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铺在沙漠上的一种什么样的情景,遍地尸首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沙鹰不是第一次见到,大漠的勇士,至死也不会有血洒疆场一说,因为落在沙中的鲜血,会瞬间失去它鲜活的颜色,但是在尸首中的白衣少年,身上却染满了他部下的鲜血!
白衣穿梭,游骑兵一个接一个倒下,我脸上点着飞溅的血滴,神色冷的仿佛千年寒冰,手下没有丝毫留情,像一出没有声音的戏,却让人深深从心底发寒!
到最后,清吟与杜衍他们纷纷停了手,只看我一人在尸首堆中厮杀,一众游骑兵犹豫不敢上前,胆战心惊地看着她手中那把滴血的大刀!
沙鹰远远看着我,取下大弓,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对准白色身影。然而对方却仿佛多长了一双眼睛般,在同一时间回过了头来!
冷眼扫过沙鹰,足下用劲,凌空朝他飞去!
沙鹰双眸一敛,调转箭头的方向,对准前面飞向自己的人,右手一放,羽箭带着破空的力道射出去!
速度又增无减,慑人的目光紧紧扣在沙鹰身上,在那箭飞来时整个人向后一仰,双足朝前冲向他!
羽箭擦过她额前,划破她束发的丝带,一头乌发凌空而散,随风张开!
而沙鹰同时也拍马而起,整个人飞身朝后退,长臂一展,又射出第二支箭。双目一凛,一刀斩断羽箭,握住半截跃到沙鹰跟前,右脚横空一扫,将他踢飞出去!
沙鹰闷声一声滚在地上,还没爬起来,我就已经来到了他身后,抬脚将他踢翻,膝盖顶在他胸口,利落地卸了他两只胳膊!
沙鹰本想动,但压在身上的人却仿佛有千斤力道般,让他丝毫动弹的不得,绿眸一抬,撞入她肃杀的眼中!
满头青丝扑来,沙鹰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人:她竟是个女人?!
举手,手中箭锋一闪,朝他眼睛狠狠扎下去!
沙鹰双目圆睁,却没有惧意,不躲不避地看着浅涟漪,绝地叫板!
快如闪电的箭尖却在在他睫毛处停住,沙鹰狂跳的心有一瞬间死寂,下一秒,箭头已经插在他耳边的沙里。
"沙鹰,不要挑衅我第二次,"我垂眸冷视着他,目光残酷,"否则,我不惜代价,灭你全族!"
冷彻骨髓的寒意竟让沙鹰出不了声,绿瞳紧缩又放,木然地看着身上之人离去。
夜风早已凉透,火光下,转身,对上一众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人,不由抬手抹了抹脸,却抓下一把血迹,双眼一眯,扫过一地的尸首以及在旁噤声的游骑兵,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
恐惧,来自对自身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用手遮住眼睛,微微抬起头,心中寂寥:杀戮,杀戮,杀戮,杀戮...
温热的大手握住拉下她的手,看入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中,温暖的颜色仿佛融化了封住她喉咙的寒冰,"雾月..."
风雾月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眸中带着痛色,"涟儿,别怕..."
浑身一颤,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揪住他的衣衫,他总能一语中的,是啊,她孑然一身的时候,以杀戮为生,依赖自己又害怕自己,不能言说的孤寂就像手上所染鲜血的诅咒,伴随她到死...而今生,她身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却在她双手沾满鲜血的这一刻,让她害怕他们的离去,只懂杀人的浅涟漪,毫无人性的浅涟漪,他们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胆怯?
"公子,"清吟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后,从怀里取出帕子来,抬手擦拭她的脸,"你把自己弄脏了。"
"清吟..."我握紧风雾月的手,站在原地任她擦着。
"干帕子擦不干净,"想容从水壶里倒了水沾湿手帕,递给清吟,道:"用这个。"
墨青衣也道:"还好准备的衣服够多。"
锦儿笑着跳过来,拉住我的手道:"浅涟漪,你太厉害了!"
黎偃玥悄悄走到锦儿身边,伸出手想牵浅涟漪的手,却被风雾月抢先打落,他摸着手背忿忿地看他一眼,却又不敢惹他。
"公子!"
"公子!"
"公子!"
...
她身边的人,全都来了她身边,眼圈泛红。
我长长舒了口气,问道:"皎伊呢?"
"流了点血,吓晕过去了。"墨青衣含着笑,注视着她的面容道。
风雾月将她散乱的头发理到脑后,重新用发带系住,向躲在风少寒背后的风紫宸招了招手,"五弟,过来。"
风紫宸胆怯地看着浅涟漪,紧紧攥着风少寒的袖子不肯松手,风少寒也是满脸复杂,还得照顾着身边受不了血味虚弱的慕容薇。
"算了,等我换了衣服再说吧!"我按住风雾月的手臂道。
风雾月却沉下了脸,声音凌厉,"宸儿!"
风紫宸吓得咬住唇啜泣,却终于从风少寒背后挪了出来,磨磨蹭蹭地往浅涟漪面前走。
我摸摸他的头,恶作剧般地把他一把抱进怀里,任他怎么尖叫也不放手,直到他没了力气才松了力道。风紫宸的眼泪早没了,红着眼圈嫌弃道:"臭死了!"
我狠捏他的脸,"偏臭你!"
风紫宸闪身钻到风雾月背后警惕地看着她,"要臭臭三哥,只有他不嫌弃你!"
"哈哈!"我笑开,身边一众人也跟着笑开,她一一看过身边的人,最后将目光移到风雾月身上,"你当真不嫌弃?"
"我嫌弃..."风雾月说着将她打横一抱,边走边道:"所以要赶快洗干净!"
"前面有个小绿洲,可以去那儿洗洗..."一个胡人指了指沙漠一方道。
"多谢。"风雾月点点头,抱着我大步流星地走了。
清吟从行囊里取了衣服,道:"我给公子送衣服去。"
火堆还燃着,血腥味却已经飘散,沙鹰吩咐手下人将死去游骑兵的尸身就地掩埋后,带着疲残的队伍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咕噜噜..."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声,想容"噗嗤"一笑,"打了这么久,才吃饱又饿了,还吃得下东西的出个声儿,我做蘑菇汤!"
"我要我要!"锦儿第一个蹦跶起来,方才那声就是出自他的肚子。
众人又重新围到火堆前,笑声随风追着黄沙将方才的一切掩埋过去。
扎依走到皎伊身边,用帕子擦着她额头的冷汗,心中沉寂,事到如今,她竟似不会分辨好与坏了,她认为自己恨可可多亚部族已经入骨,但看到他们惨死的模样还是会觉得心惊心痛,这些人,就如同她的族人一样,惨死在刀刃下,但皎伊的主子又有什么错?她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才被卷入这件事中,为了自己的丫头而愤怒杀人,这里不少人都受了伤,虽然不重,但在游骑兵的轮番进攻下,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皎伊,但却未必有她的好运...所以,错吗?残忍吗?
"喂,"想容拍了她的肩膀,递给她一碗热汤,"皎伊要明天才醒呢!"
"嗯..."扎依接过来,捧在手心,一股暖意从十指散开。
想容又搬了几捆柴禾过来点起一堆,将皎伊左右围在里面,头和脚用行囊挡住,确保她不会太冷。
"你们的公子...她是什么人?"扎依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这句话。
想容停下动作,偏头想了想道:"应该...算个好人吧!"
她说完又顾自笑了,清脆的笑声让扎依的手紧了紧,连杀几十人的人会是好人?
想容搬好了东西才在旁边坐下来,心满意足地喝着热汤,望着星空幽幽道:"小姑娘,没见过战场吧?"
扎依摇头,抬头看着她。
想容哈出一口热气,道:"战场上的人,明明谁也不认识对方,但却要全力厮杀,你死我活,死在战场的人不计其数,死的人有什么错?杀人的人又有什么错?"
扎依一怔,陷入沉思。
"不过,"想容回头来看着她,笑道:"公子说过,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这个世道,这就是天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