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雨的身体状况非常稳定,第二日便能来去自如。
杜青宁本想让她陪自己一道去给裴延道谢,终究是不太放心,便就作罢,决定自己一人过去,不想出门便见到杜康。
杜康问她:“是要去找裴二公子道谢的?”
杜青宁点头:“二伯也要去吗?”
“嗯!”杜康叹道,“小雨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得登门道谢,也避免外人就阿宁与裴二公子的来往而说三道四。”
杜青宁并不在乎名声,何况这是救命之恩,只觉二伯也确实有必要去一趟,便就应了下来。
一路上杜康都略显沉默,大概是由杜青雨这次的大劫想到不少事。
他们踏出靖阳侯府时,正巧见到杜青慧与其母大夫人赵氏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二路人走近,杜康作揖行礼:“大嫂。”
赵氏问道:“二叔与阿宁这是?”
赵氏略莫四十出头的模样,生的慈眉善目,雍容端庄。她是一个合格的靖阳侯夫人,若要说些缺点,那就是太过本分,在杜老夫人的压制下,她素来都是逆来顺受。
杜康:“我与阿宁有些事,出去走一遭。”
杜青慧忙过去挽住杜青宁的胳膊:“四姐与二伯要去哪里?我也去。”这几日她与赵氏在赵家照看突然病重的赵老夫人,杜家发生的事,还未听闻。
杜青宁应下:“行。”
一行三人便告别赵氏上了马车,因事先打听好这日裴延在千百庄,所以马车所驶去的方向是城北。
杜青慧问道:“四姐与二伯是去千百庄吗?”
杜青宁心情不错:“是啊!”
杜青慧:“那是要去做什么?”
杜青宁想起杜栩说过,未免因流言蜚语起些麻烦事,他已打点好一切。无论事实到底是什么,所有人也都只认为杜青雨是因未气绝,吃解药吃的及时才能活过来。所以她稍思索了下,便也没再拐弯抹角:“三姐突然毒发,是二公子给的解药。”
杜青慧袖下的手不由一颤,她面露惊讶之色:“三姐中了毒?”
杜青宁点头:“嗯!上次的风寒便是毒。”
杜青慧继而露出疑惑之色:“可二公子为何会有解药?”
杜青宁:“二公子学了点医求,凑巧听闻过这种毒。”说的虽风淡云轻,她心中却觉得裴延的医术怕是不了得。
“倒真是凑巧。”杜青慧暗暗握紧了拳头。
杜青宁看着窗外,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觉这失而复得的滋味当真是美妙,至今她都久久不能平复,对裴延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郁。
正是她心情愉快之际,见到路边的干果铺子,这家铺子里的零嘴尤其好吃。她这心情一好,便就忍不住嘴馋,便马上吩咐停了马车。
好巧不巧的,当她下马车朝铺子走去时,就见裴律与汪承泓从里面走出来。
汪承泓马上便笑嘻嘻的吹了个口哨:“四姑娘,真巧。”
杜青宁淡然颔首:“确实巧,我先进去了。”她没多看裴律一眼,直接与他们擦肩而过进入了铺子。
汪承泓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疑惑,以往哪次她见到裴律不是热情乎乎,眼里情意满满的,这倒是她第一次这般。
汪承泓转而问裴律:“表哥,这是?”
裴律薄唇微抿了下,默了瞬后,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就过去上了马车。
汪承泓忙跟上去,又问:“表哥,你们这是闹矛盾了?”
奈何无论他如何问,裴律始终不言不语,仿若事不关己似的,这让汪承泓有点急了:“表哥,四姑娘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能让她给你甩脸色?”
裴律就是不开口,汪承泓便也识趣的一撩袖子:“行,老弟我为你操心,你不领情,待失去了这么好的姑娘,后悔了可别找我哭,反正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味。”
干果铺子前,杜青宁拿了包果子步伐轻盈的踏了出来,她上了马车,杜青慧就问:“四姐刚才怎与裴世子没多说几句话?”
杜青宁塞了颗果子到杜青慧嘴里:“别说话。”
杜青慧嚼动着嘴里的果子,只觉得莫名其妙,看着杜青宁那副不想被扫兴的模样,倒也乖巧的未多问。
杜青宁低头吃着果子,让人难瞧出她在想什么。
杜康的马车先一步到千百庄,他下马车等到两个侄女,便一起交银子进去了。
杜康虽早知进来要钱,还是不免有些嘘吁。杜青宁见了便笑道:“二伯是不是也觉得千百庄的庄主很爱钱?”
杜康:“我想,这庄主也非常有钱。”
杜青宁点头,这倒确实,千百庄地大景胜不说,里头还有许多奇珍异宝,这身家怕是难以想象。
杜青宁领着杜康他们一路直奔序月水渊。
记得第一次过来,还会有人拦住她,这次她尝试着进入,却是不见半个人出现。想来是裴延贴心的打过招呼,允许她带人自由出入。
很凑巧,他们踏入便见到裴延被沈星推着朝这边来,她见了忙笑盈盈的迎过去:“二公子。”
这态度可比以前热情的多。
虽说知道他长得好看,才貌双绝又温文尔雅,可今日一见,仿若他真的化成了天边的神,让她不由想把他供起来。
“来道谢?”裴延勾唇,迎着日头,那张无暇的脸更是犹如染了一层华光,清绝无双。
“嗯嗯!”杜青宁赶紧点头,笑道,“这是我二伯,带了些薄礼过来。”
杜康作揖:“救命大恩,杜某没齿难忘。”他当真大恩不知何以为报,只盼哪日二公子能有用到自己的时候。
裴延温和应道:“只是凑巧,不必多谢,几位坐下喝口茶?”
杜青宁应下:“好啊!”
于是几人便坐到了亭下赏景喝茶说话,其实杜青宁当真是有很多话要问裴延,碍于不方便,便只能忍下了。
直到杜康一阵感恩代谢先一步告辞离去后,她才凑过去小声问裴延:“你是不是神医啊?还是你师父是神医?”
裴延亲距离看着她那张粉嫩的俏脸,难得有些促狭的眨了下眼,笑道:“你猜。”
杜青宁怔了下,又问:“你能让人死而复生?”
裴延仍只是笑,如春风暖日,温暖耀目:“你也猜。”
杜青宁只当裴延是不便与自己多言,毕竟是他的私事,便压下满心好奇:“好吧!不说便不说吧!”
裴延瞧着她脸上明显的失落,又道:“推我出去走走,你慢慢问。”
“哦,好。”杜青宁便马上推着他朝序月水渊外走去。
杜青慧跟在他们后头,紧握住了拳头。她不知道他们二人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单是看他们那亲昵的模样,就足够让人发疯。
杜青宁问裴延:“你想去哪里?”
裴延:“哪里都行。”
杜青宁觉得湖这头也玩多了,便推着他往南走去。
路过一棵香樟树时,裴延顺手摘下了两片树叶搁手里把玩。
这一回,杜青宁倒识趣的没多问了,只惬意的赏看起了两端的风景,道:“二公子救了我三姐一命,以后便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裴延:“四姑娘这话说的倒是严重了。”话语间,他指尖把玩的树叶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突如刀片一般朝左方远处的草丛射了去。
霎时惨叫声起,凄厉无比,吓得杜青慧立刻凑近杜青宁,惊恐道:“四姐,这是?”
杜青宁也是吓了一跳,便问裴延:“二公子,这?”
裴延缓缓搓了搓手指,不以为意道:“不知道,我们别去那边便是,有个什么事,千百庄里自然会有人解决。”
杜青宁点了下头,压下心中的恐慌推着裴延往惨叫声的反方向去了。
这时东面的草丛中,一个被刺瞎双眼,满身是血的人被千百庄的人给不动声色的拖走,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随着渐渐走远,杜青宁才松了口气,问裴延:“千百庄偶尔也会发生些可怕的事情吗?是意外,还是有人作恶?”
裴延声音清润温和,仿若在有意安抚人心,他道:“就算有人作恶,也会有人处理,一般不会遇到危险的事。”
杜青宁点头,好一会儿才缓过因那声音而起的恐慌感。后来不经意间看到右边草丛中跑过一个白色兔子,她眼睛微亮,扔下一句“我去抓兔子”就追了过去。
裴延侧头看着风风火火的杜青宁随着追兔子越跑越远,眸中泛着点点笑意。
这时后头的杜青慧鼓起勇气走近,对他道:“前面有个亭子,我推二公子过去歇歇?”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温婉动人,若是其他男子听了定会不由侧目,可裴延却是低头把玩起自己的玉笛。
她不懂他为何对四姐那般热心,对自己却这般冷漠。她想了下,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局促,便主动要去握轮椅的把手。
不想轮椅突然如生了腿般微微侧了过去,裴延难得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嘴角仍是轻勾的,明明他还是他,她却从他眼底看不到半点温度,只有一片带着丝丝玩味的冰冷,仿若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死物。
她当即吓得不由腿软,坐倒在地。
这时回来的杜青宁刚巧见到这一幕,便过去扶起她:“慧慧这是怎么了?”
杜青慧压下心中恐慌,努力道:“不小心摔倒了。”
杜青宁见她脸色苍白,又问:“很疼吗?”
她点头:“嗯,很疼。”
杜青宁便围着她检查:“哪里疼?”
杜青慧摇了摇头:“只是刚才疼,现在好了。”
就在杜青宁仍是心有困惑时,裴延开口问她:“兔子呢?”
杜青宁挫败了拍了拍手:“跑了,每次遇到兔子,我都追不到,下次不追了。”
裴延轻笑了起来。
杜青慧不由抬眸看去,当下的他仍是温润如玉,如清风明月般淡雅美好,仿若刚才只是她的幻觉似的。
她低头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