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不知道流泻出的辉光到底是么, 叶槭流所学的神秘学知识里完全没有提及这个,不想想看,他连多重历史之门是么,都还是从阿维兰那里听说的, 不知道这点很正常。
但叶槭流看到它带来的毁灭。
只用毁灭来形容辉光造成的破坏, 巨大的门扉下, 光的浪潮宛如海啸般推进,它推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却有种无法抵抗的平静, 浪潮越塔楼时, 几十米高的塔楼轻易被卷入光潮之,沿途的建筑物像是积木一样纷纷倾倒, 汽车和树木一同消融在浪潮里,于强烈的光弥漫在空, 哪怕遮住眼睛, 无法让眼的光消散,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只剩下明亮的纯白。
它的位格甚至凌驾于3级遗物之上,叶槭流看到一只漆黑的狗在坍塌的建筑物之间跳跃,冰结的场不断蔓延,建筑物表面瞬间被冰霜覆盖,然光潮从空拍落,冰霜只坚持了一瞬, 就和建筑物一起被淹没。
黑犬的身形已经足够庞大,在浩浩荡荡的光潮之前仍然像是不及腰的小狗,它一直在试图阻止光潮,只是收效甚微, 可它看起来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在黑犬的下方,叶槭流看到还有人在奔跑,哪怕黑犬阻止了光潮一秒,这些人们都有可逃离光潮的范围。
当黑犬从叶槭流顶上越时,它低看了一眼,注意到正在奔跑的叶槭流,在半空紧急停下,低就要叼起叶槭流的衣领把他带走。
这和叶槭流的意愿相背离,他只向一侧闪避,躲开它的牙齿,停下来看向黑犬,尝试着和它对话:“谢谢,但是不用了。”
四目对视的瞬间,黑犬停顿了一下,猩红眼眸仿佛滚烫的岩浆,让叶槭流莫名感觉有些眼熟。
它发出可怜的“呜呜”声,爪扒拉了下叶槭流的裤,似乎是看出没办法让叶槭流改变想法,看了看远处的人群,最终舔了叶槭流一口,转,踩着空绽放的冰花,继续向远处跑去。
黑犬的出现意味着叶槭流接近了辉光,光潮缓慢地在建筑物之间流动,密大仿佛被火山灰掩埋的庞贝古城,一道道金色的人影伫立在辉光之,辉光包裹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凝固在最后的姿势,形成了一具具千奇百怪的塑像。
最前方的光潮已经触及了叶槭流,他低看向脚边的潮汐,停顿了一下,正式踏入辉光。
……没有么感觉。
叶槭流无声地松了口,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和他想的一样,他只觉得浸泡在了温暖的光辉之,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融,没有像灯之道路的天命之人一样,萌生出想要融入辉光的念。
就算是多重历史之门流溢出的辉光没办法破坏的身体,既然这样,到底是么……这个念在叶槭流脑海一闪逝,但这并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启的晋升是开启门关,叶槭流已经开启了道门关,发现随着门关开启,他的眼睛和肩胛骨不再不可破坏,现在光潮只到他的脚边,但再深入的话,光潮会越来越高,最终会淹没他,那时候他还会在辉光毫发无损吗?
没人够答叶槭流的问题,他一个人继续跑向前方的门扉,辉光果然越来越高,起初只到脚踝,很快没了膝盖,几秒后已经及腰,短短几十米距离,光潮已经没了叶槭流的胸口,眼看就要没肩胛骨。
辉光并没有实体,不会对叶槭流造成阻碍,他仿佛在光的海洋里奔跑,随着眼前光芒愈来愈盛,叶槭流几乎看不清太多东西,隐约感觉视野边缘游一缕深黑的阴影,他继续向前,忽然剧痛在肩胛骨的位置炸开。
仿佛锋利的冰锥猛地钻入骨髓,于强烈的痛感一瞬间让叶槭流无法站稳,他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几乎要向前趔趄倒下。
剧痛粗暴地绞碎了叶槭流的意识,刹那间,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猛地被按在了烧热的烙铁上,大大小小的鼓泡迅速从肩胛骨处凸显,叶槭流甚至产生了幻觉,无数看不的细小生物张开遍布利齿的嘴,疯狂地啃噬他的血肉,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从内部将他吃空。
不是真的……这是幻觉,不会对造成伤害,没关系,还可以坚持……叶槭流捂住眼睛,脑海里全是混乱的思绪。
按照叶槭流最开始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有可不会被辉光融,所以完全可以试一试,现在这就是他尝试的结果了,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在被辉光吞噬之前离开这片注定会被毁灭的土地。
可或许是剧痛让他的意识模糊了,叶槭流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想法,他一边艰难地和幻觉作斗争,一边不受控制一样,一步步向着流出光芒的虚影门扉走去。
辉光不断漫涨,渐渐没了叶槭流的眼睛,同样的剧痛刺入眼睛,仿佛火焰一样沿着神经向上一路燃烧,叶槭流眼前猛地黑了下去,视野里只剩下模糊的光在晃动,数据视野失去了作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只模糊地记得最后的画面里,多重历史之门就在前方,于是他伸出手,向着门扉的位置伸出手。
他努力在辉光摸索,忽然触碰到了温暖的皮肤。
哪怕叶槭流已经无法思考,他依旧在怔愣意识到,这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不止是温暖,他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正在发烫,表皮甚至已经开始融,露出修长的指骨,唯独手指上的戒指安然无恙,叶槭流甚至够描摹出戒指的形状。
有些变形、但依旧让叶槭流很熟悉的清爽嗓音带着笑意,对叶槭流说:
“抱歉了,但是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吗?”
叶槭流完全怔住了,他的眼前依旧模糊,无法看清物体的轮廓和形状,可他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阿维兰?”
不可,阿维兰不是灯之道路的天命之人,不可接近多重历史之门……
不,他一直以来对知识的狂热和好奇,并不是因为他信奉辉光……
他知道多重历史之门,他知道够打开多重历史之门,所以接近了,他一直想要知道世界的真实,却因为么在林地前停驻……
阿维兰的手微微收,似乎想要撤离,叶槭流没有力抓住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试着去开启阿维兰的思想。
浩如星光的微芒在叶槭流的意识亮起,勾勒出模糊的银色小径,叶槭流穿轻柔的叹息和呢喃,努力去触及小径尽紧闭的门缝。
他原本不可开启阿维兰的思想,毕竟阿维兰并没有失去意识,可或许是他的渴望太强烈,一瞬间,无数感和记忆的碎片流星般从门缝里飞出,混杂在庞大的知识洪流之,向叶槭流一股脑涌来。
在阿维兰的思想里,叶槭流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阿维兰低看着叶槭流努力抓住他的样,有点想笑,却又有些无奈,就像是看到了缠着他要去钓鱼的弟弟妹妹,于是阿维兰伸出融的手,轻轻拍了拍叶槭流的脑袋,就如同当初他笑着抚摸弟弟的脑袋。
他知道叶槭流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站在这里的不应该叶槭流,是啊,这是他一直在期待的,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动摇的梦想,这是他的舞台。
他出生在冰雪覆盖的千湖之国,记忆夏季永远温和短暂,在漫长的冬天,父亲教他滑雪,小小的他踩着滑雪板在雪山间越野,从山坡上一跃下,他们会和其他人一起打冰球,越野滑雪,跳台滑雪,北欧项;夏天他们会全家出动,骑着自车沿湖环游,在湖边烧烤露营,驾船掠湖面上的天光云影。
他一直很有天赋,无论是么样的运动都难不倒他,他的体力甚至比成年人更充沛,在外面玩上一整天不会感到疲惫。
父亲教会了他如何在冬季的冰湖上钓鱼,让他爱上了从湖拎起鱼的那一瞬间,每当他外出冰钓时,弟弟妹妹们总会像冰球一样缀在他的身后,他不想被他们打扰,于是每次外出冰钓都是一场斗智斗勇。每每他总甩掉这些小尾巴,然后拎着满满一桶鱼家,母亲总是会站在门口亲昵地责怪他,弟弟妹妹们则会在他的战利品面前破涕为笑。
那一天,他一如既往独自出门冰钓,照旧拎着满满的鱼,来的路上,他看到一群裹着斗篷的男人从他家的方向走来,他们全部将面孔隐藏在兜帽下,他和他们擦肩,看到他们的手上戴着黄金的戒指。
家之后,他看到了所有家人融扭曲的尸体,他们仿佛被随意揉捏的蜡像,全身包裹在强烈的辉光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按照父亲教的狩猎技巧,独自追踪那些人的踪迹。不知道为么,他们远比看上去要虚弱,很警惕遇到的人,宁愿住在森林里,不愿意接触现代社会。但这对他来说并不坏,他耐心地藏好了自己,花了几天时间,用父亲的猎/枪一个个杀死了他们。
在他们的尸体上,他发现了许多让人惊异的征,那时候的他并不理解这都意味着么,却克制不住地对感到了好奇。
那似乎是另一个恐惧却又迷人的世界,他懵懵懂懂地追寻着那些奥秘,好奇心像饥饿一样折磨他,他如饥似渴地吞食一切有关奥秘的知识,扑在书上就如同扑在面包上,随着时间流逝,他积累了多如繁星的知识,终于窥探到了那个世界的魅力。
那些敌人,他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是来自另一重历史,他们通多重历史之门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些黄金的戒指庇护他们不会在辉光融,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杀死他和他的亲人。
在那之前,他想他未来该做么,他应该为感到痛苦和愤怒,应该穷尽一生去寻找亲人被杀的真相,可当他真正接触到世界的真实时,他不得不在震撼和愧疚承认,他最终还是被那瑰丽莫测的历史吸引,沉迷其,想要知道隐藏在世界表皮之下的色彩。
阿维兰愉快地想,大概他早就疯了吧。
他不断追寻着世界的本质,为了获取知识不择手段,将危险置之度外,不惜任何代价。他的好奇心每天都变得更加强烈,驱使着他不断冒险,不断贴近死亡。
这并不是因为他热爱与死亡擦肩的快感,是因为他随时都会死,所以在死前他要把一切都要做到极致,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如果下一次,如果他够看到多重历史之门打开,他一定要毫无留恋地走进去,融入门流溢出的辉光。
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多重历史之门洞开时,周围的人都在恐慌逃跑,唯独他望着虚影重叠的门扉,几乎要被惊喜淹没。他本应该在那时就融入辉光,可忽然间,他的余光瞥了无数人脸上的恐惧,想起了无数次他在真相前却步的理由。
还不是最后。他还不全无遗憾地去追寻辉光。
现在,全身大半融扭曲的阿维兰站在了巨大的光门前。
阿维兰缓慢但坚定地将叶槭流的手按下去,接着用力一推,让叶槭流向后摔去,远离了多重历史之门。
他转身,望向眼前的虚影重叠的光门,蔚蓝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在闪闪发光,纯粹无法克制的快乐几乎要从他的眼神里溢出来。
叶槭流看不到阿维兰的神,他的视线依旧模糊,努力向着影影绰绰的光伸出手,喉咙里滚出颤抖的声音:
“阿维兰……”
阿维兰没有应他的呼唤,他一步步走进虚影重叠的门扉,身影消失在灿烂的辉光之。
片刻后,虚空仿佛响起了门扉关闭的声音。
在轻轻的关门声,多重历史之门无声合上,渐渐消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