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中，天武帝高坐于御座之上，左手边站着的乃是二，三，五三位皇子，分别为肃王萧凛元，睿王箫煜元，景王萧启元，大皇子早逝，四皇子有疾，再往下数的皇子们年岁皆小，尚且派不上用场。右手边乃是奉旨入宫的几位朝廷重臣，王公。

几位王公翻着花样将端王埋汰了好多遍，好在尚知晓其再不济与当今乃是一个祖宗，是以并没有将端王的祖宗十八代也一起拉出来好好讨教一番。另一边长身玉立的肃王萧凛元，着一袭玄色绣龙纹的亲王服，长睫微垂，凤眸平静而淡漠。萧凛元再往后站着的睿王箫煜元，白裳玉面，神色温和无害，正专心致志的研究内侍们收拾的锃光瓦亮的青石地面。景王萧启元视线略过箫煜元的肩，正好能瞧见一截儿自个二皇兄黑缎般的头发并在那黑发中若隐若现的玉白耳垂，盯着几近愣起神来。

约莫是父子天性，血脉相连的缘故，加之萧凛元机谋颇深，竟将天武帝对于端王一事上的态度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刻垂眸而立，颇有几分八方云动我自巍然的气度，面上且还摆出对皇帝的恭谨与顺从来，饶是挑剔如天武帝一时尚找不出由头来将其训斥一番，只得退而求其次的用眼刀略了几略，以表不喜，帝王之怒表达到这个份上，直白如稚子，却也实打实的让许多朝臣对其余两位皇子态度更添热情，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冠冕堂皇的事儿说至尾声，大伙儿小心翼翼的觑了觑天武帝看不出喜怒的面，提着胆儿等待大辰最尊贵的帝王下达指令。正在此时，一个灰影从承乾殿的房梁上一跃而下，伴随着一声：“萧擎，纳命来！”的暴喝，如箭一般直窜向御坐之上的天武帝，随后一道黑色的紧随其后也闪了过去，若是此时有当世高手在场，定然会发现那灰色速度是如何的骇人，而更骇人的乃是那黑影似乎在速度上更快一线。

“父皇！”

“皇上小心！”

“护驾！”

承乾殿中的惊呼声集中在一瞬发了出来，天武帝却充耳不闻，高大的身躯带着呼啸山林的恐怖气息蹬着座儿便窜上了御案，顺手抄起镇纸辅为兵器，这一系列动作端得是行云流水，杀气比之那从房梁上窜下来的人还要盛上三分，若不是天武帝身份摆在哪里，大抵许多人会怀疑这本就是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天武帝年少便入沙场，后来征战十数年，说是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也不为过，练就的乃是杀人的技艺，后来因着变故性子越发阴沉，有时候憋闷的狠了，常常与宫中金甲卫对阵，行的乃是一对数人的事儿，压根未将这行刺之人放在眼中，只是电光火石之中，那灰衣人身上银光一闪，竟不知从哪里抖出一把银光凌冽的软剑来，携风雷之势而来。

“素娘……”在这要紧的时候，天武帝瞧着那直刺向他咽喉的利剑，魔怔一般，只觉其带有穿越生死的力量，心道因着答应了素娘，他自戕却是不成，但被刺身亡总不是错处，想来这乃是上天赐予他再见素娘的机会，浑浊漠然了十几年的双目竟在这一瞬间亮的惊人，口中喃喃的说出这一句，手指微松，镇纸掉在青石地上发出金石之声，竟是一番与之前龙行虎啸截然不同的求死之态。

在软剑距离天武帝只余不到尺长的距离时，黑影呼啸而至挡在了天武帝身前，剑扎入肉的声音传来，鲜血迸溅而出。即使中剑，呼啸而来的黑影还是迅疾的踢出一脚，看似浮光掠影但重达千金的一脚踹向那灰衣人，竟生生将人踹出十几米，砸在了青石地上，发出令人闻之牙酸的骨头碎裂之声。

预想的窒息与疼痛没有如期到来，反倒是被靠在胸前的人砸的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天武帝睁开眼，他厌恶了快半年之久的二儿子一张脸苍白如纸靠在他怀中，胸前一把银剑扎的稳稳当当，削铁如泥的剑身锃光瓦亮，衬的蜿蜒而下的鲜血红的刺目。

“肃王殿下！”

身边李德广的惊呼唤醒了天武帝的神智，天武帝小心的揽着萧凛元，十指颤抖，声音惶惑又柔软：“凛儿！”而后抬起头来左右四顾，暴怒的雄狮一般咆哮道：“快传太医！”

凛儿？站在纷乱人群中的睿王箫煜元面上一片焦急之色，心头却冷冷嘲讽，帝王之爱，果真是这般反复无常吗，只是即便反复无常，可他的父皇却从来没有如此亲密的叫过他，即使是曾经，也罢，奢望本就是痛苦，何必再乎。

“太医？！太医？！”慢了一步的景王萧启元扭头阴寒的盯了已经被金甲卫在脖子上架了七八柄剑，低头委顿在地的灰衣人，喊出的声音高亢又尖利，原本距离他较近的两位大臣竟被骇的退了两步。

“父皇！”萧凛元听到天武帝一声“凛儿”，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垂着的脑袋费劲的抬了一抬，关切又濡慕的看着小心抱着他的天武帝：“您没事吧？”

“父皇无碍，无碍！”天武帝冷厉的久了，口中一时出不了什么温和的言语，但贴着萧凛元胸口的手掌一片濡湿，侵的他一颗心收缩的厉害，酸楚又恐惧，这时候他才记起，怀中的这个，是他十几年来最为宠爱的儿子，他曾抱着他在这承乾殿批过折子，在演武场上教授过他武艺，也曾宠爱到半年前父子两人还在蹴鞠场上酣战了一场，怎么现在他就这样气息奄奄的躺在自己怀里了呢？

半月后，肃王府

“青儿，本王渴了！”芳华院寝房的床榻上，萧凛元背靠软垫，光裸着的上身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圈着厚厚的白布，但露出白布的身躯玉一般白皙，骨架匀称，肌肉饱满又蕴含力道，即使此刻重伤在床，也如龙收利爪一般，虽无张狂之威，但骨子里却尊贵天成，配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竟是有别于平日里锋锐瑰丽的另一种敛怀幽润之美，此刻一双凤眸褪去外人面前的冷光，翘着鸦羽似的睫毛眨啊眨的，企图引起置于窗边的软塌上，一本正经的翻着话本子的人儿的注意力。

【作者题外话】：哎，突然发现很喜欢天武帝，怎么破，要不要以后将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写一些，那个荡气回肠，悲催无比，啊啊啊...