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扬风雪,被这声洪亮有力的纵声长啸震得凌乱,不再随风飘扬,漫天乱散开来。
这声音一听就是运起鬼气说出的,才能在声音所到之处,都带起阵阵剧烈的震动。以至于不但雪花在啸声中乱飘,寒风也左摇右摆起来,就连龚明义他们的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着。
地上积雪片片弹起抛飞。
龚明义一听这声音,顿觉耳熟也惊慌心头起。在听那回响余音,缓缓瞪眼的他,眼底迅速流露出点点惶恐,额上也有冷汗直冒,涔涔而下。
这声音他在熟悉不过了,近半年在朔月岛上的战斗中,十有八九,龚明义都能在刀枪相接,血肉模糊的战场上听到发出这声音之鬼的怒啸。
“英招!”心头猛颤的龚明义,大声对身边的鬼兵们喊道:“快撤!”。
他是来抓内鬼的,还只是一个内鬼,身边自然就只带了近百鬼兵而已。还在一个照面时就被九幽国的枪手,瞬间解决了十几个鬼兵。而龚明义又不知道英招带来了多少鬼兵,当下只能暂时撤退,方为上策。
至于卢腾,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喊完话的龚明义也正是这么做的,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后朝着大营那边撒腿就跑。
可没跑出两步去,就见到身前递来一柄一尺五的枪头,挡住了他的去路之时,抵在了龚明义的喉咙处。
混铁精钢打造的枪身挺得笔直,安系刃杆之间的白缨,在漫天雪花下随风飘扬。
本能驱使着心惊胆战龚明义猛然驻足,独臂缓缓抬起立在肩头两侧,五指竖起笔直的独手掌心,摊开正对着身前前方的漫天风雪。
除了缺只手外,其他的都是好一个标标准准举手投降的动作,且一气呵成又动作到位。
大气不敢喘的龚明义,微微低眼看向脖子前的枪头。只见得这寒铁打造而成的枪头乃是猛虎吐舌状,枪尖上下两面刻有特殊黑色条纹上,在火光照耀下散发出黯淡幽光,却也阴森冷寒。
再微微抬眼向前看去,就见到这枪头尾端两侧各有的弯钩,亮晃晃的也很刺眼。再往前望去,便是耸立在风雪中,紧握持枪的英招。
四周的酆都鬼兵,也被从风雪中迅疾冲杀出的九幽国鬼兵制住,统统缴械,被强摁着跪在了地上,有模有样的学着龚明义那般举起手来,任由九幽国兵扒了他们的铠甲,掀了头盔,也不忘了给这些酆都鬼兵身上来上几下痛打。
唯一不同的是龚明义是独臂单举,那些酆都鬼兵是双手高举。至于他们手中的火把,也被围在身边,密密麻麻的九幽军们逐一接手了过来。
唯有那卢腾只是被两个持枪鬼兵看住,却未让他跪地受辱,更没有去扒他们的铠甲。
“‘大鱼’啊,哈哈哈,好一条‘大鱼’啊。”英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手中天寒枪直指要害之鬼,瞬间就有欣喜神色布满五官之间,风雪中大笑几声后的他当即乐道:“龚明义啊龚明义,北阴朝南征大军统帅,居然大半夜的来到这冰天雪地中亲自行刑,这种闲情逸致可真是独特啊。”。
也是龚明义时运不济,出门没看黄历。鬼知道出门追个叛徒,还能遇到了准备夜袭一次,来给缺衣少食的酆都军雪上加霜的英招和数千鬼兵。
围堵卢腾的酆都军骑兵亮出的火把,立马暴露了龚明义的位置行踪和举动。空中英招打眼一瞧,看出地上鬼兵身披北阴朝军士铠甲,正要给卢腾行刑。于是当机立断改变计划,一边让菌人下令鬼兵们从天而降悄悄围过来,一边喊出了方才的纵声长啸。
待到声音落地,从空中收了鬼气,按着阴风迅速落下的九幽国飞天军和空骑,已在风雪中借助着尖锐的北风呼啸掩护,悄然围了过来。
在空中看不清五官,可落地后英招就看清楚了自己拦住的,尽然是北阴朝的大帅,可把他给乐坏了。
风雪再冷,英招脸上也是乐开花。
在这快半年的时间里,英招可没少和眼前这个独臂人魂打照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
而在这快半年的时间里,英招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梦里梦到俘虏龚明义的美好画面,没想到今日真的梦想成真了。
英招正开心着,得意越来越重时,一个九幽国鬼兵踩着积雪大步走了过来,在英招耳边悄声问到:“大帅,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继续奇袭去?”。
“酆都军的大营不去了,抓了这么大的鱼我们还奇袭什么?”英招也不怕什么泄密了,当即对已经在熟练利索绑缚着酆都军的部下们说到:“速速把这些俘虏,都押解回小虞山城,原定计划就地取消。”。
飞扬的风雪中,英招手中长枪还是抵在惊慌失措下满脸尽是绝望的龚明义脖子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方,道:“走吧龚明义,我家主公会很乐意见到你的。”。
此言一出,头上身上已落有不少雪花的龚明义,瞪圆而眼角都快裂开的双眼中,惊慌失措不减反增,飞快跳动的心里暗暗想到:“难道萧石竹一直在岛上?难道我一直是在和萧石竹打战?”......
朔月岛大雪纷飞,远在千里之外的酆都早已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雪。黑雪覆盖了城中街巷和所以院落,屋顶。也为那城后的罗酆山上,披上了一层乌黑。
至于山顶的六天神鬼宫,却因为有禁制符篆遍布殿堂楼阁之间,只是地面积雪而已,屋顶却是纤尘不染。
虽然是山顶,气温也与城中不相上下,并不是天寒地冻的。
宫奴和禁军护卫们,都已换上了厚厚的衣服。只有那酆都大帝,占着自身一身玄力不惧严寒,依旧是单衣一件,也不畏那殿外寒风大雪。
夜深人静,北阴中天殿上还是灯火通明。酆都大帝坐在大殿深处,手持朱笔批阅着身前案几上堆满的奏折。
进来北阴朝的大清洗后,不少高官和高级将领都被屠杀,一时间朝廷上下官位空缺太多,倒是让酆都大帝忙碌了起来。
不过他有着充沛的精力,倒是也不在乎。加上不少厉鬼已从人间召回,也可以逐渐补缺,酆都大帝倒也没有被这场大清洗而困扰。
且他已经开始调整战略部署,在昆仑洲完全臣服的情况下,彻底放弃了东夷洲和东瀛洲的争夺。
虽然这两洲是冥界的‘粮仓’,但昆仑的上一日一熟的五谷,也能保证北阴朝的粮食充裕。
就此北阴朝开始收缩防御不假,可也保存了实力。酆都大帝是这样认为的,若是还能不断暗中鼓动东瀛洲的一些冥王,继续对九幽国制造麻烦,不但能保存北阴朝的大部分实力,还能以此来消耗九幽国。
况且,酆都大帝还有他的杀手锏裂天血魂兽。
加上酆都大帝也暗中派鬼潜入了黄泉,设下了让萧石竹在黄泉中也会生死未卜的局,让萧石竹置身异界的危险中,酆都大帝因此变得比以往更是狂妄自大了。
自大到连他之前还宝贝着的龚明义这个爱将,也是弃之不过。在海域被完全封锁后不久,北阴朝就未曾在给朔月岛上的龚明义大军,发过任何的物资和弹药。
有了裂天血魂兽,酆都大帝不再需要什么将领。龚明义也是他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一如既往的和其他的弃子一样,可以随便丢弃,任由龚明义和那些鬼兵们在朔月岛上自身自灭。
殊不知远在朔月岛的龚明义都不用他放弃,就已经被英招俘虏了。
北风呼啸,风雪更大。漫天雪花纷纷扬扬着洒在了北阴中天殿前,几只屋檐下蹲着的九头鬼车鸟,看着积雪起,像个孩子一样欢快的冲了上去,扑腾着翅膀扫起了地上的雪花。
如柳絮的黑雪随鬼车鸟双翅拍打出的阵阵风轻飘起来,像是在北阴中天殿前扬起的一道道黑雾。
那些鬼车鸟更是欢快了,把翅膀扑腾得更快更急了,地上扬起的积雪还未落地又旋转着飞起。
大殿中就在酆都大帝身边的杌却是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听到那些鬼车鸟发出欢快的长鸣,也只是睁眼一瞥,就再次闭眼呼呼大睡。
在杌看来,那些九头鸟们玩雪玩的这么欢的举动无聊又幼稚。还不如默默地守在酆都大帝身旁,听着笔尖划过帛书纸张时,发出不一样的沙沙声好玩。
“陛下。”就在杌才昏昏沉沉的睡着时,大殿外风雪中,传来一个男鬼毕恭毕敬的声音。
酆都大帝头也没抬一下,继续批阅着手边奏本,只是张了张唇问到:“何事?”。
话才出口,大殿外血影一闪,就有道道残影携阴风而来,转眼已到案几之前。那些残影当即在案几前合为一体,化为一个带着人皮面具,但面具并无任何神色的神通鬼,跪在了酆都大帝的身前。
那神通鬼左瞧右看,确定了大殿上只有酆都大帝和他的杌后,才开口回禀道:“陛下,第一只裂天血魂兽在今夜成形了。”。
酆都大帝一愣,猛然停笔时双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抖。微微一颤的笔尖,在他身前批阅的帛书上划出了一横本不该存在,有点歪歪扭扭的墨迹。
“你说什么?”惊得口瞪目呆,全无往日镇定自若的酆都大帝,许久之后颤声问到。
“三界第一只裂天血魂兽已经成形。”那个神通鬼依旧低垂着脑袋,俯首道:“它强大的鬼气是任何鬼族,都没法匹敌的。”。
酆都大帝松开五指,霍然起身。
朱笔掉落在桌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咣当声响,笔尖上甩出了无数点墨点,散落在桌子和上面的奏本上去。
一旁的杌也惊醒过来,跟着主人一起站起身来。
“朕要去亲自看看这成形的裂天血魂兽。”说着此话,酆都大帝身形一晃卷起一阵冰冷的阴风,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杌迈步向前,寻着气味朝着大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