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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叶槭流的调侃, 理查德也笑了来,煞有介事地点头:
“这很有道理,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当个侦探,这就是为什我选择了剧院经理作为职业。”
大概是因为叶槭流的推理说服了他, 让他意识到西里斯并没有出事, 心情也放松了来, 甚至有闲心和叶槭流开玩笑。
虽然你关于自己不适合当侦探这点说对了,但我怎觉得后半句话也很值得商榷呢, 说实话, 正常人是不会接受剧作家在排练开始后写剧本的……叶槭流微微一笑, 并不答,站身把烟斗放原位, 转头看向凌乱的房间。
关于“西里斯去了伦敦”这个推论,目前为止叶槭流其实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来证实它, 纵使他清楚这就是正确答案, 在搞清楚西里斯是怎去伦敦之前,他也不能完全松懈来。
论是仪式还是形之术, 在一切结束之后,神秘气息都会迅速消失,并不会留可供调查的痕迹。
叶槭流已经看过了西里斯的房间。理查德可能需要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观察,才能不漏过任何角落,但叶槭流只需要看一眼,万事万物的信息就会浮现在他的眼。就算这样, 他也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最近天没有人进入过西里斯家,当然他也没有离开房子,这就可排除有启的天命之人来带走了西里斯的可能了……罗密欧和朱利安说过总会有人走着走着就掉进伦敦,他们是怎掉进去的?伦敦会不定期打开缝隙吞吃普通人吗?叶槭流边想边心不在焉地走到了房间深处的窗前, 一只手打开窗锁,推开窗户,向着窗外望出去。
窗外,大大小小的灰色房屋挤在一,屋檐的度狗啃过一样层次不齐,像是随意堆砌的积木,被小孩子胡乱拼凑在一,随后抛弃在这片样被伦敦抛弃的街区里,灰黑色的河水在窗奔流而过,河面上看不到飘浮的垃圾——在路过集市时,这东西就会被集市的摊主们捞走。
伦敦是建立在泰晤士河边的城市,它曾经的名字“伦底纽姆”也被认为意指“河流经过的地方”,泰晤士河和它的支流们塑造了伦敦,这座城市也在塑着它们。
但随着历史发展,许泰晤士河的支流也深埋在了地,从人们的记忆消失,没人知道它们或许还在伦敦的地静静流淌。
如果外外伦敦在地图上不存在,那眼前的这条河流呢?它又会流去哪里……叶槭流望着波澜伏的黑色河水,慢慢弯了嘴角。
他过头,噙着笑对理查德说:
“我想我应该知道西里斯是怎去伦敦的了,不过据我所知,伦敦远比这里更危险,为了你的安全,或许你可留在这里等我来。”
“不,抱歉,不过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意料之,理查德展现出了坚决的一面,“如果这样说,你和西里斯都是我的朋友,我办不到坐视我的一个朋友为我的另一个朋友冒险。”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理查德微赧地咳了一声,用低沉柔和的声线补充了一句:
“况且,你也不知道西里斯的相,不是吗?”
根据罗朱两人的说法,进入伦敦的凡人是不来的,但他们也说了启应该是例外,而想一我过去的煊赫履历,我应该不至于打不开离开伦敦的门……怎想伦敦出口的门不会比历史之门更难打开吧。就是得让房东跟紧我,怎看他这种文艺工作都不像能打的样子……
基于这样的想法,叶槭流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想要你的承诺,第一,等我们进入伦敦,不要离我太远;第二,如果等会你想要的惊讶,请适度惊讶。”
理查德显然不理解叶槭流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他推了推复古眼镜,肃穆地点头:
“你有我的承诺。”
在理查德看不见的角度,叶槭流趁机用真枪替换了身上的手/□□型,把模型的卡牌放上桌面,一手按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响指声落,窗外的景象模糊了来,一扇光门在窗口的位置打开,朦胧的光晕里,似乎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行人。
伦敦的入口应该是活动的,随着泰晤士河隐藏的支流流动,西里斯应该是在想发设法进入伦敦时,误打误撞遇到了流动的入口。
“……”理查德睁大了眼睛。
显然理查德不可能想到他认识的朋友居然比他还懂神秘知识,也没想到他带着朋友来外外伦敦,抱着向叶槭流展示世界的心态,结果最后震惊到的不是叶槭流而是他自己……
毫疑,福尔摩斯先生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瞳孔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瞳光不断闪烁晃动,连震惊的情绪都在动摇。
许久,他的目光在移到叶槭流的身上,张了张嘴,用梦呓般的声音:
“你……?”
叶槭流深知这时候最好什都别说,于是谦逊又低调地咳了一声,答道:“是的,我。”
“……”理查德盯了叶槭流一会,抬手捂住脸,躲避叶槭流的目光。
尖顶帽的帽檐垂去,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含糊又尴尬的声音:
“天啊,我……我不知道该说什,让我们别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否则我不知道该怎面对你了,拜托了,求你。”
眼看房东把尖顶帽盖在脸上的心都有了,叶槭流当然也善解人意地跳过这个话题,彬彬有礼地:
“当然,如你所愿。不知道现在你还愿意和我一去伦敦吗?虽然路就在这里,但你可能会踩空。”
听他这,理查德终于没能忍住笑,奈地摇着头答道:
“好的,好的,当然,请务必让我跟紧你,我不知道伦敦是哪里,不过我猜在这里一脚踩空比在天上踩空更糟糕。”
……
就像叶槭流想的一样,就算是神秘的伦敦,也没办法阻止他的脚步。
和理查德一进入光门后,叶槭流先一步走出光门,扫视四周,心想或许论从哪里进入伦敦,都会出现在样的入口……
剩的念头在看到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时消散了。
他仿佛来到了维利亚时期的伦敦,身后的光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关上的火车车厢门,乘客们拎着手提箱从火车上来,汇入站台上的人流,流向火车站的出口,身后鲜红色的蒸汽列车拉响一声汽笛,轰隆隆驶向远方。
“怎……”理查德讶异的声音在叶槭流身后响。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伦敦会是这样的,仿佛走出门的一瞬间,他们穿越了个世纪前的伦敦,火焰点亮了迷雾笼罩的天空,蒸汽与机械的力量掀了时代的洪流,浩浩荡荡席卷向整个世界,开启了一明亮赤红的历史。
理查德只是怔愣片刻,就找了理智,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迷茫,低声询叶槭流:
“我们先离开这里?”
叶槭流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说:
“看来我们的搜寻工作不会很顺利。你想过怎找到西里斯吗?”
理查德显然也意识到了题,不禁微微皱眉,迟疑着说:
“可根据西里斯的喜好来确定范围,他喜欢阴暗潮湿、通风良好的地方,温度不要太,最好靠近树林或河流。”
这详细的生条件,难道剧作家是蘑菇吗……叶槭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深觉理查德仿佛一个种蘑菇好手。
纵然经常有人从上伦敦掉到伦敦,也不可能掉来成千上万人,那周围的旅客应该大是伦敦原本的居民。但叶槭流也不是全发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他的确发现了一个一身现代打扮、带着迷茫惶然神情的年轻人,估计是上伦敦的又一个失踪。
既然伦敦存在了数百年,目前看上去还算秩序井然,就不太可能没有统治阶层或政府党派,那在知道上伦敦总会有人掉进来后,当权不至于放着他们四处游荡吧……叶槭流远远坠在那个不安地抱着双肩包的年轻人后面,和理查德一跟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离开了火车站,夜晚的寒意也缠上了他们,汽笛声在灰蒙蒙的天空荡,蒸汽弥漫在火车站的上空,衣着各异的人们在火车站进出,马车从泥泞的道路上疾驰而过,车上的煤气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笼罩在光晕里的马车迅速远去,消失在浓浓的雾气里。
有个穿着墨绿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人群里一处台上,不断拉动手边的铃铛,声喊道:
“外乡人!来伦敦的外乡人来这里!”
双肩包年轻人胸腔伏了一,鼓足勇气走过去,还没开口,就被塞了一张宣传单。
“外乡人去入境管理局登记,就在两条街外,那里的人会告诉你该去哪里、做什的,有什疑去他们。”墨绿色制服的男人眼皮不抬一地说完,又喊道,“外乡人!还有没有别的外乡人!”
“等等,我想离开这里,我能去吗?”年轻人着急地追。
墨绿制服的男人耸耸肩:“只要你能离开,你随时可。”
如果西里斯也是这样进入伦敦的,那去入境管理局应该能找到他的档案资料……叶槭流和理查德交流了一个眼神,过去领了两份传单。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这份传单颇为精美,用了种颜色不一的艺术字体,还配了线条精细的插图,堪称一份“外乡人该如何在伦敦生活”的入境指南,第一条就是去入境管理局登记,旁边配了去管理局的地图。
叶槭流记地图,向着地图上管理局的方向走去,忽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的街道上驶过,拉车的马着一对洁白的翅膀,一眨眼就驶入了浓雾。
……叶槭流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为自己看错了。
异种?不可能,异种和人类不可能和谐共处……嗯,布莱克除外……那这奇幻生物难道真的只是奇幻生物?在我接触到神秘世界之前,我也不知道这生物都被称为异种,它们更像是我最开始印象里的奇幻生物……
他翻出传单,这一次读了一遍旁边的伦敦历史专栏,终于明白了他为什能看到飞马了。
伦敦诞生于工业革命开始的时期。在那场延烧了整个伦敦的大火熄灭后,人们用石材代替了木头,建了失去的六分之一个伦敦,伦敦就是在那时诞生的。
真实的上伦敦属于活人,隐藏的伦敦则属于幻想,它连接了所有上伦敦人的幻想,这里的居民是虚构角色、幻想生物、历史名人和去世的亲朋好友——亡的灵魂会前往光之海,但在伦敦,被想象出来的幻影仍然好端端地活着,甚至还要被住房题困扰。
由于伦敦面积有限,属于一个人的幻想通常会被登记在一处房屋,这也导致了伦敦的许恶□□件,为此威灵顿公爵在十年前做出规定,如果最初入住的居民实在法忍受和后来共处一室,可去入境管理局进行申诉。
马车消失得太快,理查德似乎没有看到,他从地图里抬头,奈地说:
“没想到我们找到西里斯的最大阻碍会是这雾,就算有人迎面走来,我恐怕都看不清他的脸。”
这的确是个题,数据视野倒是不受少影响,但就算标出了轮廓和名称,也看不到是什样……叶槭流点点头,正要开口,理查德突然愣了一。
他惊疑不定地:“……你看到天上的那个了吗?”
听他这说,叶槭流也抬头看去。
先是听到了一阵铃声,一队驯鹿在他们头顶的天空奔跑,被它们拉着的雪橇上坐着一个全世界孩子都比熟悉的红衣老人,雪橇的后座上载满了堆积如山的礼物。
……两个人忽然沉默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