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祁云见裴迎华看到自己后, 那眼里明显的排斥, 他眸中的笑收了些。
但再看到她眼里的排斥接着化成明显的憎恨,他又笑了:“阿芜果然是恨上我了。”听起来,他似乎并不意外这事, 也不计较这事,语中还透着明显的宠溺纵容。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继续道:“阿芜来的倒是非常干脆,不知是不想躲了, 还是你师父比较管用?或是两个原因都有?”
裴迎华又后退了些, 只问:“我师父呢?”
“师父?”薄祁云继续靠近,仿若贪婪般的看着她的脸,缓缓的道了声, “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红衣, 身姿玲珑婀娜, 透着说不出风情。可惜展现在裴迎华面前的那张脸,虽也貌美,却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张脸。
所以是他让人假冒她师父,又仿了笔迹骗她过来。
薄祁云看着裴迎华那双越发显得冰冷的眼睛,笑中透着丝不知是真是假的无奈:“你该是非常明白, 你师父个性肆意,行踪飘忽,非常难找, 何况北顺离这里的距离可不短。”他老早就在物色武艺高强,身形又像她师父舒遥的人,这样比找舒遥本人要快得多。
假舒遥并不是现在才进入序月水渊,之前也进过,只是这次才运气好成功发现裴迎华,并将其引出来罢了。
裴迎华握着拳头,有一种严阵以待的阵势。
薄祁云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戒备他,只再向她靠近,目光深情的看着她,不由伸出手想要触碰她那张,让他四年来都朝思暮想的脸。
不想她陡的躲开并朝他出手。
他抬手挡住她的招式,挑眉:“阿芜这是在与我动手?”要知道,这是从小到大都不曾有的事,既是因为他是她的主子,更是因为她视他如命,爱他成痴。
裴迎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再次朝他出手后,陡的飞身后退,转身就欲继续飞离而去,却被刹那间移到她面前的他挡住去路。
眼见着他抬手就要拉她,她再次朝他出手。
薄祁云躲开她的攻击,顺势要再去拉她,却被突地飞过来的石头打中手,他转眸看去时,裴迎华转身直接跑开。
用石子打薄祁云的正是手牵着杜青宁走过来的裴延。
裴延见薄祁云又要去拦住朝自己飞跃而来的裴迎华,他勾唇凉凉一亮,放开杜青宁的手就过去挡住薄祁云,与之打了起来。
有裴延在,薄祁云根本不可能靠近裴迎华。
正是杜青宁看着这两人再次打起来的一幕,不由想到裴延身上有伤时,裴迎华过去拉住她的手,并道:“走,若原由不是你,你夫君便不会是个喜与人死磕的人。”
杜青宁没多言,任裴迎华拉着跑了。
后来裴迎华又用轻功带她直奔千百庄而去,因当下离千百庄近,所以只一会的功夫,他们便从千百庄落地。
二人朝序月水渊走去时,杜青宁默了会,便问裴迎华:“这是怎么回事?”
裴迎华冷了冷眸色,应道:“上当了。”
姑且不说如今的杜青宁因记挂爹中毒的事而没心情过问太多,她想就算她要问,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回答的太深。
想到薄祁云做的那些奇怪的事,与他那张和安安极像的脸,她微抿了下嘴。
后来她们刚踏入序月水渊,裴延就突然跳到了杜青宁旁边,他拉住杜青宁的手,看了裴迎华一眼,淡道:“以后最好莫再这么愚蠢。”母子俩尽给他惹麻烦。
裴迎华未语。
直到他们分两路时,杜青宁对裴迎华道了声:“明日是安安满月的日子。”
裴迎华仍旧没说话,只迈着似乎有些虚浮的步伐朝西头去。
直到入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住房门,倚着闭上了眼。
她的双手陡然同时紧握起,骨节泛白,青筋暴起。因为她的用力过猛,指甲很快便掐入了肉中,渗出鲜红的血滴落在地。
她如此倚着房门,握着拳头,久久没有动的迹象。
这时的序月水渊东头寝屋前,裴延与杜青宁早已坐在了亭下,裴延正抱着杜青宁,拨弄着她细软的黑发,似乎很是惬意。
一会儿后,沈星走了过来,拱手待命。
裴延未看沈星,目光只仍旧落在杜青宁的脸上,目光轻柔深情,仿若如何也看不够。默了会,他缓声吩咐道:“明日开放千百庄。”
沈星:“是。”
杜青宁本是垂眸烦心着,她打算暂时尽情的烦心,之后好生将情绪调节过来,否则她怕她含着如此的憋屈,太难对裴延产生他想要的全心全意。措不及防听到他的话,她终于有了些反应,不解他此举是为何。
裴延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淡淡疑惑,便笑道:“明日是端午,我想阿宁玩的开心。”
她知道明日是端午,但她想到的是三姐想她在端午这日入宫的话。她便对他道:“我想明日入宫。”
他收起了眼里的笑:“你答应过我,要对我全心全意。”一个没血缘关系的爹已经够了,他忍了。
不想她却突然站起身,换了个跨坐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嘀咕道:“我就是想入宫。”
裴延捧住她的脸,看入她的眼底,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果然放她回家是有用的,只一天的功夫,便让她更加的忘记了被他欺负的痛苦与恐惧,做事也爽快了。
可惜这是杜栩与杜家人的功劳。
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更软了:“我想入宫。”
他真的感觉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恨不得又去强弄她的身子。可偏偏因为失去过而觉得弥足珍贵,想留住这样子的她。
听着她对自己撒娇的声音,他搂着她的胳膊不由使劲起来,仿若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他埋首蹭着她的脖颈,终是压抑着答应了:“好。”
皇宫。
倾玉宫中,清雅中透着低调奢华的寝殿,杜青雨正在床上服侍着她的君,她的天。她在床的里侧,主动脱了坐在床边的蔚元钧身上那袭精致又透着威严的龙袍。她的手似无意划过他的胸膛,引得他的气息明显变得灼热。
蔚元钧笑了笑,与她在一起,他感觉很幸福。他心觉也多亏的他足够识趣,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心动,没让她在自己的人生中溜走。
他不由翻身将她压在身上,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他虽也是身强力壮,但是个正常人,不会像裴延在床上那般没完没了,还凶狠,仿若精力无限的野兽。
心满意足后,他便搂着怀中人儿,闭眸打算睡觉。
趴在他怀里的杜青雨一张如花般的脸,仿若打了露一般,粉红滋润,诱人极了。当下的她很累,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却不由想起阿宁与二公子,她难以想象,那二人那般,又该会累成何程度,怕不是会要人命。
蔚元钧感觉到她没有睡,便出声道:“在想什么?”
杜青雨柔声应道:“在想阿宁,不知道明日端午,她可是会过来。”
提到这个,蔚元钧一时没有说话。
后来杜青雨的眸中划过暗色,问道:“明日在东河园要举行端午的节日活动?”
蔚元钧:“嗯!”
杜青雨闭上了眼睛:“皇上要与贵妃姐姐一道过去?”她听说,每年的端午,他都是与慕贵妃一起过去。
后宫本没有什么慕贵妃压在她头上,慕贵妃本为慕宸妃,因入宫最早,是陪了他多年的人,所以在她入宫成为淑妃后,他便将宸妃升为了贵妃,已做弥补。
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对慕贵妃算什么情意,慕贵妃对他来说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蔚元钧:“嗯!”大概是有愧,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
杜青雨没再说话,只抬手环住他的腰,似乎是要睡了。
这一夜过后,次日便就是端午节,在皇宫的最东面是东河园,东河园的河尤其适合举行赛龙舟。每年这个时候,东河园早早的便有宫女太监准备着观座与各式的零嘴好茶,等着皇上,与众王侯重臣领着家眷过来。待人满,比试开始时,就会上热乎乎的,各种陷儿的粽子,都吃着粽席看赛龙舟。
千百庄中,老早便有陆陆续续的人进来设摊的设摊,玩的玩,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这么快便得知千百庄开放的事。
杜青宁由裴延牵着往外走时,便问他:“姐姐她自己过端午了?”
裴延:“嗯!”
杜青宁:“那安安的满月呢?”因安安的情况特殊,自然不能大肆举办满月宴。昨晚她一时只顾着争取入宫见三姐,倒是忘了安安的事情。其实,就算安安办不了满月宴,他们也可以设个简单家宴的,真是她疏忽了。
裴延低头看她,反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挂念这个挂念那个的,明显让他非常不悦了。
杜青宁赶紧讨好性的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裴延看了看被她挽着的胳膊,笑了下。
随着夫妻俩所上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知何时难得怀抱着安安的裴迎华,正一步步踏上序月水渊前头的楼阁。
直到上了顶层,她抱着孩子眸色不明的看起了千百庄内渐渐生起的热闹繁华,久久未动。而她的手掌间,尽是些没处理过的血痂,怪触目惊心的。
裴延与杜青宁到皇宫时,日头已是很大,挺炎热。
但裴延很贴心,老早就准备了一把油纸伞,走在她旁边给她带着遮挡阳光。惹得杜青宁不由侧头抬眸看他,心中的感觉真是复杂。
后来她道:“不要伞了。”惹眼不说,何况她也想变黑些,就像以前一样的肤色。她现在的肤色虽白如玉,却有点白过头,显得不康健,她不喜欢。
裴延没强求,收起伞就随便扔给一位宫女。
他们二人直接去了东河园,当下的东河园已是几乎满座,都在吃点心闲聊。因他们夫妻俩都是第一次来,免不得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认识他们的,会看他们。不认识他们的,见他们容颜气质出众,更是会朝其他人打听他们。
观座上的杜建胜看到他们,便拉了拉杜建臻,示意其看过来后,兄弟俩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后,一道起身朝这头走来。
这时杜青宁将全场扫视了一圈,对裴延道:“没有三姐。”
裴延本只是有意牵她过来,不想让她去见她的三姐,一时倒忘了这里还有杜家人,于是他拉起她就走:“我们去后宫。”
杜青宁:“可是……”她注意到爹了。
裴延没给她反悔的余地,强制拉着她直接就走。那头还没走近的杜家兄弟俩见了,面面相觑起来。
杜栩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这东河园的观座上,自然还有裴家人,裴老夫人看着难得来一次东河园的裴延,心中的愤怒难以压抑,几乎想追过去。
这臭小子不仅有一身本事,还极受皇上的宠信,偏偏却毫无出息,只知陪着妻子转,从来不知道抓住自己的优势,为自己博一份名利,生生抛弃这本该无量的前途。
她越想越觉得过不去。
哪怕转过身渐行渐远,杜青宁都可以看到落在自己背影上的目光,她心想也不知是谁在看他们。
二人将到后宫的时候,便见到一身龙袍的蔚元钧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不徐不疾的走来,他的身后顶着鲜亮的罗伞。
这阵势让杜青宁愣了下,后来她立刻看向蔚元钧的旁边,看到的却不是杜青雨,而是一位她不认识的妃嫔。看那华美的盛装,与十分雍容的气度,还有年纪,她觉得这妃嫔的品级怕是不低。
确实不低,这人便是慕贵妃,瞧着端庄贤淑,慈眉善目的,感觉上倒是挺好。
待到离近,蔚元钧便看着裴延笑道:“你们这莫不是从东河园过来?倒是难得来一回。”
见裴延蔚元钧作揖行了个礼,杜青宁忙也跟着福身。
蔚元钧直接拉起裴延就走:“你随朕过来,朕有些事与你说。”
杜青宁看到并没有拒绝蔚元钧的裴延朝她看来,她便对他道了声:“我自己先过去了,我在三姐那里等你。”言罢她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慕贵妃又福了个身,赶紧跑了。
慕贵妃看着越走越远的蔚元钧,便站在这里候着。
好在这里离倾玉宫不远,杜青宁能找到路,大概是为了放松与调节自己,她一路跑过去,直至见到殿内的杜青雨,直接过去紧紧的抱住对方。
她重重的喊了声:“三姐。”
能看到她,杜青雨觉得很惊喜,便摸着她的背,笑道:“瞧阿宁热情的。”
杜青宁喘了喘气,又突然放开杜青雨,过去就为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下。她拿起帕子拭着额头的汗水,语有愤然之意:“我被裴延气到了,急需发泄。”忘记爹中毒,谈何容易?她倒宁愿那混蛋是给她下毒。
杜青雨过去拉着她坐下,关心道:“你们又怎么了?”
“反正我就是生气。”杜青宁也不知该如何说。
知道她不愿多说,杜青雨就柔声道:“好,阿宁生气就对我唠叨唠叨,发泄发泄,心情就好了。”
杜青宁本想在这里大胆骂骂裴延,想想还是算了。那人跟个贼似的,说不定一不留神,她的话就传入他的耳里。千言万语,最后只让她化成一句:“我讨厌他的医毒之术。”
“讨厌他的医毒之术?”杜青雨闻言有些惊讶。
杜青宁:“反正就是讨厌。”
杜青雨叹了口气,道:“说起毒,我有一件事要拜托阿宁。”
杜青宁抬眸看她:“何事?”
杜青雨挥手让殿中的宫女出去了,便小声对杜青宁道:“我想要毒,阿宁可是能从二公子的药阁给我弄些毒过来?”
杜青宁面露惊色:“为何要毒?”
杜青雨垂眸叹道:“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总得给自己备些利器用着。阿宁帮我弄了毒,切记不可以将此事告诉第三人,好不好?”
杜青宁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沉重:“三姐,你……”
杜青雨握住她的手:“别想太多,我只是想备用。”
杜青宁看着三姐的脸,发现三姐虽仍旧对她很温柔,却明显有很多地方变了,有一种让她说不出的感觉。她犹豫了下,问道:“三姐真的不是想那啥?”
杜青雨闻言柔柔的笑了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不会主动去害人,但总不能一点招数都不给自己留。”
杜青宁觉得也是,其实她也认为三姐不要太软弱的好。
她想了想,应道:“三姐想要什么样的毒?”
姐妹俩在倾玉宫聊了会后,便一道朝东河园去了。她们到时,东河园的赛龙舟已经结束,众人都已散场,当下可以去后面看射击,也可自由活动,于是她们二人便逛起了东河园。
正是她们在河边的亭下歇息时,郝贵媛在宫女的伴随下走了过来,笑道:“我说淑妃姐姐在哪呢!原来是在这陪妹妹,淑妃姐姐果然是宝贝妹妹。”
杜青宁起身朝郝贵媛福了个身。
郝贵媛朝杜青雨福身后,便也过去坐下。
这时有宫女端了热乎乎的粽子过来,杜青宁刚才在倾玉宫还没有吃粽子,便拿过一个,自己剥了吃。
郝贵媛接过宫女剥好搁在碗里的粽子,用勺子舀着吃。后来她似想到什么,便问杜青雨:“对了,淑妃姐姐刚才怎不在?”
杜青雨应道:“在倾玉宫与阿宁谈心。”
郝贵媛颔首,后又似突然没了吃粽子的心思,她撇了下嘴,吃味道:“姐姐是没看见刚才皇上与慕贵妃亲昵的样,着实让我看不过眼。姐姐既是这般受宠,怎不与皇上说说,让你伴着他?”
杜青宁吃粽子的动作微顿,不由多看了杜青雨一眼。
当下的杜青雨垂下眼帘,她看不出其心思。
郝贵媛继续道:“我倒是看出来了,以皇上看慕贵妃的目光来看,皇上对慕贵妃的情意,怕是不会浅。”
杜青雨不由握紧手中帕子。
正是杜青宁要再看向杜青雨时,抬眸无意间便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裴延。
因亲眼见到宫里的妃嫔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一幕,她发现对她全心全意的裴延其实也挺好的。
可惜他朝她爹下毒了。
这在看裴延时,难得再生起的好感,陡然又因为这件事情被打散。她努力告诉自己,一定要暂时忘了爹中毒的事情。
裴延过来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玩够了?可是能回去了?”
杜青宁看了看天色,觉得也是,便点头:“好。”
她看着抬眸看她的杜青雨,道了声:“三姐,我们先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杜青雨轻柔的笑了下:“好。”
杜青宁便任裴延牵着离去。
裴延长得好,怕是这东河园所有在自由活动的女眷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仿若不是凡间人般的俊美,气质也是极温润的。看到他如此待自己的妻子,都惊艳中,难免心生嫉妒。
郝贵媛眸含羡慕的看着夫妻俩的背影,叹道:“一夫一妻,恩恩爱爱,没有其他掺和,真好。”
杜青雨也一直看着夫妻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