然,群臣也知道张巨蟒是为了恶心武三思,此獠断不会说陛下非中原人这种话。

殿前的武三思眼神怨毒,手臂剧烈颤抖。

【小编乙:“请您严肃一点好么,这个政策有什么不对之处呢?】

【张总裁:“拿百姓税款养蛮夷,荒谬!”】

【宽容过度很可能变为纵容,许多有欠教导的化外人目无法纪,反倒会欺压到咱们百姓头上!】

【小编乙:“一口一句蛮夷,您的措辞太过尖利了吧?】

【张总裁:“哪个蛮夷对张某有意见,大可来长安,给张某一个下马威。”】

【小编乙:“说笑了,您可是屠戮突厥,脚踩吐蕃的战神,谁敢不开眼来找您呀。”】

群臣一阵腻歪,有些世族官员快看吐了!

此獠真不要脸啊,借手下走狗之口提醒天下百姓,他对中原做出了多少丰功伟绩。

但凡看到这句话的百姓,脑海里都会想起此獠封狼居胥、替中原开疆扩土的惊世骇俗之功!

不知不觉中,此獠又收获了一波民心。

【小编乙:“那您觉得储君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呢?】

【张总裁:“听说殿下在大周帝国名声不好,他大概想另辟蹊径,去攫取蛮夷声望,让蛮夷帮忙造造势。】

【小编乙:“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

武三思目眦欲裂,眼底都快喷出火焰。

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几乎要透不过气!

群臣悄悄瞥了一眼储君,相互交换眼神。

这几段话刊登出来,帝国储君就像个可怜的小丑,被天下百姓指指点点。

狄仁杰咽下喉间叹息,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跟不上时代了。

跟不上属于中山王的时代。

这个时代太可怕,又太诡异了!

仅仅凭借一份报纸,就能批判朝政,成为宣传喉舌和攻讦利器。

舆论能把一个人淹死,而中山王,现今站在巅峰,随意搅动天下舆论。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对政治中枢讳莫如深,真相不知,无论外人也。

而如今,一份报纸,就能窥见帝国最顶端人物的动态。

这难道不恐怖么?

“嘶!”

死寂的朝殿,突然传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群臣立刻把目光回到报纸。

第三个栏目——娱乐八卦。

而下面一行字极其醒目!

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了!

一瞬间,就能博人眼球!

《面红耳赤!驸马都尉出手阔绰,竟携带平康坊五女参加宴席!》

【五天前,帝国公主驸马武攸暨与五女相约一房,据说在参加盛宴,能同时邀请五个妙龄女子,武攸暨富可敌国,视钱财如粪土,一时成为神都城美谈。】

群臣面面相觑,他们看到这个标题,就迫不及待想看下去。

矛头对准武家武攸暨!

一人五女同处一室,说吃饭谁信呢?天下百姓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此獠其心可诛啊!

这是让武攸暨颜面荡然无存,还讽刺了皇家风流!

朝殿没人发出声音,因为接下来的标题更加震怖。

《膜拜!帝国皇子竟然是个宠妻狂魔?!不看不是大周人!》

【据知情人透露,庐陵王宠妻无度,凡事都由王妃做主,连侍寝都要听从王妃安排,做错事要接受王妃训斥,这样的男人世所罕见!你们学会了么?】

殿内的朝臣怒发冲冠!

知情人不就是你张巨蟒这个畜生么?

这段话,庐陵王怯弱无能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堂堂帝国皇子,竟然畏妻如虎,这还了得?

可下一瞬间,群臣的愤怒骤然消失,逐渐毛骨悚然。

天家之事,将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不啻于在天下面前裸奔!

皇权之所以威严,有一部分是神秘,正因为神秘,百姓才会惧怕。

可当皇子的私生活摆在天下面前,那层神秘的面纱被彻底戳破!

“哇!”

一声惊呼。

来自殿口处最底层的官员。

每个人脸上都是浓浓的震撼之色,他们知道武攸暨喜嫖娼,更知道庐陵王惧内。

但局限于身份,还真就不清楚这两件事。

《内幕!储君每天都要两次,而且每次时间都不短!》

看到这个虎狼标题,群臣脑海里瞬间就有暧昧的画面了。

甚至已经在猜测具体姿势。

谁料内容突变。

【这是本报冒着生命危险打探来的消息,请诸位躲在被子里偷偷看!】

【帝国储君性情暴虐,每天都殴打折磨太子妃,动辄十五分钟,早晚各一次,其他侧妃也难以幸免,东宫不时传来凄婉绝望的哭腔,令一众宫婢内侍呼吸粗重。】

【本报迫于压力,不便发表看法,但还是得说一句,杜绝家暴,必须从储君做起!】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气氛僵硬如铁,空气都仿佛被一股寒气笼罩着。

丑闻!

天下的丑闻!

堂堂帝国储君,竟然家暴太子妃,而且还养成了每天两次的习惯!

殿内官职稍高的大臣垂头敛眉,他们早就听说了风言风语,现在也算坐实了。

中枢小范围知晓,那倒没什么,谁也不敢到处嚼舌根。

可是现在呢?

这报纸一定会印刷到整个天下,武三思得罪了天下的女人啊!

这些女人虽然做不了什么,但会把这桩事深深记在脑海里。

武三思臭名昭著了!

从春秋战国开始,家暴妇人就是一个男人无能的典型表现。

当天下百姓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他无能,武三思还有机会担负社稷重担么?

“肆意抹黑诋毁!张巨蟒在造谣!”

殿前响起乌鸦一般难听的嗓音。

武三思脸庞狰狞,下嘴唇在打着哆嗦。

他或许将沦为天下那些愚昧百姓取笑的对象。

一想到此处,羞耻的情绪让他近乎于窒息!

一些官员冷眼旁观。

是不是造谣,你自己心里清楚。

每天把自己女人打得死去活来,还是男人么?

你愤怒你情绪失控,也不能发泄在她们身上。

难道家暴是为了遮掩什么秘密?

再说你吼这么大声有什么用?

有种跑到长安当面指责张巨蟒造谣啊,否则就是无能狂怒!

报纸一经发行,连陛下都没资格去改变,何况你这个太子?

“不可能!”

这时,又有官员尖喊。

群臣赶紧低下头观阅报纸。

《震惊!宰相深夜召见十岁男童,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小道消息,帝国宰相崔玄暐乐于助人,特别喜欢教导稚童,几乎每天夜里,都有男女不一的孩童去他书房,聆听学问。】

【看来崔相好为人师,这是帝国之福!】

惊悚!

骇然!

晴天霹雳!

殿内几乎所有人的大臣,都将目光投向满脸呆滞的崔玄暐。

连御座上的武则天,都下意识盯着崔玄暐。

唯独寥寥几个世族官员,眼底有浓郁的担忧之色。

终究还是暴露了!

“崔相,你……你……你……”愤青陈子昂涨红了脸,痛骂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真下得去手,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啊!

“污蔑,纯属污蔑!”

崔玄暐声音颤抖,神色极度惶恐。

这一刻,他再不复儒雅的模样。

落在群臣眼里,面目便得可憎起来。

没想到门阀望族的代理人,竟然还有这种令人作呕的癖好!

隐藏得太深了!

若没有张巨蟒,谁能挖掘得出?

“此獠跟臣有怨,肆意往臣身上泼脏水!”

崔玄暐双眼赤红,紧紧盯着御座。

武则天置若罔闻,但也没说什么。

群臣经过一开始的震惊过后,替崔玄暐感到悲哀。

作为政客,有点特殊癖好可以理解,比如唐朝废太子李承乾,不也跟称心卿卿我我么?

可现在广而告之,就是一桩特大丑闻了,注史官就算没写进正史,士林也会将其载入野史。

也许对政治生涯没什么影响,但崔玄暐一直标榜的声望彻底崩塌了。

于门阀望族子弟而言,名声臭了,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诽谤,造谣,污蔑……”

崔玄暐如若癫狂,口中不停说着这些话。

“唉!”

不约而同,朝殿响起了叹气声,群臣竟有些怅然若失

而出。

话音在气氛紧绷的朝殿格外刺耳。

御座上,武则天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神色冰冷彻骨:

“传朕旨意,将此人拖出来,斩了!”

那官员如遭雷击。

因为催更,就要被斩?

殿外羽林军将报纸塞进铠甲内,气汹汹将倒霉蛋给拉拽出去。

朝殿文武百官垂头敛眉,丝毫不敢劝谏的声音。

他们清楚陛下此刻的心情,不是愤怒,而是无助。

无助的恐惧!

因为她发现,根本就没有反制手段。

她跟张巨蟒,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

深谙政治的朝堂官员,基本看透了报纸的威力。

不比炸药低!

通过报纸掌握舆论?

不,张巨蟒是想控制民众的思想,甚至是管控意识形态!

这是极为恐怖的,人的肉体可以杀死,但思想是杀不死的!

因为思想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能感染同类!

张巨蟒的思想意识、理念,都会通过报纸或明或暗地传达给天下百姓!

当某一天,此獠的话语出现在报纸上,民众会不会奉为圭臬?

也许未来,当此獠张开手臂,整个天下都只剩下一道声音。

由张巨蟒牢牢掌控的声音。

温馨提醒:但凡在长安发现人贩子,诛其九族,掘其祖坟!】

“有了报纸,人贩子就不敢太过猖獗了,张巨蟒终于良心发现,做了一件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有大臣喃喃自语。

群臣双脚站得僵硬,目光继续往下浏览。

【诚聘!!!

男性,若干名。

年龄:15以上。

身体健康,品行端正,擅武艺者优先,退伍老兵优先。

俸禄面议。

联系人:长安府慈善堂副堂主,第五重楼。

慈善堂期待您的加入,一起为天下黎庶奉献一份爱。】

“擅武艺,退伍老兵,此獠招兵买马之心昭然若揭啊!”

监察御史萧邺嗓子干哑,艰难说出这句话。

朝殿没人回应。

群臣表情黯淡,内心有一股无力感。

对,就是无力。

这张报纸,不停地刺激他们的神经。

脑中的颤栗让他们明白,张巨蟒的手段究竟有多么逆天!

超乎一切你所能想象的东西!

神祇?

若不是神,为什么会如此可怕呢?

报纸的最末尾,是一个连载故事。

【张总裁呕心沥血之作——《西游记》】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

……

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

“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每个人都沉浸在神话故事之中。

突然结束了?

就这样断掉?

连娄师德都面带气愤,狠狠揉搓着报纸,恨不得一拳打在张巨蟒的脑门上!

这也太会吊胃口了吧?

孙猴子官封弼马温,后来怎么样了?

“赶快写啊!”

有大臣忍不住脱口而出。

话音在气氛紧绷的朝殿格外刺耳。

御座上,武则天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神色冰冷彻骨:

“传朕旨意,将此人拖出来,斩了!”

那官员如遭雷击。

因为催更,就要被斩?

殿外羽林军将报纸塞进铠甲内,气汹汹将倒霉蛋给拉拽出去。

朝殿文武百官垂头敛眉,丝毫不敢劝谏的声音。

他们清楚陛下此刻的心情,不是愤怒,而是无助。

无助的恐惧!

因为她发现,根本就没有反制手段。

她跟张巨蟒,很有可能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

深谙政治的朝堂官员,基本看透了报纸的威力。

“好,不比宫廷御厨的手艺差。”

李裹儿矜持的说:“多谢父王褒奖。”

顿了顿,她用闲聊的语气问:

“听说陛下答应了武三思的求娶?”

嚯!

听到这句话,李显满灌一口,气汹汹道:

“可不是,便宜这个死残废了!”

他初听时震惊且嫉妒,上官婉儿这种美色兼才情的女子,岂能嫁给武三思这种脓包!!

李裹儿蹙眉轻叹:“有了上官待诏,那往后武三思更难对付了。”

听闻此话,韦玉也是忧心忡忡。

同为权力中枢的女子,她当然很清楚上官待诏的政治能力。

不夸张的讲,毫不逊色于政事堂衮衮诸公!

倘若上官婉儿嫁入东宫,天然就与庐陵王府为敌。

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敌手。

陡然。

李裹儿冷不丁道:

“这不合礼制啊,上官婉儿是祖父的嫔妃啊!”

嚯!

犹如平地起惊雷,李显夫妇目露惊愕。

是啊,满朝上下竟然都忽略了这一层。

上官待诏太耀眼了,让人都忘记了她在皇宫的起步点。

她离开掖庭宫,被召入禁宫时,是以才人的身份。

李显皱了皱眉,不疾不徐道:

“这只是一个空名头,上官婉儿要长期待在宫中,母皇当时只是皇后,没权力下旨提拔她,只能授予内命妇的封号。”

“况且当时父皇卧病在寝,从来都没见过上官婉儿,她一直待在母皇办公的宫殿里。”

韦玉也回过神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陛下提拔一批女官,都是授予嫔妃的名号,跟高宗没任何关系。”

李裹儿神色沉凝,严肃的说:

“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假的,但父王可以拿这点做文章。”

嚯!

李显脸色骤变,厉声斥道:“跟本王八竿子打不着边际。”

韦玉也读懂了女儿的言外之意,吓得花容失色,板着脸大喝:

“休要胡来,王爷正是韬光养晦之际,怎能掺和进这里面?!”

“得不到丝毫利益不说,还要承受陛下滔天的怒火。”

“对,除非本王疯了!”

李显狠狠剜了女儿一眼。

李裹儿眸光无波无澜,面无表情道:

“父王,你是高祖的儿子,现在朝堂,唯有你才能阻止这桩婚事。”

“闭嘴!”

韦玉掐着腰,手指都快指到李裹儿额头,言辞愤怒道: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才会说出疯言疯语,咱们为啥要去阻止?”

李裹儿垂着头,似是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用余光瞄着父王,见其面色一抹怪异的红,她知道药性开始发作。

“因为父王是个男人!”

“一个有风骨,一个霸道的男人!”

“他偏偏就要阻止这桩婚事,向朝野展现他的强势,直面挑衅陛下,笼络李唐旧臣的人心!”

“父王是至高无上的李唐继承人!他岂能准许武三思像个蚂蚱一样蹦跶?”

李裹儿声色俱厉,口吻愈来愈激烈,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

韦玉胸脯起伏不定,她的血液都被这番话说得几乎燃烧起来。

可一瞬间,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她这个夫君懦弱无能,见到陛下就两股战战,更别说直面挑衅了。

“别开玩笑了,王……”

韦玉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注意到李显的表情。

癫狂!

对,就是那种肆意的癫狂!

脖子微歪,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绽起,浑身散发着滔天的气势。

“你怎么了?”韦玉一脸惶然。

李显歪着头,声音泛着剧烈的冰冷:

“武三思,安敢欺吾父皇,吾饶不得汝!”

咔嚓——

扭动脖子的声音,李显看着门外宫娥,咆哮道:

“更衣持剑,吾要先去宗庙!!!”

对于突如其来的剧变,韦玉吓得肝胆欲裂,她颤声道:

“王爷,你还真想去阻止婚事?”

李显脸色越来越红,一字一句道:

“贱妇,安敢忤逆吾?”

李裹儿打了个寒颤,心想:“父王,等药效消失,你就死定了。”

贱妇……

韦玉满脸茫然,她从未想过某一天,会从李显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愤怒!

她玉颊扭曲。

“再说一遍!”她嘶吼。

李显双眼赤红,狞笑道:

“贱妇,回来吾再收拾汝!”

话罢拂袖,迈着张狂且不羁的步伐走进寝殿换衣。

……

东宫。

殿阶两旁僧道开坛做法,檀香弥漫场中。

群臣穿着祭拜的常服,手捧一炷香,纷纷躬腰。

他们将香插进铜炉里,走到武三思身边,喟然道:

“殿下,节哀顺变。”

武三思面无表情地点头。

众人暗暗腹诽,昨天要死要活,今天就急不可耐的下葬,这个无耻可恶的残废!

这是担心葬礼跟婚礼起冲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啊!

似是看穿了众人眼底的讽刺之色,武三思很好的隐藏了暴怒的情绪。

等孤掌权那天,就是你们的末日,孤要肆意屠杀!

想到脚底下躺着无数尸体,武三思有些抑制不住兴奋。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而后满朝哗� �!

只见道路的尽头,有人鲜衣怒马而来。

那个人拉着缰绳,大红的宽袍如烈火般炙热,自远处快速驾马奔来。

红衣飘舞,姿态桀骜热烈,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众人皆是惊愕。

庐陵王?

他来做甚?

还有,今天是什么诡异的装束?

那人在距离殿阶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拉紧缰绳,马蹄蓦地止蹄。

他高坐骏马之上,神色的愤怒被大红的袍子映得犹如火焰。

他直视前方,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开口:

“武残废,给吾滚出来!”

他的模样这么潇洒张狂,视礼法如无物,却让人觉得仿佛天地万物都寂静下来。

这一幕,深深镌刻在群臣心底。

画面似乎戛然而止。

轰!

轰轰——

耳边似有九天惊雷炸响,群臣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几乎陷入窒息。

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们相互对视,皆能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怖!

残废?

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武三思残废?!

所谓骂人不揭短,当面骂人更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更何况,人家是储君,你只是皇子!

不管从哪个角度,你都没资格让别人滚出来啊!

场中气氛死寂,僧尼道士都停止做法事。

所有人眼神尽是迷茫的神情,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如果庐陵王不是傻了,那他怎么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

“残,废!给,吾,滚,出,来!!!”

李显歪着脖子,眼神是近乎恶魔般的狠戾。

可浑身每个动作又透着超然的气度,仿佛可挽天地之将倾。

慢半拍赶到的韦玉听到这句话,一阵眩晕,要不是李裹儿搀扶,险些晕倒在地。

疯了!

王爷彻底疯了!

他要把王府带入无尽深渊!

殿中灵牌最下方的武三思面色涨红,铺天盖地的耻辱席卷而来,差点将他吞噬。

我艹你妈!

连你这个蝼蚁都敢羞辱本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武三思疯狂大笑,笑得脸庞剧烈扭曲,笑得嘴唇疯狂颤抖。

群臣循声而望,都能理解储君此刻的心情。

你说被张巨蟒蹂躏也就罢了,你庐陵王算啥玩意啊?

就算想痛打落水狗,你也没这个本事啊,武三思随便就能欺辱你。

庐陵王没有十年脑瘫做不出这样滑稽的事来。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武三思以手撑地而起,仰着头深呼吸一口气,满脸杀意的走出灵堂。

殿阶两旁人潮拥挤,还有许许多多闻讯赶来的人。

所有人都有一股预感,今天庐陵王要朝武三思发飙了。

李显歪着脖子,望着走来的声音,冷笑一声:

“好你个残废,欺负吾头上来了。”

残废二字,点燃了武三思眼里的杀机,他咬牙切齿道:

“孤要你死!”

“来!”

一声怒吼。

李显从骏马上一跃而下。

锵!

他握住剑柄,猛得一抽,寒芒骤闪:

“来,跟吾决斗!”

静!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群臣满脸震撼,仿佛撞见世间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来真的!

庐陵王真要杀人啦!

刚刚武三思明显是威胁,而此刻庐陵王却是毫不掩饰杀机。

高下立判!

只见武三思脚步踉跄,目光极度惊悚。

他倒不是恐惧,而是难以想象的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

“残废,跟吾一决生死。”

李显脸上的青筋,肉眼可见的暴起,嘴角泛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仿佛一个嗜血的恶魔!

狄仁杰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到场中央,沉声道:

“请庐陵王先冷静,有事慢慢说。”

话音刚落。

“有种就杀!”

一声凌厉的冷叱从远处传来,脚步声轰隆隆响彻东宫。

三百身着铠甲的羽林军声势浩大,凤辇上武则天脸色阴沉如水。

“玩了……”韦玉呼吸急促,浑身每个窍穴都被恐惧填满。

“好玩!”

一个牵着肥胖狸猫的丰腴妇人,蹦蹦跳跳地鼓掌叫好。

群臣看了眼公主殿下,又将目光对准目光癫狂的庐陵王。

唉,李唐皇室又疯了一个。

“嘻嘻嘻,太好玩啦......”太平傻笑着,掩盖了眼底深处的震惊。

皇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也是装疯?

还是真疯了?

“来,有种当着朕的面杀了储君。”武则天目光冰冷如铁。

李显一愣,潜意识让他跪下求绕,可全身却充斥着一股必须发泄的霸气。

“好!”

他喝了一声,歪着头刺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武三思身边的蟒袍拔刀砍向长剑。

铛!

长剑掉落在地,群臣遍体生寒。

真的敢杀!

当着陛下的面,他真的要杀一国储君!

太恐怖了!

这还是胆小如鼠的庐陵王么?

该不会被张巨蟒附体了吧?

轰!

似乎有一道闪电击中凤辇,武则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骇然到了极致。

这是她的儿子?

这竟然是她武曌的儿子?

察觉到犹如实质性的杀机,狄仁杰慌忙道:

“庐陵王,究竟有何冤屈,你大可诉说!”

“对啊对啊,有话好好说,陛下会为你做主。”

“千万不要冲动!”

李唐旧臣纷纷出言,希望减轻庐陵王的罪孽。

嘈杂的声音让李显眼底的凶光冲淡了一些,他扭了扭脖子,狰狞笑道:

“就是这个残废,妄图娶上官待诏,那可是父皇的才人!”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原因竟然是这??

宰相娄师德愕然呆滞,他早就知道上官待诏身份敏感,却没想到是庐陵王以此做文章。

不过普天之下,也就唯独他能因此而愤怒。

相王被废黜,从政治角度,庐陵王是唐高宗唯一的儿子!

群臣简直像看见鬼魂一般毛骨悚然。

庐陵王绝对疯了!

不然不会这么蠢!

朝野都清楚,上官待诏才人的身份只是空头名号罢了,她从十岁开始,就是陛下的亲信。

但从法理上讲,庐陵王生气还真的无可指摘。

谁让陛下当初还是皇后,无权直接任命官吏呢?

这是陛下挖的坑,碰巧有个不要命的亲儿子来闹事!

武则天死盯着她,凤眸射出两束刀剑一样的寒光:

“有种你再给朕说一遍?”

李显瞪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逼视着她,咆哮道:

“吾敢说十遍!”

说完从袍袖抽出一个卷轴,挥臂展开。

一个人的画像呈现在众人眼前。

丹凤眼、高鼻梁、面色瘦削。

这不是唐高宗李治么?

庐陵王竟然把画像从宗庙拿出来了!

武则天脸庞先是通红,然后变得发青,而现在已青得发紫。

“谁也不能侮辱吾的父皇,除非践踏吾的尸体!”

李显张开双臂,噗通一声,慢慢倒在地上。

他将画像盖在身上,目光毫无惧意的直视着凤辇。

如此匪夷所思的疯癫场面,却没有引来笑声。

群臣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绝不相信这是庐陵王。

骤然。

场中想起了哭腔。

李唐旧臣热泪盈眶,泪水顺着脸颊缓缓留下。

他们热血澎湃,每根骨头都散发着激昂,甚至甘心替庐陵王赴死!

这就是李唐嫡子!

刹那间,他们仿佛看到一个勇猛无畏的男人。

那是太宗李世民!

庐陵王身上有太宗的影子啊!

他觉醒了!

他的天赋觉醒了!

倘若以前如此,江山社稷何以会旁落妇人之手呀?

不过现在也不晚,懦弱无能的庐陵王一去不复还!

“陛下,请尊重纲常孝悌,莫让社稷蒙羞!”

有大臣跳了出来,满脸兴奋的吼道。

“对!”又有老臣指着武三思,“无论如何,上官待诏都不能嫁人,否则就是在侮辱陛下!”

群臣不自觉颔首。

再怎么样大周王朝,陛下你还是高宗的皇后,女官是你亲自给予的嫔妃称号,那就不能嫁人。

武则天满腔怒火无处喷射,鼓得那双颊微微地颤抖。

这种屈辱的难堪,几乎让她喘不过来气,可一直咬牙在坚持着。

身为母亲和皇帝的尊严早已荡然无存!

遭受张巨蟒凌辱!

被太平背叛!

现在这个懦弱的儿子,也敢当众欺压在她头上!

崔玄暐神色有些恍惚。

地上的特么是李显?

真没被张巨蟒附身?

这也太勇了吧,持续这个表现,那就要重铸李世民的辉煌啊!

他知道,这桩婚事完全崩了!

你儿子捧着亲爹的画像,当着满朝的面以命威胁,做娘的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难不成当众杀了儿子,不认丈夫,以什么理由?

就因为阻碍你撮合婚事的意志?

那你这皇帝就跟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人家庐陵王站得住脚,就算把这件事说给最愚昧无知的百姓,百姓也会认为庐陵王占理。

“请给这残废另许一门亲事!”

地上传来愤怒且张狂的声音。

武则天心口郁结,她再不平复情绪,几乎要当场呕血。

哈哈哈哈,朕何其失败。

平常看到朕就畏畏缩缩的儿子,如今见朕威望稍减,就敢骑在陛下头上拉屎拉尿!

在她看来,李显此举完全就是为了博取政治资本。

他笃定自己没有性命危机,所以不顾一切捞取声望。

狄仁杰暗暗叹息一声。

自从中山王跟陛下决裂以来,一切都变了。

公主殿下不惜装疯卖傻,也要做一条潜伏在暗处的龙。

而庐陵王终于开始展露獠牙,再也不隐藏心性。

远处的韦玉心脏一直飞快跳动,她僵硬的脸蛋对准女儿。

作为枕边人,她对王爷每次都抽动几下都了如指掌,这般迥异的表现绝不正常。

她想起那杯泽兰香饮,问题绝对出在这。

李裹儿迎上森然的目光,弱弱的说:

“母妃,我……我就放了五石散和石钟乳,还有一点点药剂。”

轰!

韦玉凤眸几欲喷火,压低声音骂道:

“畜生,他给亲爹下毒,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不是毒……”李裹儿眨眨眼睛,小声的说:

“问了药师,就是一些让人亢奋,完全失去理智的药,药性发作之前,慢慢引导服药者的疯狂。”

听说不是毒药,韦玉略松一口气,刚想继续痛骂。

就听李裹儿柔声道:

“母妃,看看效果,你再权衡一下利弊。”

韦玉下意识看向场中,那些大臣目光的崇拜和狂热。

经此一战,王爷打响威名,捞足了政治资本。

那可是一剑去刺储君,当着满朝的面跟皇帝顶撞的存在!

除了张巨蟒,普天之下,还有谁?

可以说,只要没有性命之危,王爷怎么都是赚的。

念及于此,韦玉神色缓和起来,轻声问:

“有没有后遗症?”

“这……绝对没有!”李裹儿迟疑半会,很认真的回答。

“噢。”韦玉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道:

“那就多弄一点,留着你父王以后用。”

场中陷入冗长的死寂。

望着陛下几乎要将空气撕碎的眼神,群臣都能感受到她的难堪与耻辱。

皇威一次又一次被践踏!!!

涨满沟槽的堤坝,张巨蟒崩开堤口,洪水会以势不可挡地涌出去。

不约而同的,群臣将目光投向武三思。

那神情怨毒到难以复加的程度,身体痉挛,右手的食指在孤零零的颤抖。

堂堂储君被庐陵王欺凌,已经成了一个严酷如铁的事实。

这种屈辱恐怕会伴随武三思的一生,挥之不去。

“残废,你再不说话,吾可就要一剑斩死你!”

偏偏地上又传来狂悖无道的话语。

望着这个猖獗的奇葩,群臣如鲠在喉。

现在倒是嚣张,往后可是要被陛下折磨泄愤!

陛下也会时刻牢记今日的屈辱!

武三思一颗心被利刃刮得遍体鳞伤,咬紧牙关,颤抖着嘴唇说道:

“陛下,臣配不上上官待诏。”

群臣默然。

这是避免让陛下更难堪,很有自知之明的主动退一步了。

武则天脸庞依然僵硬,目光搜寻人群,确定一个美鬓官员:

“弘农杨氏,择一女嫁给储君。”

杨氏一贯都是武家的联姻对象,美鬓男子不敢拒绝,艰难点头。

他知道,陛下就像一座火山濒临爆发,谁撞上谁死。

陛下杀他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另外,李唐宗室择三女给储君做侧室!”凤辇上再次传来强压抑、不容置疑的声音。

堂堂宗室女,一下三个给别人做侧室。

毫无疑问,这是羞辱报复!

可李唐旧臣非但不怒,反倒有些满足。

刚刚庐陵王展现的威风,足以慰藉所有忠于李唐社稷的人民!

“显儿,今日做得很好。”

武则天居高临下俯瞰着李显,声音泛着阴沉森冷。

话落凤辇转身离去,连带着御林军也掉头而走。

落在众人眼里,那自然是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残废,不惭乎?”

李显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转头呸了武三思一口唾沫。

武三思强忍着耻辱感,用袖子擦拭脸颊。

“诸位,吾去矣!”

李显将画像卷起来,兴奋地跑到马上。

“驾驾驾——”

他朝身后挥舞手臂,衣袍被狂风吹起,飘飘有如仙之感。

长剑掉落在地,群臣遍体生寒。

真的敢杀!

当着陛下的面,他真的要杀一国储君!

太恐怖了!

这还是胆小如鼠的庐陵王么?

该不会被张巨蟒附体了吧?

轰!

似乎有一道闪电击中凤辇,武则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骇然到了极致。

这是她的儿子?

这竟然是她武曌的儿子?

察觉到犹如实质性的杀机,狄仁杰慌忙道:

“庐陵王,究竟有何冤屈,你大可诉说!”

“对啊对啊,有话好好说,陛下会为你做主。”

“千万不要冲动!”

李唐旧臣纷纷出言,希望减轻庐陵王的罪孽。

嘈杂的声音让李显眼底的凶光冲淡了一些,他扭了扭脖子,狰狞笑道:

“就是这个残废,妄图娶上官待诏,那可是父皇的才人!”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原因竟然是这??

宰相娄师德愕然呆滞,他早就知道上官待诏身份敏感,却没想到是庐陵王以此做文章。

不过普天之下,也就唯独他能因此而愤怒。

相王被废黜,从政治角度,庐陵王是唐高宗唯一的儿子!

他上前几步,装作不经意地说:

“殿下,东宫传出风言风语,说你虐待几个王妃?”

“谁敢妄议孤的家事?”武三思眼神晦暗,装出一副冷酷模样。

听着带有阴气的声音,崔玄暐依然有些不适,他面露不虞:

“殿下,收敛点吧,你是帝国储君,切记谨言慎行!”

武三思没有回答。

崔玄暐望着他:“我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人总是会变的。”武三思阴沉地回答。

崔玄暐缄默片刻,眼睛射出锐利光芒,沉声问:

“殿下,一个月前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朝野都在揣测。

如果刺客是张巨蟒授意,那武三思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回归东宫?

陛下盘问他时,他语焉不详,似在掩盖。

关键是至此以后,武三思性情大变,整个人格外阴沉,又传出殴打王妃的谣言,简直陷入病态了。

听到这话,武三思面不改色,精神却几乎崩溃。

那一晚,是一个惊悚凌辱的噩梦!

每次想起,就仿佛利刃在绞动他的心脏!

“孤死里逃生。”武三思克制情绪,言简意赅。

崔玄暐对回答不满,冷着脸问:“殿下,那过程是……”

话说一半,武三思双手拢在袍袖里,步履缓慢地走开了。

崔玄暐站在原地,有些恼火。

如果不能控制这个傀儡,很容易危及世族的谋划。

现在连武三思性情都摸不透,谈何彻底掌控他?

“哎呀,你说张巨蟒在做甚?”

队列中,有官员忍不住好奇地问。

身旁同僚喝了一声:“莫提乌有先生!”

周遭官员相继点头。

乌有先生,就是朝堂给此獠取的外号。

顾名思义,张巨蟒就是子虚乌有,是捏造出的人物。

世上根本就没有张巨蟒!

一直给自己灌输这个念头,心情就会变得愉悦。

自我麻痹虽然可耻,但效果还是很好。

朝堂甚至觉得陛下同样抱着这个念头。

反正张巨蟒去长安了,只要不下起兵檄文,此獠爱怎样就怎样,甚至裂土做诸侯也不是不行。

陛下黔驴技穷了,杀又杀不了,还遭到反噬,每次都被张巨蟒弄得灰头土脸,皇权被再三践踏。

为今之计,唯有装聋作哑,盼望张巨蟒不要闹出动静。

或许此獠真的安于现状,到现在,长安那边依旧风平浪静。

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来。

“铛!”

“铛铛——”

嘹亮的钟声打断群臣思绪,文武百官秩序井然地走进紫宸殿。

武则天并未让诸公久等,很快,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登上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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