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身体被压得撞跪在地上,銭潆泓挺直腰板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迅速变得灰败。
魅渡退开,微微蹙眉,"浅老夫人,我并无意伤你。"
"人都被你打伤了你才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用?!"浅绡荭冲上去抱住銭潆泓摇摇欲坠的身体,转头冲魅渡大吼道。
浅玉衍与浅清弦也连忙上前,分别扶起銭潆泓与浅临相。
浅家对魅家,二对一得如此惨状,胜负无暇多想。
"这样就完了,也太没意思了吧!"浅涟漪翻身跃下屋顶,落在人群中央,离魅渡三米之远。
"你是谁?"魅渡转过头来,目光审视。
"浅涟漪。"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摸了摸发梢,道:"我想挑战浅家和魅家,就用狂岚剑做契约之物。"
众人一愣,她竟然舍得拿狂岚剑做赌注!
我挑眉看向魅渡,"不行吗?"
魅渡目中怪异一闪而过,"契约之物是不能用的,也就是说你上场便不能用狂岚剑。"
"那又如何?"我再度挑眉,语气神色之间分明是不可一世。
浅清弦此时也惊,她不过朱雀之阶,能胜过浅临相也是靠狂岚剑,若是将狂岚剑用作契约之物,她又拿什么和魅渡打?
难道这短短几日之内,她武功又有猛进?!
浅清弦所想,又岂不是他人所想,浅涟漪路数太怪,让人不得不防。
"狂岚剑乃百年之剑,现已认主,就算魅家得胜,要来也是破铜烂铁一把,没有用处!"魅衡远立即便道。
我眯起眼睛笑笑,却不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魅渡身上,"百年狂岚剑,我既然肯拿出来,你又何惧胜了我之后不能令它易主?"
魅渡目光一顿,先亮后沉,越过她看向杜衍手中的狂岚剑,心中澎湃难止,这样的武林圣宝,换做谁都会蠢蠢欲动!
"渡儿!"魅衡远试图出言提醒,然而魅渡此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除了狂岚剑,其他完全看不到。
"渡儿...!"
"我同意!"魅渡转眸看向我,"我胜了,狂岚剑就是我的,我输了,千年果与无字琴谱就是你的!"
的确猖狂,他根本没将浅家人放在眼里!
"好!"但我却欣赏这样的人,有天分之人,你要猖狂,别人又奈你何?!
从杜衍手中接过狂岚剑,反手插入地上的青石板中,定声道:"狂岚剑在此。"
魅渡微一敛气,衣袖浮动,青焰攀衣而附,他快速出手,猛袭浅涟漪!
那样迅猛的速度,竟然比方才对付浅临相还要快上许多,就在众人为浅涟漪捏把汗的时候,却见白影一晃,她整个人生生从魅渡的拳风下消失不见!
魅渡抬头,见她已凌空而起,便跺地跟上。
轻功他是绝比不上浅涟漪的,于是接下来的十几个回合,我并未出手,而是用轻功吊着他。
魅衡远有些纳闷,浅涟漪为何还不入阶?
魅渡追不上我,心中暗暗收了轻蔑之态,百闻不如一见,果然风月公子轻功诡异无方,让人无从下手,而她现在迟迟不肯入阶又是何意?
我贴着他的手臂躲过一击,快速绕到他背后,左手寒光一闪,匕首切向他的脖子。然而魅渡虽然察觉却并未回头,丹田一沉,将身上真气之衣化作兽形狂啸而出!
巨龙盘旋,拔地而起的气流震得我手臂一麻,手中匕首飞了出去,直直插入浅府门前的柱头之上。
我看了一眼,揉着自己发麻的胳膊,勾唇一笑,"原来不止可以兽形化衣,还能衣化兽形。"
魅渡挑眉,"知道又如何,除非你能做到!"语气中尽含轻蔑。
无怪他会这么想,我披露与世人只朱雀一阶,况先前所见,她并不能兽形化衣,要做到这一步又谈何容易!
我拍拍手,双目一沉,白衣无风而动,"接下来,动真格了。"
"求之不得!"魅渡举步攻上,拳脚利落,招招狠辣。
退身飞出,跃上浅府大门瓦顶,背后锋芒闪过,一道青芒破空而出!
魅渡追击的动作并未停滞,若她只是朱雀,入阶时膨胀的气墙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然而,就在他近身的那一刻,一道强劲的风流猛地卷出,力道又何止朱雀,他连忙回身一退,落在浅涟漪对面,抬头却发现她背后的气墙竟然冲天而去飞出六丈高,而那青色的火焰中汇集起来的兽形也并非是朱雀,而是青龙!
好骇人的内力!
不久前她对战相梓山高人时还不过是朱雀一阶,这短短时间,她非但入阶青龙,竟然连兽形都有六丈之大!
巨龙狂吼,连浅涟漪脚下的瓦片也都震碎,细小碎片随着气墙的风流扫飞出去,她一头青丝也被狂风卷起,在白衣下乱舞如鬼魅!
魅渡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才发现她神色竟然变了,随着那庞大内力而改变的,还有她周遭的气息!
虽眉目冷寒却无杀戮之意,无杀戮之意却又仿佛从地狱走出的勾魂者一样冰冷无生机,刺骨的眼神让人不禁背后生凉,而她背后,巨龙狰狞,震耳欲聋的吼啸声几欲震破人的耳膜,它蜷缩而俯,稳稳盘在她身后,对着他张开獠牙,虎视眈眈!
白影一闪不见,魅渡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青色的光芒从左飞来,他眉头一拧,只来得及转身,便见那张冷颜已到面前!
双臂一挡,挨上她一踢,魅渡被那股冲力撞下屋顶,落回地面,他急退几步站稳,一刻也不停歇便拔地跃起,冲向空中的白影!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在空中快速移动,巨大青芒覆盖着两人,而那巨龙随着我的动作仿佛活了一样追着魅渡撕咬。
魅渡被劲风卷的有些招架不住,又浅涟漪速度极快,他虽然纵然能将内力收回全身十分使用,也只能勉强相抵,基本处于被动状态!
"渡儿,为父来助你一臂之力!"魅衡远大喝一声飞身上来,双掌击向魅渡的背,将自己的内力贯入魅渡体内!
我眸子微潋,并不乘此追击,而是停下手来任其借力。
魅渡双目冷冽,直直看着不动的她,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她为什么就能这么游刃有余?!
魅衡远尽力将内力过渡到容渡身上,直至最后一丝可用内力也输入他体内,他才松了口气,道:"渡儿,去吧!"
魅衡远已经气虚,魅渡却深吸一口气,消化了他的内力,青色巨龙恢复盘飞四丈,不到片刻,又被他收拢回去,化作兽衣。
下一秒,他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浅涟漪!
眼睛一眯,打量着他,速度提高了一些,举手挡过他一踢,嗯,力度也提高了一些。
"你到底要打不打?!"魅渡见她只避不还手,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气,出手也很狠戾一些。
我笑出声来,"亏你还是个高手,怎么这么焦躁?"
魅渡双目一睁,脚下连连点地追向她去,拳风所至,却只能沾到她衣袖。
"大姐,拿剑来!"他脸色阴沉,退开三步伸出手去,魅媚儿闻言将手中长剑抛出。
长剑出鞘,魅渡一挥,普通的长剑上竟然缠上了青色的暗芒,随着剑尖划过,竟然也带出一缕锋芒剑气!
原来将内力裹在身上之后,竟然连普通的兵器也能变作披靡的神兵利器,魅渡,今天真正叫她大开眼界!
魅渡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剑刺我而去,挑向她右臂,错身避开,左手抬去挡剑,只听兵刃相击时发出的相撞声,两人退开时,她竟发现手中的匕首缺了一个口!
此时魅渡也侧目一瞥,才发现方才被打飞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浅涟漪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取回了匕首!
抬手抚上匕首的刃手,缺口又裂,是被魅渡强大的剑气砍裂的,这把匕首是从九霄山庄的剑冢取出,竟然能将让这匕首折损,兽形化衣,果然厉害!
魅渡饶是现在占了上风却也不敢放松,时间越是长,他越是摸不准对面女子的底,她主避不攻,仿佛在思量探究什么,若是说兽形化衣是学武之人难以悟到的境界,那他却不得不担心她的态度来,以狂岚剑做赌注,打法玩笑,一招一招仿佛也在试探自己,难道,她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透兽形化衣?!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魅渡暗暗吸了口气,朗声道:"你兵刃已毁,可再选兵器。"
我将匕首随手一丢,咧嘴一笑,目光邪邪,"不用了。"
魅渡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惊骇,她的兽形,竟然在缩小!
魅衡远也震惊地看着那六丈高的青龙不断变小,到最后,竟然化作一层薄纱缠在白衣之上,真气带起微风,浮动着她的衣角,她自远处走来,仿佛即将羽化而登仙的神人一样,超凡脱俗。
如果说魅家看得错愕不已的话,那浅家便是满脸灰败,浅涟漪这个曾经为浅家蒙羞的废物,竟是他浅家最有天分之人,遇强则强,战强愈强,天赋如此之高,当初他们真是被蒙了心,让浅家白白失了这样的天才!
而完成兽形化衣的浅涟漪只感觉一股充盈的力道包裹着全身,每一处都畅通无比,而那缭绕的真气就在她周身盘飞,巨大的力量冲向她的双手,让她骨头都发起痒来...迫不及待地要试试这兽形化衣的威力!
魅渡心底一沉,被对手用兴奋的眼神注视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是浅涟漪这样的对手,他稳住下盘,拉开马步,将手中剑刺向冲自己而来的浅涟漪!
然而让人死也想不到的是,侧身避开他剑刃时,左手指尖对着他剑身一弹,只听"铮"地一声,那长剑竟然拦腰折断,飞出的半截剑刃带着尖啸的声音飞刺如魅衡远脚下的青石板,余音震震!
魅渡来不及错愕,他连忙抽身,尽力一退,然而目光所及,那白色的人影竟然比他还先一步消失,他脚下一定,却感觉一股劲风从脑后袭来,他凌空横旋,那白色身影却飞跃当空,足下霸道,就空踏向他!
撑地借力,魅渡贴地飞出老远,待站定之时,才发现他方才所处的地方,地上石板已在浅涟漪脚下尽数碎裂,他暗惊在心,却没有喘息的时间,因为几乎在石板碎裂的同一秒,浅涟漪又如飞箭一样,直刺他而来!
这一击,无论如何是避不了了,他鼓足全身真气,盘若泰山,想硬接下她的招式!
"三弟!"魅媚儿惊呼出声。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两人全力相对的一击,结果究竟会怎样?!
我嘴角噙着笑,掌风破空而过,盖在魅渡交叠护在胸前的双臂上。魅渡闷哼一声,身形一闪,双脚震入青石之中,仿佛接下了这一招。
挑眉,手下施力,魅渡双目一颤,脚下再也不稳,他右脚后踏,企图借此缓解这冲力,然而那悍然的力道却推着他整个人贴地而退!
魅渡抵住胸口一口气,双脚重重跺地,碎了一路的青石板,被我打出十米远才得以停下。
飘然落地,广袖一扫,单手背在身后,凌然而立。
魅渡压住胸口翻涌的气,慢慢调整了呼吸,才抬头看着浅涟漪,"风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轻笑,眉目张扬,"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魅渡一口气堵的更厉害,夸了你还不知足,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吗?!
但,浅涟漪这话,却不是用来威慑他的!
飞身跃入空中,她周身气流猛地一放,青色的火焰才放出一米大小便顿住,从她脚下亮起一簇火红色点燃,顷刻间便席卷了周身的青焰,仿佛野火燎原一般,她整个人裹在一片血红色的火焰之中,那滚滚涌动的气流仿佛有扩大的趋势!
眉心一蹙,将双手握拳,又将那原本暴涨的红焰猛地收了拢,在她身上浮成一薄绯色的纱衣!
魅渡被骇住,浅涟漪竟然再次升阶!
只有神阶高手的气墙才是血红色,她刚才分明已经升了阶,但她却没有放出兽形,反而在第一时间将兽形化衣,好个奇女子!
魅渡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神色平静许多,将眼中的欣赏压在眼底,朗声道:"浅涟漪,你不必手下留情!"
踏空射出,冷然冲向他,"自然!"
白衣掠至,举手化剑,那磅礴的内劲仿佛缠绕在她左臂上化作小兽,冲魅渡咆哮而去!
魅渡将全身之内附在手上,护住天灵盖,一寸厚的青芒裹在他小臂之上,接下浅涟漪的血红气刃!
"唔!"那犹如泰山压顶的力道让魅渡生生跪在了地上,膝盖撞破石板,一碎,二碾,三嵌!
魅渡整个膝盖完全陷入碎裂的石屑之中,一片殷红之色染湿了他的衣摆,然而他头顶的血色气刃却余威未消,将他周身的青焰也染成了绯色,仿佛吞噬一般,直到他的真气消散而去!
垂眸对上他的眼睛,微微顿了一下,下一刻,便收了手。
"咳!"魅渡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在地上溅开一朵血花。
"三弟!"魅媚儿奔上前去扶住他,急道:"你怎么样了?"
魅渡抬手制止她,撑着身体站起来,直视浅涟漪,"我认输,千年果你可以拿走。"
魅家人满脸挫败。
散去气衣走到一旁拿过千年果与无字琴谱,将千年果抛给墨青衣,道:"分成四份,你、清吟、杜衍各人一份,想容四人共服一份。"
魅渡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浅涟漪,千年果是魅家耗费不下千金花三年时间才得到的圣药,她竟看也不看一眼就让下人分食?!
"是,公子。"墨青衣垂眸答道。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无字琴谱,她翻开一看,无字琴谱果然是无字,随手递给杜衍,"是真是假?"
杜衍接过仔细辨认过后,喜道:"是真的!"
浅临相不由对杜衍侧目,从前这个浅家看马的下人,隐匿自己是白虎高手的事也罢了,没料到他竟然识得无字琴谱。再看那张坑洼满布的脸,分明是可以毁过,杜衍在浅府默不作声十数年,却对浅涟漪忠心耿耿...这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难道...?!
浅临相的目光有片刻惊惶,手脚也是一僵,扶住他的浅清弦转头唤他,"爹?"
"没事。"浅临相摆摆手,心中不免暗嘲自己疑心太多,若是杜衍知晓当年之事,只怕早就告诉了浅涟漪,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事已成定局,杜衍收好无字琴谱与狂岚剑,道:"公子,琉璃方才送了信来,黎老夫人与二公子都平安无虞。"
心中一喜,转身便走,"那好,明日便启程去九霄山庄!"
"浅涟漪!"魅渡追出一步叫住她,"天长地久,我还会找你的!"
脚步一顿,却并未滞留,头也不回地扬手,"随便。"
在人群的目送下离开,墨青衣却不解,"为何不将浅临相与銭潆泓铲除?"
我抚了抚袖子,神色冷淡,"现在没空理他们,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墨青衣沉默,她要去九霄山庄,是去接黎偃玥,还是送自己离开?
一行人回到风月别院,才发现门里门外摆满了大红的担子与礼盒,几人正纳闷,却见皎伊欢天喜地地跑出来,道:"公子,逍遥王爷来了!"
"他来了,你那么高兴干嘛?"我白她一眼。
皎伊讪讪,连忙讨好道:"逍遥王爷是小姐的夫婿,姑爷来了,皎伊当然高兴了..."
"是吗?"我眯起眼睛,显然不信,她瞅着自己的时候都没这么热情,还说瞅着一个笑里藏刀的风雾月!
刚穿过院子进了大堂,就见出黎兴冲冲地捧着包银子跑出来,嘴里喊道:"皎伊姐,银子分好了!"
这回我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风雾月拿糖衣炮弹来收买她的人了。
见她进来,原本端着品茶的风雾月起了身,走向她来,颇为幽怨地说道:"成亲第二天就找不到人,这样的王妃,恐怕五国也只有你一个。"
我接过墨青衣倒来的茶喝了口才道:"我明日要去九霄山庄。"
风雾月神色顿了一下,风轻云淡地瞟了墨青衣一眼,藏下片缕冷意,"好...我今晚留在风月别院。"
墨青衣背脊一颤,轻轻咬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