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珂带着怨毒的眼神被宫人们拉了出去,风紫宸跟着香仪贵妃走了,皇宫禁卫也退得干干净净,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风雾月与风少寒。
风少寒向前走了两步,正好停在风雾月的前面,声音冷冽,"三弟,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你我心中都有数。"
风雾月撩起眼帘看他一眼,"我不懂二哥在说什么。"
风少寒不介意他装傻,只是冷讽一笑,"你心里明白就好,太子一事我不予计较,若是你伤害了五弟,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风雾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道:"二哥想多了。"
一路步出冷宫,穿过御花园,遣退了跟在后面照明的宫人,他到池塘边才停住了脚步,微微抬了声音道:"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黑影一晃,我便出现在了他背后,咧嘴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风雾月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涟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里?"
撩了撩头发,道:"当然是去杀人的,结果去了才发现鬼影子都没一个。"
风雾月向她走了一步,口气里多了一分强硬,"为什么要去杀那个所谓的证人?"
抬着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风雾月继续走向她,"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抿唇一笑,"那好,我便告诉你,我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昂起下巴,"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风雾月欣喜地一把抱住她,"满意,很满意!"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既没有证人,又没有证据,现在你也算高枕无忧了,至于风少寒,他说未必有人会相信。"
风雾月却摇了头,道:"父皇一直厌恶怪力乱神之事,今天他却只是将司徒珂送去了昭国寺带发修行,这便说明,关于太子之死,他心中也有疑虑。"
"你的意思是,他在保护司徒珂?"挑眉。
风雾月面色凝重,"朝中大臣纷纷递折子要求他选定新太子,但到现在也不见他有任何回应,恐怕他就是在等,等那个沉不住气的人。"
握住他的手,道:"你很浮躁。"
风雾月一笑,"帝王之术,自古不分父子与君臣。"
"他再怎么厉害也会老死吧!"我冲他眨眼睛,"等到他两眼一翻的那一天,这里还不是你的天下?"
风雾月被她的动作逗乐,抿唇而笑,"涟儿,嫁给我吧!"
风雾月的求婚来的突如其来,我当然也没准备好,支支吾吾地就跟着他回了逍遥王府。风雾月倒也不逼她,而是留给她足够的空间来决定。
銭潆泓大寿,因为我在京城,浅家也不敢大宴宾客,只是躲在府里悄悄进行,原本以为这样就能避过她的骚扰,却没想到,骚扰如期而至。
当清吟敲响花府大门时,开门的下人被吓得连滚带爬滚了回去。銭潆泓与浅临相听闻后和着浅家众人赶到了门口。
清吟手一挥,让身后之人把东西呈上。
浅临相看着这捧着的二十来个小匣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清吟一笑,一抬手扫开其中一个匣子,一个鲜血淋淋的人头就摆在了中间,她道:"暗卫二十人全部在此,风月公子一贺浅老夫人寿诞!"
銭潆泓与浅临相白了脸,浅府养的暗卫,竟然被杀的一个不剩?!
这二十个人,便是当初雨夜围堵浅涟漪的人马,浅临相一直将他们藏的极好,却没想到,竟然还是这样的下场...
可纵然是这样,事情也还没结束。
三个妙龄女子手里捧着一份书信走上前来,清吟朗声道:"浅家浅玉衍、浅清弦、浅绡荭三人婚约对象退婚约信在此,风月公子二贺浅老夫人寿诞!"
"你...!"銭潆泓气结,竟然连三个孩子的婚事也被她破坏了,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还有什么招,尽管拿出来吧!"她跺着拐杖道。
人群让开一条道来,清吟错身,指着那两口抬上前来的棺材,道:"銭潆泓与浅临相量身寿材在此,风月公子三贺浅老夫人寿诞!"
銭潆泓几乎被气的吐血,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团,怒视眼前之人,一跺拐杖便飞身打向素欢,她一动,浅临相与浅玉衍几人迅速走出浅府大门,将清吟一行人包围在其中。
对付浅涟漪不行,但这几个卒子,浅家还不惧!
"哟!这就忍不住了!"人群之中传来戏谑之声,浅家脸色一变。
我走到銭潆泓与浅临相伸手,拍了拍两口棺材道:"怎么,两位不喜欢这个?没关系,想要什么字色什么质地的可以说出来嘛,你们成日成日找死,是要备两口棺材才行的。"
銭潆泓与浅临相彻底被激怒,两人二话不说便返身打了过去,两只青凤在浅府跟前拔地而起!
我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动作,不避不闪。
銭潆泓与浅临相岂能不知她此时武功底子,打也打不过,这偷袭一把,总能奏效!
然而他们还没靠近浅涟漪身边,沾着她片缕,龙啸之声便震耳响起,只见白发一晃,两人便被这内力震退出去,滑出老远才得以站稳!
我错愕的看着眼前之人:"黎偃玥?!"
黎偃玥一把崇月刀凛然背在身后,看着被震退出去的銭潆泓与浅临相,定声道:"不许你们欺负涟儿!"
白衣飘飘,银发如丝,他发上缠着红绳缀玉,竟然还将颊边的双束头发收了过来,扎成小辫一起用红绳绑着,高高的头发垂成一束,几缕挂在他肩头。
黎偃玥回过身来,眼眶微红,带着哭腔道:"涟儿,你不要我了吗?"
琉璃此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就着她的腿就往上爬。我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探他脉象,眉间微蹙,她道:"为什么离开九霄山庄?"
黎偃玥见她脸上没有笑意,脸上闪过一抹受伤,咬住下唇倔强地站在那里,"涟儿,你不要我了吗?"
从怀里掏出那枚狗尾巴戒指,摊在掌心,眼角有了湿意,"涟儿,它散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编好它..."
我心中触动,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泪水,轻抚着他的脸颊道:"我说过什么,男子汉不能轻易哭的。"
黎偃玥点了点头,又将哭腔逼回去,道:"涟儿,你说好来接我的。"
"你大哥成亲了吗?"她问道。
黎偃玥摇摇头,失望道:"大哥说他和宁姐姐很久很久都不会成亲,他不想让我下山来找你。"
我捻过他手里的狗尾巴戒指,"我把这个给你编好,你就回九霄山庄好吗?"
"不要!"黎偃玥触电般地收回手,瞪着眼睛看她,"我要跟涟儿在一起!"
我叹了口气,环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将目光定在浅家众人身上,道:"今日就先算了。"
清吟领着众人退下,在她的授意下离开了。
我这才向黎偃玥玥伸手,道:"玥儿,我们走吧!"
黎偃玥冲上来将她拦腰抱起,足尖一点,飞跃而出,欣喜道:"涟儿,我们去看流星好吗?"
用手遮了遮风,她问道:"今天有流星吗?"
黎偃玥用力点头,道:"我知道哪儿的流星最多,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我只点了点头,便放心地随着他去了,但没想到的是,黎偃玥去的方向竟然是皇宫。
他避开守卫小心且快速地跃上高高的檐墙,见他熟门熟路的模样,我不由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以前和奶奶来过一次,那天也有好多的星星!"黎偃玥几次跳跃便跃到了皇宫最高处的小阁楼。
"占星台。"我看着牌匾上的字,这里是皇宫的神官观星占卜的地方。
黎偃玥拉着她走到栏杆边,指着天幕道:"涟儿快看,一会儿就会下流星了。"
我倚在栏杆上,笑睇着他,"玥儿这么喜欢流星?"
"嗯,"黎偃玥仰头认真地看着天空道:"奶奶说对流星祈愿,任何事都能变成真的。"
我握住他的手,"玥儿的愿望是什么?"
黎偃玥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道:"玥儿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是不要做傻子,第二是和涟儿成亲。"
我眸光一颤,抿唇笑道:"谁说玥儿傻了?"
黎偃玥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前几天我把奶奶打伤了,他们...山庄里的下人都在背后说我是傻子,发起狂来谁都不认..."
我连忙伸手捧住他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玥儿不要信他们的话,奶奶,大哥和我对很喜欢现在的玥儿,玥儿这样也很好。"
"真的吗?"黎偃玥双目绽出光辉,亮晶晶地看着她,但片刻之后又低下头去,道:"可是我不想做傻子,我想跟涟儿在一起,如果我不傻,涟儿就不会不要我了。"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目光越过他肩头却看到了天边一擦而过的亮光,她惊喜地道:"流星!"
涟儿连忙转过身去,看着空中接二连三落下来的流星,扯着嗓子道:"流星,你听得到我的愿望吗?"
"我不要做傻子!我要和涟儿在一起...!"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跳过去捂住他的嘴,从来听说别人许愿都是悄悄搁在心里,他这冲天大嚎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把他拉过来之后又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好在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不然被几千禁卫军追着跑可不是好玩儿的。
两人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中划过的一片流星,唇角都带着笑意。
黎偃玥的手悄悄爬到了她手边,五指温柔地包裹起她的手来,小声地说道:"涟儿,我会...死吗?"
微微一顿,转头凝视着他,"玥儿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郑重地发誓。
黎偃玥点点头,目光又沉,"涟儿还是要让我回去吗?"
我不想骗他,轻轻点了头,道:"玥儿回到大哥身边,等到你病好之后,我就去接你好吗?"
"涟儿这次不会骗我了?"他抓紧她的手问道。
摇头,"再也不会骗你了。"
黎偃玥扑过去紧紧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小声道:"我不想离开涟儿,我会努力治病,涟儿一定要早点来接我!"
手悬在空中,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背,道:"我会的。"
流星雨并没持续多久,当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划过,她牵着黎偃玥道:"先回风月别院好吗?"
黎偃玥点点头。
两人从占星台上下来,越过宫廷前门时竟然无意间看见了风雾月的身影,他一身绯衣即使在黑暗中也尤为显眼,正在宫人的指引下去向御书房。
本来要出宫的浅涟漪停了脚步,思忖片刻便跟了上去。
风于饶坐在书案后,受过风雾月的跪拜才端起青玉杯喝了口茶,神色不露端倪。
"父皇连夜召儿臣来不知有什么急事?"风雾月微微垂首立在一侧。
风于饶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淡然开口,"听说你府里住进了一个女子。"
"是。"风雾月道:"就是先前与儿臣有过婚约的浅涟漪。"
风于饶见他坦白,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可是喜欢这女子?"
"前几日楼兰女相请封的女子就是她吧?"
不抬头,风雾月也知道风于饶那犀利的目光正打在自己脸上,浅涟漪若只是一介江湖人士那便也罢,若与楼兰国牵扯上了关系,风于饶只怕就要多想了。
"先前的市井流言并不足信,儿臣虽与她解除了婚约,但心中却为她挂念不已。"风雾月不卑不亢地道:"儿臣喜欢她!"
发于饶眯起眼睛,态度莫名,"这么说,你是非她不娶?"
风雾月并未答话,以沉默相应。
发于饶从明黄书案后走出来,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侧脸道:"朕几个孩子中,只有你最让朕头疼,浅涟漪虽然受封,但她先前种种恶名斑斑,又是江湖草莽,要配上皇家恐怕困难。"
趴在房梁上偷听的我真想冲进去一脚踢得他眼冒金星。
"琼玉国已派使臣入京城,商讨长公主慕容薇和亲事宜,依朕之意,那浅涟漪你要娶也不妨,但这正妃的位置无论如何轮不到她,慕容薇朕也有所耳闻,此女子品性端正,敦厚善良,配与你做正妃朕也放心。"风于饶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风雾月的神色,最后道:"你意下如何?"
风雾月正了正色,抬起头来,"父皇,可否容儿臣考虑几日?"
发于饶这才有了笑意,背手走到书案前,道:"来尝尝今日新进的茶。"
听这两人又谈起无关紧要的事来,我才坐起来,拉着黎偃玥飞出了皇城。
"涟儿,你不高兴吗?"黎偃玥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缓缓舒了口气,才道:"没有,我们先回去。"
黎偃玥见她脸色不好看,一路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路过闹市的时候要了两串糖葫芦。
而我的心思已经回到了方才的对话之上,风于饶竟然想将琼玉国长公主嫁给风雾月,一旦慕容薇嫁给了风雾月,那便意味着风雾月离登上皇位又近了一步,究竟风于饶是有心将皇位传给风雾月,还是说,这仅仅是一次试探?
那,风雾月会怎么答复?
二者择其一,他也有一半的机会,为了笼络朝廷官员,他纳了不少女子,而这次的慕容薇,是不是也将在其中?
她正低头沉思,张目之际才发现黎偃玥竟然停住不走了,她回过头去,"为什么不走了?"
黎偃玥侧身指了指左边的大门,道:"已经到了。"
我抬头,果然"风月别院"四个字映入眼中,她不禁低笑,竟然为了这件事走了神。
拍了拍头,她折回去,拍着大门道:"皎伊!出黎!我回来了!"
一夜无眠,我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谁都像周公,直到皎伊上了早点她还耷拉着眼帘昏昏欲睡。
"这是怎么了?"皎伊小心地问清吟。
清吟并不知道,是琉璃跑进了王府她和杜衍才赶了回来,本以为黎偃玥出了什么事,回来却看到两人东歪西倒地躺在床上。起初还把她吓了一跳,我睁着眼睛看着顶上的帐子,而黎偃玥睡的正香,我一脚顶在他肚子上,与他拉开距离,但黎偃玥双手却死死起抱住她的脖子,几乎要将她勒成两半。
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清吟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退出来,所以早上演变成这副模样,她也是摸不着头脑。
"涟儿,你吃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黎偃玥算是大桌上最兴奋的人了,坐在我左手边,不停地给我夹着菜,碗里垒起了个小山他还不肯罢休,我神游去了,心思不在,完全没看到他的自娱自乐,倒是墨青衣在旁边看不下了,打断他道:"等公子先吃过再说。"
黎偃玥回头见花惊澜没有动筷子,不禁有些失落,凑过去问道:"涟儿喜欢吃这些菜吗?"
我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分明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黎偃玥委屈地红了眼眶,皎伊连忙轻推了她一下,"公子?"
我这才回过神来,睁着疲惫的眼睛环视桌上的人一眼,轻笑道:"没有"
清水落喝了口粥,道:"看看你的碗。"
我低头,又抬头去看尉迟玥,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拾起筷子吃了一口,道:"玥儿夹的菜就是好吃!"
黎偃玥这才笑了起来,又忙忙给她夹。
我变也由着他去了,抬眼看着清水落,将一只瓷瓶抛了过去,"这是解药,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清水落挑眉看了眼玩的不亦乐乎的黎偃玥,道:"我不做无偿之事。"
我嚼着水嫩的豌豆,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清水落有些怔,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现在就这样同意,他还有些措手不及。
我看他傻样,撇撇嘴道:"不够?"
"够,当然够,"清水落收起瓷瓶,眼中精光点点,"浅涟漪,你就预备还我一个大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